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京城惊变
汴京城,初夏的新月将鳞次栉比的雄伟城池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鼓楼上子时的鼓声响起,所有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合闭,朱雀大街上吃烧烤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是半盏茶的功夫,硕大的城池里已是一片寂静。
宵禁开始了。
城外禁军营指挥使大帐内却是灯火通明,看着手中的一纸密令,汴京禁军右营副指挥使王越凝眉陷入了沉思。
密令是枢密院直接下发的,作为汴京城附近唯一的军队,禁军的职责便是维护京城的安定,可谓是整个大宋皇室的最后一道保障,而便在这天子脚下,却有人胆敢私通辽国,枢密院密令禁军派兵直接剿杀,合情合理。
只是令王越犯难的是,密令上指明犯下如此不赦之重罪的居然是沐家。
当年王家蒙难,若非前枢密使沐霄仗义相救,他王越早已成了死不瞑目的孤魂野鬼,能够在禁军中谋得一份差事,更是沐家老爷子从中斡旋,可以说沐家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并不为过,如今也不知枢密院得了哪里的密报,沐家便成了通敌细作,而更为无奈的是,将要对沐家举起屠刀的竟然是自己。
随着帐外的凌乱脚步声渐渐静止,二百名士兵排成数列整装待发,长刀出鞘发出阵阵龙吟,似在为不久之后可以饮血的饕餮盛宴暗自雀跃。
面沉如水的王越走出大帐,并不多说一句话,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上飞身上马之后忽的一挥手,二百名刀手齐齐一跺脚,小跑着出了营地,铠甲摩擦之声铿锵有力,整齐的步伐更是带着一片肃杀之气,向着四十里外的汴京城进发。
城楼上守夜的官兵见了密令即刻放行,在沐府门前的街道上,王越又是一挥手,二百名军卒朝两边散开,将偌大的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半刻钟后以烟火为讯,全力剿杀,不留活口。”端坐于马上的王越语气冰冷,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却见身旁的传令官应了一声“是”之后便以迅雷之势拔出腰间的烟火一手吹起了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你做什么?”在王越瞪大双眼的惊呼声中,一蓬灿烂的烟花穿天而去,那尖锐的笛音在静谧的夜空中显得极为刺耳,“如此做会打草惊蛇的。”
传令官只是淡淡一笑:“这罪名由小人担着,上面若要治罪,也与大人无关。”
王越身边的传令官也是王家旁支,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越的心思,他又怎会不知?如今提前为沐家示警,也算是报了当年沐霄的恩德了。
“你……唉。”
似乎听到了沐家宅院内的骚动,王越沉吟了一声:“动手。”一时间,无数的飞虎爪向着高墙飞去,二百名刀斧手踏着墙壁跃入院内,接着便是惨嚎之声接连响起,显然是双方已然是交上了手。
王越闭上眼,似乎不愿感受如此惨烈的屠杀,他在暗暗祈祷,祈祷沐家在得了示警之后能够利用那一段极其有限的时间制造出一丝生机,却又不愿意看到沐家有人生还,毕竟这大宋太庞大了,沐家根本没有一丝报仇的可能,与其痛苦地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厮杀之声渐渐微弱,沐家府宅内不时有火光冒起,那是灯笼在打斗的过程中被翻倒的蜡烛引燃发出的光芒,王越踏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进了敞开的大门,入眼所见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一片片殷红的血迹。
大厅外的回廊上,一名军士疾步而来,在王越的面前站住了脚步,低头拱手:“禀指挥使,沐家上下已尽数剿灭,正在清点双方死伤人数。”
“双方?”王越扫了这位军士一眼,面露狐疑之色,“你是说我方也有伤亡?”这又怎么可能?沐家是通过科举走上的官途,一家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对付这一群人居然有伤亡,那禁军不如早些解散了罢了,省得留着被人耻笑。
而军士的下一句话令王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军士不敢抗命,再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据初步统计,我部伤三十九人,阵亡二十七人。”
这一次王越耳中听了个真切,脑子却有些乱了,一个普通的士大夫家族,居然有如此彪悍的战斗力,以区区七十人对阵二百人也不遑多让,如此算来,自己竟然还是占据了人数的优势,若是势均力敌,鹿死谁手真的犹未可知。
“难道说……沐家果真是意图不轨?”王越皱皱眉,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沐家要暗中收容如此多的高手在府内。
念及此处,他又不由得钦佩起枢密院内那些散布于各处的密探来,若非有真凭实据,也不会下如此残酷的密令了。
看来沐家死得也不算冤枉。
忽而又有军士来报:“沐家家主沐霄、长子沐凌、次子沐腾皆已伏法,请沐家七十六人无一活口。”
听了汇报,王越仰天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落了个满门被斩的下场,私通敌国,最终导致死无全尸,又是何必呢?
“收敛尸体,撤退。”
军士领命而去,前后也只不过两个时辰,在一阵吵杂的响动过后,汴京城再次恢复了平静。
人去楼空的沐府内,一声轻响打破了沉寂,地砖被推开了一个裂缝,灰头土脸的沐辰风自裂缝中钻出,随即又将手伸进裂缝之内,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沐辰雨拉了上来。
两人失神地望着原本是精致的亭台水榭,此刻却是化为一片焦土的沐家大宅,沐辰风的牙齿被咬得“嘎嘎”作响,沐辰雨却是双眼一片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良久之后,沐辰风拉起妹妹的手:“走。”
“我们去哪?”沐辰雨的声音有些颤抖。
“去大辽。”晨光之中,沐辰风的眼神坚定而嗜血,“总有一日,我要大宋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