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其父何人
东商捧起茶盏浅浅啜饮。
我却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东商见我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放下茶盏叹息,“师妹,不管怎么样,为兄和师父都是为了你好。”
我默默点头,自然相信东商是真心待我。只是心里仍不免有失落。
“师母生了。”东商忽然道。
“什么?”我惊讶了神色。
“是个大胖小子。”东商又道,目光隐隐有些担忧。
我想起雪姨和爹成亲的一波三折,再看东商眼里的担忧,难不成担心我不成接受?
想毕,我给茶盏里又续满了茶水递与东商,笑魇颦颦道:“那是不是说,我又多了一个小弟弟了?”
“是的,白白胖胖的,跟你小时候一样可爱。”东商说着愉悦的扬起唇角,似想起了什么温馨的往事。
我撇了撇眉,心道:我小时候,不一定你多大呢?能记得那么清么?
“可惜你没见到。”东商掀了掀茶水盖,抬起来又落回去,“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兴许能想起来你小时候的样子。”
“你这样说,我倒真想见见了。”
东商眼睛猛的一亮,“真的?那……”
我忽然意识到这只是东商引我离开王府的一个借口,当即心里计较一番,凝重了神色对东商道:“你且先随我去看一个人。”
“宁安王府的继任王爷,飞龙铁将的将领——康玄枫?”东商陡然沉了脸色,“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
东商的反应委实奇怪了些。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就知道我想干什么,难不成早就知道什么?
“你不是学医救人的吗?”
“这世上奇毒异病何其之多,就是大罗神仙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何况我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大夫。”
东商这样说似乎也是在理的。
只是我却没有认真思虑过东商根本就没有见过康玄枫,没有诊过脉,为什么就直白的说自己不能救他?
“翊觞阁?听起来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存在,东商,你即为第一杀手,肯定见多识广,那你知道不知道鬼影毒王在哪?”
东商的神情一时有些怪异。
我摸摸鼻子,要是东商不知道,那我岂不是伤到他的自尊了?便又改口道:“若你不知道没关系,雪姨应该知道的,听说当初鬼影毒王曾为她治过病,肯定会有些渊源的。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早些找到雪姨去问问。”
东商更紧的拧了拧眉头,似有些纠结和疑惑。
“师妹,你可知道鬼影毒王姓甚名谁?”
这个问题好生奇怪的。
“东商身为江湖上的杀手剑客都不得晓,我又如何得知?”
东商双手抱剑举了举,神情庄肃凝慎,似对一些大神级人物的恭敬尊仰。
“鬼影毒王乃云中仙之谪传弟子……”
我点点头,这个我听康玄琦说过。
“姓莫,名千邪……”
“莫千邪?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东商无语的转过脸,似有些恼恨于我我。
我仔细的回想,在哪见过这么一个名字,似乎是一块木碑上。
“莫氏桃燚之灵位……夫千邪立……”我猛然惊讶的不能言语,“竟然是,是我爹?”
东商似是十分怜悯的点头,“正是。”
“那……”我喃喃着,一直寻找的人冷不防就在身边,这种意外和震惊简直无法形容。
这时观止忽然进得枫园来。
“神女,王妃有请。”
我望着东商,就那么静静的,哀怜的,希望他能同我一道前云,既然爹是鬼影毒王,那么东商定然也不会差。
东商扭过头,似有不愿。
我哀哀道:“可有什么办法快速找到爹?”
东商垂了垂眸子,“他现在有要事待办,恐一时半会来不了。”
我心里顿时落空。
未了,东商又补了一句:“即使来了也定然没有法子去救将死之人。”
我落空的心又一窒,“若是枫儿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柔柔的光线渐渐散匿,呈现在我眼睛皆是灰白一片。我一直以有希望的,现如今唯一的希望又被东商扼杀,我只觉得心里心里悲怆的心肝脾肺肾都要裂开,眼前晃然一花。
“师妹——”东商慌忙接住我,扶着我坐下,眼里尽是心痛和担忧,“他就那么重要吗?”
