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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抹平

  搬文馆里的戏子多是知了山庄自各地收养的可怜人,他们多为战乱时期流离失所的中原百姓,有的打小便被知了山庄收养,早到大梁推大隋,至大燕与大梁开战,战火纷飞的年代时常能见到知了山庄的人四处收养可怜人。
  此刻梨花县的搬文馆里人头攒动,生意相当不错,座无虚席,亦分坐票与站票。今个李茄子一行人看的《穆桂英挂帅》,也是拿两个娃娃头没办法。
  馆主阎元青一袭青衫打扮,手中折扇一展,风度翩翩走上戏台,开场照例一番抑扬顿挫的致辞,“五尺高台,唱尽人间百态。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风花雪月,刀光剑影,世间纷纷扰扰,扰一个众生,睹一场惊艳。”
  话毕,阎元青退入黑幕之后,成了不见人的说书人。
  “北宋年间,宋辽征战,杨家将奉旨统领宋军保家卫国……”
  这时出来一人,一个后空翻,腰身跟着转,马步扎的稳当。只见她背后插着四面彩线绣凤旗,水衣甲裙白的底,浅蓝的条纹,她脚踩登云彩履,一杆花枪一曲一弯,凭空“啪”儿响,威风凛凛。刀马旦,穆桂英。
  “好!”
  迎来台下一片喝彩声,虽然大家皆不知这天下宋辽是何朝何代,却依旧阻挡不了它的魅力。
  李茄子与寇逐鹿两个小丫头自最先看了戏曲《花木兰》之后,长大从军的愿望便一发不可收拾,回去没少嚷嚷着要代父从军,气得李疤子与寇太平直乐呵,怎么着,爹爹还健在,还能一个打百个,还轮不到她们代父从军,他们觉着闺女就是想谋夺他们的大将军头衔当当。柴静与戚荷微更是气得不行,瞧瞧瞧瞧,好好的闺女怎么随了他们爹的脾性,没少拿这些糙老爷们撒气。
  在看台下的李茄子随台上人哼起调调,“从此后阵前常饮刀头血~夜晚还在马上眠!”
  寇逐鹿也不甘她后,“想当年我跨马提刀~威风凛凛~冲锋陷阵!”
  两人将台上穆桂英那副神态学了个十足,最后齐声道,“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身!帅字旗!飘如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这一幕瞧得柴静与戚荷微一阵忧心,往后说什么也不会准许自家闺女上沙场!家里已经有一尊好战的糙汉子让她们成天提心吊胆,怎么?这小的往后也要叫她们提心吊胆不成。
  一面容姣好的年轻少妇当场就呜呜咽咽起来,柴静等人轻抚她背,细声安慰她起来,田大富多年后再娶的媳妇名叫蒋丁莹,朝廷钦定的相亲大会上,田大富一眼就相中她,大抵是因为蒋丁莹左眼角有一粒泪痣,与他亡妻一般。谁想他们之间的结合却颇为曲折。
  蒋丁莹自幼与她娘相伴,从记事起便未见过她的父亲,直到田大富与她成婚的那一日,蒋家,没错,就是大梁王朝六大世家中的蒋家,蒋家老太爷蒋冲亲自带着孙子蒋旭前来认亲。原来这蒋丁莹的娘曾是蒋旭府上的婢女,因蒋旭公子酒后种种,这才怀上蒋丁莹,之后蒋旭的妻妾们将这婢女私下逐出了蒋家。
  田大富那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蒋家的阴谋,想要将他这大将军捆绑上蒋家的贼船,当即就要悔婚,蒋丁莹怎么解释也没用。之后她毅然决然,拿起随嫁的剪刀,冲过去就要捅那蒋旭一剪刀。
  蒋家带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多是重金从武林当中招揽的好手,其中一名女刀客当即就要上前拿下这女子,大抵是觉得这蒋丁莹已非将军之妻,随便处置。
  当时,梁九带着闺女刚到,两人各自手执折扇,一扇猛虎下山图,一扇小兔子望山图,很是温馨。
  当见到这一幕,梁玉顿时大怒,“大胆!”红丝自袖里席卷而出,卷如柳条,一击便将那女刀客抽晕过去。
  梁九两记伸缩手,一手揪着田大富的领口,一手揪着蒋冲的领口,将他们逮到僻静之地询问情况。
  当时田大富支支吾吾,蒋冲也支支吾吾,梁九气不打一处来,最后让闺女带来蒋丁莹,待闺女安慰好蒋丁莹不再哭嗓子后,蒋丁莹一五一十道来这件曲折离奇的事儿。
  梁九冷呵一声,对蒋冲道:“蒋冲,你是不是记打不记好?”
  蒋冲哪敢说是的,就是这样。一个劲摇头,急得老泪一把抓,“王爷,王爷请饶过蒋家,饶过我这小老儿。”
  梁九放下他,将他被揪皱的领口抹平,“本王说句公道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还有,大燕宫那边最近急缺太监,我看你那孙子蒋旭挺合适,你说呢?”
  在这些世家门阀眼中,没什么比家族存续更加重要,更何况蒋冲还有诸多孙子孙女,舍弃一个蒋旭也没什么大不了,在场的女帝算是见识到除了大燕帝王家,高墙门阀里,同样充满了残酷,瞧那蒋冲直点头。
  说完蒋冲,梁九开始说叨田大富,给他骂个狗血淋头。最终田大富与蒋丁莹,终得花好月圆。
  此刻蒋丁莹为何呜呜咽咽,便是因为她与田大富的儿子,田莽,小小年纪便被她那狠心的夫君田大富送入监野司。为这事她没少当着田大富的面以泪洗面,田大富那个唉声叹气,怎么解释也没用,大义?凛然?这对为娘的女子说不通。
  ……
  在搬文馆的边缘地,红发的拉曼带着弟弟巴纳德怀揣着地主老财赏的碎银,也一同前来看戏。为何地主老财这样大方,因为每逢即将过年之时,这些抠门的吝啬鬼才会难得大方一次。
  两人出门看戏之前,显然打理过自己一番,将乱鸡窝似的头发洗一道,然后穿上平日舍不得穿的灰色棉袄出门。灰色的棉袄看上去有些丑,内里却加了绒极为保暖。
  拉曼两兄弟被卖来大梁已有三年之久,赤焰国自沦为楼兰的奴隶国后,没多久便流行起一句话,“中原大梁是天堂。”说这话的人自然是过往的中原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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