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细微的变化不入眼,明舒压根没注意太多, 一门心思都在衣服上, 合上拉链后又继续拾掇,还蹲下去整理边角,直到满意为止。
皮衣是纯白色的,没有花纹或多余的装饰,十分修身, 方便过两天造型用。现在只是打个底,后一步的整体设计与细化都得让老曹的团队接手, 等到了沙漠里都是现场制作,到时会有更专业的人来做。
拉链缝边的底部还留有不起眼的短线头,一点点长。
明舒顺手拿起小剪子, 半跪在地上, 温声说:先等一下, 不要动。
没动。宁知应声, 宛若木头一般直直杵着。
明舒在她手背上轻拍, 示意抬起来,她这才抬起胳膊,方便明舒剪线头。
一个站着, 一个屈膝蹲下,从宁知的角度,只要放下手就能碰到明舒的后背。而捻线头时,明舒又在这人腰际捣鼓了一会儿,顺带也理理两侧的褶子。
宁知抿抿唇,眸光微动。
明舒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宁知回道,都还行。
放下小剪子,明舒说:这个的材质就一般,不透气,比不上平时穿的那些,只能将就凑合。
宁知点点头。
小孩儿日常过的生活优渥,打小就娇生惯养,以前走秀也是高端的大场合,几乎没遭过罪。明舒故意啰嗦,变相给对方提前打预防针,怕去了新疆又接受不了,毕竟外出拍摄真的辛苦,尤其是这个时节,必定磨人得很。
宁知目前还是很好说话,至少比较温和,明舒也放心了。
围着转一圈,再检查一下别的地方。
试衣不是最后一环,晚点还要再改改。由于本身的职业素养,明舒对服装的各方面一向是精益求精,有时能达到吹毛求疵的程度,即便老曹那边没什么要求,她还是用心对待,不会敷衍了事。
走两步试试,抬胳膊动几下。明舒说,起身让开一些。
宁知还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中,闻言,回神后才照着做。
房间宽敞,走到床边又停下,再转过来,安静地回到明舒面前。
手长腿长就是适合穿皮衣,衬得身段愈发修长苗条,颇有种高级感。宁知就是天生的衣架子,随便一身衣服都像是量身定做的精品,举手投足间都自带禁欲气质。
明舒瞧着对方,倒是挺喜欢这样的风格,也欣赏这件作品。
被盯久了不自在,那眼神太直白太坦荡了,像在看什么似的。
宁知反倒拘谨起来,低声说:别一直看我。
明舒也不收敛点,直说:很好看。
宁知还光脚站在那儿,听到这一句就滞了下,一会儿憋着沉声说:不就是一件衣服么,谁穿都没差。
肯定有差别。明舒说,推开隐藏在床头右侧的衣帽间门,进去,打开灯,不同的模特有不同的风格,同一件衣服穿出来也有不同的诠释。要推出一个成品,理念只占三分,如何诠释则占七分,模特就是诠释的一部分,而出色的模特可遇不可求。
衣帽间面积不小,里头的四面墙壁上都安装了各式各样的柜子和架子板,衣服、裙子、鞋、包包还有手表和耳环等饰品,东西成堆,多而不杂乱,整齐地摆放收纳着。
进门左侧的墙壁上有一面全身镜,方便换衣服用。
过来,明舒招了下手,站这儿。
宁知跟着进去,走到全身镜前。
明舒又站到这小鬼后边,与之在镜子里对视。
自己看看,还行不?
衣帽间的灯光明亮柔白,比房间里要刺眼些。
宁知瞅向镜子中的自己,下一瞬再望着旁边的人,不着痕迹地打量。镜中的景象与现实有一定偏差,这般一前一后站一处,哪怕没碰着一点,看着却像是挨拢了,有些暧昧。
瞧着面前,宁知不立马回答,一脸不在乎,隔了几秒又冷淡地说:一般,没什么特别。
小孩儿就是嘴硬,明明挑不出毛病,非得不承认。
明舒好笑,想也不想就说:要求太高了你。这要是都只能算一般,那我手下那几个就更差了,远远比不上。
宁知不接这话,转而问:你手下有几个模特?
明舒说:整个工作室专职的有五个,兼职的很多,反正大部分都是来了走走了来,也不会定在一个地方好几年,基本上半年一年都会换一批,我不负责这一块,记不清有多少。不过我有一些可以长期合作的人,早些年刚起步的时候带的那几个都还在,偶尔也会让她们回来帮个忙。
好歹混了几年了,人脉和圈子还是有的。这点事不值一提,可也不必藏着掖着。
宁知哦了声,那还挺多。
不多,真算起来也没几个。明舒侧身,帮着弄一下头发,大多数模特都有自己的经纪公司,或者团队,这种只是短期合作关系,有时候处理起来也挺难的,闹过不少事。
误以为是伸手过来做什么,宁知后仰了下,躲开了不让碰。
明舒拉住人,不给躲,在她脑袋上揉了把。
你这个发型不行,拍摄肯定要拉直,可以换吗?
