第151章 打算一辈子不理我?
看管蒋沅的地方变动了好几次,每经过一次调查,她的罪责便会上升。
一来二去,绮岁想见她难如登天。
被派出所的人第三次赶出来,绮岁心灰意冷地走在人行道上。
夜幕缓缓撕裂一个口子,将白光带走。
晚上下起了小雨,绮岁浑然不觉,细雨淋湿了头发,单薄的外套裹尽了凉气,全数贴在皮肤上。
她身子娇小,形单影只地走在雨里,更衬得楚楚可怜。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秦绻不会相信,曾经不可一世的绮岁,也会有这一天。
她开着车,跟了绮岁一路,在一个路口按响喇叭。
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将绮岁吓到,她停住脚步,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茫茫雨幕中。
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来回运作,模糊了秦绻脸孔中的笑意。
像是被一团浓雾笼罩着。
绮岁透过那层雾,凝视着秦绻的双眼。、
曾几何时,她是梁家的小姐,秦绻是秦家的小姐。
她们地位平等,是外人眼里的好朋友,好姐妹,一起长大,甚至曾经许诺要一起结婚。
过往的种种如同倍速影像,迅速从绮岁脑海里渡过,又迅速结冰。
见绮岁毫无动作,秦绻只好又鸣了一声笛,提醒她上车。
视线朦胧失帧,秦绻看到绮岁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心,随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坐在车里,失笑一声,立刻踩了油门跟上去。
两条腿怎么都比不过四个轮子。
强光就跟在绮岁身后,寸步不离,并且越来越亮,那道光将她所有的狼狈放在光明之下,无所遁形。
周围撑着伞的路人从绮岁身边路过,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又走了几步,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
雨此刻下的有些大。
水珠黏在绮岁的脖子上,里外的衣服尽湿。
她站在路边,赌气地看着秦绻的车,嘴唇轻动,“你要干什么?”
那声音还没传到秦绻的耳中,就被扩大的雨水声掩盖。
她不知道绮岁说了什么,只凭表情判断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车窗摇下,她留下两个字。
“上车。”
绮岁瞳孔中无光无影,只是一片惨淡,她冷笑一声,俨然是拒绝的。
秦绻软了些语气,“我这里有沅姨的消息,你应该会很想知道。”
京都最奢靡的会所被查封。
京都再也没有风月,也不会再有风月里的绮岁。
她被秦绻带到一家地段隐秘的夜场。
这里比起风月来说消费更低,人也更杂。
似乎是为了照顾绮岁的面子,秦绻刻意点了一瓶四位数的酒。
这点钱对她来说只是零头,对如今的绮岁来说,是生活。
一样是声色迷离的场所,舞台上的舞女身姿摇曳。
四面八方的光让绮岁格外不适应,她有多久没来这种地方了,已经想不起来了。
犹记得,以前第一次跟梁涉川提出要去电视台工作时,他冷冷的回绝。
入了夜,他将绮岁环抱在怀里,手不规矩的游走,他咬着她的耳朵问:“电视台的那点工资,够你挥霍几次的?”
绮岁把那些话都列为是他的瞧不起,便偏要争一口气给他看。
梁涉川更不屑,在她背后,厮磨着颈肉说:“去喝一次酒刷爆一张卡,去一次商场两张,整天找人从国外带化妆品,那点工资,顶多买点零嘴解解馋,还不如乖乖在家,等我。”
之后的话越发不堪入耳。
绮岁便当被狗咬了,并暗中发誓要学习勤俭。
可直到今天,也没能真正脱离奢侈的生活。
面前的酒她仍是不喜欢的,更不会将就自己去喝。
秦绻也不在意,放下酒杯,舔了舔唇,“你刚才是想去看沅姨吧?”
绮岁态度冷淡,“你刚才说有沅姨的消息,是什么?”
她爱恨分明,不愿意跟秦绻多聊,便连一个好脸色也不给。
“岁岁,你总是这样。”秦绻的手腕虚虚搭在膝盖上,红色的指甲色彩鲜艳,“难道就因为一个男人,你就真的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
“你到底有没有沅姨的消息?”
“梁涉川那么绝情,说消失就消失,你还要因为他怨我?”
说着,她将手盖在绮岁的手背上,哄骗似的拍了拍。
眼底蕴含的深意却刻意外露。
绮岁挥开秦绻的手,她提起梁涉川,不过是为了二次羞辱她。
“既然没有,我走了。”
秦绻抓住她,仰起头时目光让人沉醉。
迷离的光线照耀,她似乎很美丽,又似乎满含风尘。
“岁岁,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坐下来,听我说会儿话?”
绮岁冷笑,甩开她,“秦绻,我不想听你是怎么爬上梁涉川的床,那些细节,还是留给你自己午夜梦回的时候细细品味吧。”
“你之前当着那么多人多面打我,你还不满意?”
“满意什么?满意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我被我最好的朋友联合未婚夫给绿了?”
地位层次不同了。
可绮岁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是站在高处,睥睨着秦绻。
嘲讽的目光围困着秦绻。
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找不到出口,这股怒气就只能绮岁来承担。
咬紧了牙,秦绻红色的指尖戳进掌心,“我就是因为把你当好朋友,才心甘情愿看你和梁涉川在一起,如果你不那样糟蹋他,我不会想去破坏你们。”
绮岁眯起眼,莫名的脸上有了笑意。
她是发自肺腑的想笑,也是真的想哭,“秦绻,用我用过的男人,你就这么得意?”
“我从没那么想过。”
“算了,”绮岁的无力感浸满了四肢百骸,比起和梁涉川的那段感情,她如今更应该考虑的是柴米油盐,“你们怎么样,我管不着了,我累了。”
绮岁走过舞池。
周围群魔乱舞的人群于她而言只是背景板。
曾经那个明艳的绮岁被悄无声息的杀死了,留下的这个,大约只剩下一半的魂魄。
秦绻捏着酒杯,骨节泛白,看着那道背影的目光逐渐收紧。
不该是这样的,凭什么事到如今绮岁还能高高在上,骄傲自负,她应该低声下气地求人才对。
还有蒋沅,秦绻手上还有蒋沅的消息,那是她的最后筹码。
攥着最后一根稻草,她放下酒杯,快步穿过人群冲了出去。
深秋的夜晚有些冷,晚风呼呼大作。
道路两旁的树枝摇曳,枯叶如同硕大的雪片,堆积在眼前。
画面混乱之中,秦绻站在夜场的门口,背后喧嚣,街道上的空无一人,只停着一辆车,她看见绮岁被一个男人拖进车里。
在车子疾驰离开前,夜场内有人突然出来。
他们撞到秦绻的背,将她的思绪撞醒。
此时此刻,她的大脑已经记住了车牌号,快些去报警就可以。
可是几分钟过去了,她还站在原地。
绑走绮岁的是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也许他们只是想找她聊聊天,并没有恶意。
无数乐观的想象钻进秦绻的脑海中。
直到车身消失在湍急的车流之中,过了今夜,绮岁或许才能真的“脱胎换骨”。
她既然不把她当朋友,那她又为什么要管她的闲事?
捋清楚这些,秦绻将碎发放到耳后,裹紧了外套,漠然离开。
她知道,自己今晚什么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