“他是我的命!”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我忽而抓住东端的衣袖,“东商,求你求你去看看他好不好?你还没看到他,不一定是没有办法的……说不定就会有办法的……”
我急急的,慌乱的语无伦次。
东商纠结了眉,清流一般的眼眸旋转了再旋转,暗了明明了暗,终于化成沉沉一汪静潭。
“好,我且随去看看。”
只一句话,我便觉得如得到了天恩大赦一般。
去武候殿的路上,观止前面带路,东商携剑走在我一侧,望着观止微微颔首的身姿,浅浅扬着唇角,似笑非笑。
“师妹,你家小厮还真是了不得呢,我来的时候本欲悄悄潜入,谁知到了枫园便被他发现的踪迹,不得不光明正大的通禀了。”
我哂然一笑,“你是属老鼠的么,翻墙爬院的,也不怕摔着。”
东商噎了一下,又笑道:“省得麻烦。”
我很是赞同的点头,我也是极为怕麻烦的,王府皇宫的规矩礼仪太多,每每见个面必定要行上半天礼,怪不得有权有钱的人事情都请小厮丫环做了,还这么忙,原来都是费在礼仪上面了。
东商听我如是说,只宠溺一笑,无限的温情。
我盯着观止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我知道东商这是在提醒我注意观止,东商第一杀手的名号定然不虚,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小厮发觉,虽说也有东商忧切的成份在里面,但观止大抵也不是多么平庸之辈,只是不知康玄枫从哪找来这么一个人,还是在他还痴傻的时候找来的。
思虑间就到了武候殿,因东商是外人,故而遣了采月连去通禀一声。宁安王妃很快就从内室走出来。
“王妃,这是我的师兄……”我指着东商向宁安王妃介绍,东商的名字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了想,再补上一句:“他是鬼影毒王的谪传弟子。”
东商双手交叠持礼:“草民见过王妃!”
王妃端坐在主位上,一双眸子沉静如水,轻轻点头。“嗯,本妃见过你!”
我惊讶的“咦”了一声,不解的望了东商一望,他们居然见过?
东商又礼了一礼,唇角勾着笑,笑却不达眼底,倒透着一股子的折清冷和威慑。“是的,王妃娘娘。”
“本妃记得,你的师父曾给吾儿看过诊,并言回天乏力,却不知你有何本领能救小儿?”
东商扭头朝我一望,似在说:看吧,就说了不能治。
我瞪回一眼,心里是七上八下的祈盼。
我想此时主位上的王妃定然也是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等待东商说出一个意外的奇迹。
东商又礼了一礼,方道:“草民无能,但师妹让草民勉力一试。”
“师妹?”宁安王妃沉静的目光在我和东商身上转了转,疑道:“你们一师相传?”
东商礼道:“王妃娘娘有所不知,草民家师乃师妹之亲父,故而称一声:师妹,师妹亦唤草民一声师兄!”
我注意到东商每次回话都是先礼上一礼,然后不温不火不快不慢的细细回答,礼数周到,态度恭敬,举止优雅,仿若贵族宫廷的绅士,一举一动皆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当然,除却他眼中仿佛与身俱来的似冰冻过的清冷疏离,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高高在上的威慑。
我已见识过东商不同的姿态神情,当然知道他若真心想要隐藏是没有人能够看的出来的,至少我是不能。那么他现在面对宁安王妃所表现出来的看似不经意的清冷和威慑皆是故意的,就是不知他为的是什么。
“亲父?”宁安王妃听得东商一席话,顿时惊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大抵觉得自己过于激动,复又回坐安稳,只手紧紧拽着衣裳袖口,“阿离亲父是何人?”
“鬼,影,毒,王!”东商一字一顿,温浅的笑望着宁安王妃突变的脸色。
我奇怪的望着他俩,继而又恍然大悟,若我娘真的是邬罗燚,那么我爹便是宁安王妃的姐夫,身为妹妹,关心姐姐既而关心姐夫也是很正常的吧。
可是东商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我娘是邬罗燚,和宁安王妃是亲姐妹,那么我和康玄枫不就成了表兄妹了?
一定是初春入夜的风还很寒冷,我忽然就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稳,脑海嗡嗡一片。
宁安王妃震惊的喏了喏唇,想说些什么,又似无声。最终她抓了一个杯盏在手里,却不喝,只双手紧紧的抱着。良久喟声一叹。
“怪不得……”而又猛然抬头,一双漂亮的眸子似汇聚了满天的月色星光,又惊喜,又似惶恐,“本妃且问你,吾儿当真如汝师之言……回天,乏术吗?”
东商依旧先行一礼,“身为弟子,不敢置喙师之诊言。”
我恍恍然有些看的明白过来,宁安王妃和东商,或者说是爹之间是有仇怨的。宁安王妃怀疑身为鬼影毒王的爹爹因着那些仇怨而没有好好替康玄枫诊治。
我双手紧紧铰握,惊疑不定的偏头望着东商,这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该相信谁。
东商回头望了望我,眸子里的清冷和威慑不自觉的散去,渐渐柔和成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