宁知还是躲开,随便。
明舒放开,嘴角不自觉上扬,好奇问:天生的?
见她似笑非笑的,宁知有点恼了还是不厌烦,不乐意地反问:不然呢?
知晓再逗弄就要生气了,明舒适可而止,改口说:也不是很卷,没那么夸张,看着还好。
小孩儿不领情,态度霎时就大变样,不如刚刚平和。
少糊弄人。
怕她发火,明舒不继续招惹,只说:没糊弄。
宁知扭过头不让瞧了。
试衣完毕,脱下来又费了一番功夫,折腾老半天劲儿。
这一过程还是明舒亲力亲为。两人在衣帽间里没出去,之后脱掉了宁知才到床边捡起自个儿那身,趁明舒出来前麻利套上,两三下就搞定。
明舒磨蹭了两分钟再出去,特地错过。
很晚了,是时候回去。
明舒照旧不送人,宁知自己走的,出去后还帮着带上门。
隔壁房间的林姨正沉沉睡着,对外边的一切动静都毫无察觉,没被惊醒。
屋内到处都是东西,明舒等第二天才起来整理,差不多也躺床上了。
连着熬夜不好受,其实早就困得不行了。
对面房子内。
宁知睡得晚些,回去以后又收拾行李,大半夜的还在折腾。
她也没带什么重物,除了半箱子衣服裤子就是一堆电子产品,还有一支没拆封过的膏药。那玩意儿是不必要的物品,带了也完全用不上,可她还是直接扔箱子里了。
晚睡晚起,翌日的二栋18楼两户房子都关门闭户。
大清早只有林姨起来了,出门买菜,十点多回来做饭,连带着多做了一个人的量。
明舒昨儿就说过,让给宁知送饭,早料到那小鬼会睡懒觉起不来。
去新疆的飞机是在星期天早上八点左右,中途要转机一次,老曹让所有人到机场会合,然后一块儿出发。
整个团队是分两批过去的,前一批周五就到那边了,早两天去踩点什么的,后一批就是摄影师团队和模特阵营。老曹六点就给大家发短信和微信,催促赶紧收拾出门,生怕哪位迟到了,还给明舒打电话,担心宁知会临时变卦。
明舒倒是不忧心,起床后还化了个淡妆。
林姨五点半就到对面喊人了,硬是把宁知闹醒,非要开门应了才作罢。
老人家热心肠,也不是空手过去,带着早餐和牛奶上门,可关心小卷毛会不会饿着了。
宁知有起床气,沉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后发现是乐呵呵的林姨,还没发作就忍住了。
不过接下来的一天里,这人脸上就没温柔过,见谁都疏离冷漠,板着脸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吓人模样。脾气挺大,把不爽利摆到了明面上。
家里的司机送她俩到机场,过后是田卫源过来接人,帮忙提箱子。
宁知不承人家的情,全程自己动手。
田卫源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好心帮明舒拎包,但也没太介意,没那么小心眼儿。
宁知沉默寡言的架势太能唬人,活像谁欠了她十万八万。老曹心里打鼓,把明舒拉到一边,私下悄声问:这是咋了,闹架了么?
没有,明舒否认,她就那脾气,根本没事,别管就是了。
老曹说:还以为是出了事。
明舒宽慰说:哪会,还没差成那样。她挺配合的,不是冲谁发脾气,别瞎想。
老曹松了口气,那就好。
候机时间不短,趁上飞机前,田卫源清点了人数,确认都到齐了。
明舒主动坐宁知旁边,靠近对方,单独买了一杯冰美式放这人手边。其他人都没份儿,连老曹都没这待遇,只宁知一人有。
上了飞机可以再睡会儿,到了那边也专门的车来接,也能休息一段时间。明舒轻声说,眼睛盯着远处,四下瞧瞧。
宁知侧头看了下,没吭声,可接过了那杯冰美式。
整个团队都是坐经济舱,一视同仁,谁也不享受特殊对待。
到飞机上,大家按着买的票分散坐。明舒与一个模特换了位置,再次挨着宁知,坐对方邻近的位子守着。
明老板有心,知道宁知跟别的人都不熟,一路上还是比较照顾宁知。
不论怎么说,现在这小鬼也算是她的人了,带出来就应该好好顾着看着,总不能甩手不管。
飞机划过长空,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宁知上飞机就戴耳机听歌,看到明舒换位子了也不为所动,只在明舒闭眼休息时才转头瞅了两眼,坐那里不弄出半点声响。
转机麻烦,不如直飞快,全程六七个小时,到新疆库尔勒机场已是下午两点,大太阳直晒的时候。
前行队伍已经派车在外面等着了,一辆大巴士前来迎接大家。库尔勒机场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又是三四个小时,路途还是有那么远。
一行人上飞机时勉强有精神,早起也能撑住,到了库尔勒就不行了,一个个好似霜打的茄子,全都泄了气。
折腾了一上午,也没吃饭,任谁都扛不住。
到大巴士上,老曹赶紧给大伙儿发面包,对不住了各位,咱这还有一段路,现在就先垫垫肚子,早点过去,等到了那边再吃一顿好的。
明舒上前帮忙,随在后边分水给众人。
田卫源那小子也勤快,随在明舒旁边搬水,笑出一排齐整的大白牙,张嘴就说:舒老板,我来帮你。
还挺机灵,没按姓来叫。
老曹不向别人介绍明舒,也没人问。
那些模特都不认识明舒,没接触过,毕竟她也不是大明星,即使mf工作室在外已经打出了一定的名气,可一次面没见就能认出她是谁的人不多。田卫源一喊人,有的模特就朝这儿看,想当然就以为她是赞助商一类的角色。
明舒挨个儿发水,这些人都会道谢,其中有两位还大方地向她伸手,告知自己的名字,哪家公司的。
最后一排还坐着宁知,明舒没自报家门,全都搪塞过去。
车里只宁知一个独特面孔,其余人都是纯正的东方脸,各有特色,都是高个儿气质型。
有一位与明舒打过招呼的男模转到后面坐,恰恰挨着宁知。
男模长相英俊,痞帅痞帅的,一米八几,扎着很有性格的小辫儿。他性格不错,不但递水给宁知,还率先开口说话,似乎是想跟宁知认识。
然而宁知还是那个死样,要理不理的,不接受对方的好意就算了,还无视人家,全然当男模不存在。
男模也不知难而退,还要搭讪。
宁知的回应更为直接了,不耐地别开脸,朝向车窗外。
明舒在前头都瞧见了,对此无可奈何。
不怪宁知冷漠,那男模都把心思放脸上了,什么意图很明显。
车子迅速向前行驶,到住的地方已是六点。
越靠近塔克拉玛干沙漠,周围越荒凉,起先的路上还能瞧见成片的绿植和房子,到后边就愈发稀少了,满目都是黄色的沙,一眼望不见尽头。
毒辣的阳光强烈,穿过车窗投射进来,照得人眼睛疼。
新疆的夏天日照长,日落时间晚,晚上十点左右太阳才会下去,这时离天黑还早。
大巴士晃晃悠悠,明舒在最后也睡了会儿,着实撑不住。
下车时是宁知叫醒她,老曹他们都下去了,车上还剩她俩。
明舒又乏又累,帮着宁知提东西进宾馆。
她俩的房间比邻,同住二楼。
老曹照顾明舒,特意给她俩留的舒适大房间。
人多,为了节省开支,其余员工都是住的双人间,只有少部分人才住大床房。
入住是明舒在办,忙前跑后地打点。
宁知不娇气,到了目的地就搬行李上楼,连带着明舒的那份也顺上去。
宾馆的住宿条件还行,与平时住的那种没两样,基础的空调和热水器都有,只是网络不是太顺畅。
怕宁知住不惯,明舒先安置这人,问有没有需要买的。
老曹过来了一回,送点必需品,顺道告知今晚的安排。人都到齐了,晚上肯定得一起吃顿饭。
等老曹走了,明舒问宁知:想去吗?不想去也没事,估计也不会讲什么。
宁知将箱子里的电子产品都拿出来,放床上摆着,说:要去。
明舒颔首,行吧。
宁知添道:你要出去了就叫我,我跟你一起。
明舒说:成,不过得晚一点。
安置好这边,还得收拾自己那间房。
除此之外,还要向老两口报平安,发消息给凡楚玉,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到了。
今儿公司开大会,明义如还没回家,接电话的是萧何良。萧何良正要开车去公司送饭,便没说上几句,不到两分钟就挂了电话。
老两口感情深厚,相互送饭已是常事。
明舒理解,又向明义如发短信。
明义如八点多才回,那会儿刚从公司出来。
凡楚玉上心这边的情况,着重问及宁知,那小孩儿没惹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