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5)

  印象里的杨叔叔永远都穿白色的衬衫扎进西服裤里,今天也是这样的装扮,可是今天的白衬衫,红了。
  只是短暂数十秒,一个鲜活的生命便在眼前消陨,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林嘉月的眼泪决堤,哭大声喊:爸爸!爸爸!
  一遍又一遍,可是对方再也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第169章 一命抵一命
  徐可儿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起初她按照计划好的行动成功将林嘉月带至这里,然后一个人悄悄潜至别处,换好斗篷披上, 掩藏身份,戴上手套取出盒子里的枪, 她想着, 只要在这里秘密杀了林嘉月,就不会再有人跟她争徐阿姨了,只要这个世上没有了林嘉月,只要她消失就好。
  谁知道意外多了一个人,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 不过看起来他似乎和林嘉月相识。
  徐可儿藏于暗处,心里犹豫着, 可是她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 便再也没可能了,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不愿意再退缩,今天说什么, 她也要林嘉月死。
  拿着枪悄悄对准林嘉月的胸口,发射的那一瞬,那个和林嘉月说话的男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一把推开了林嘉月, 自己用身体挡下了那颗子弹。
  徐可儿彻底懵了,枪也从手上滑落,她杀人了,她杀了人
  徐可儿浑身哆嗦, 不敢再继续面对接下来的场面,慌慌张张拔腿就跑。
  林嘉月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无意间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跑开,一把枪也随之留在了地面。
  凶手,那个就是凶手!
  林嘉月第一反应是追出去,可是她放不下这里的人,放不下奄奄一息的爸爸。
  爸爸,你还能不能听见我,你一定要撑下去,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林嘉月一边泪流满面一边使出浑身力气试图将地上躺在血泊里的人弄起来,可是好重,她用尽力气也只能挪动一点点,这里如此荒凉,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她要怎么办,她好害怕。
  就在她努力一点点挪动杨正诚的身体时,对方早已经断了气息,林嘉月迟迟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是真的,轻轻摇晃着地上的人,因为不甘心,她继续带着对方一点点挪动,慢慢地,连自己也没了力气,一下子没站稳猛地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只是一时间没做好准备,没有叫出口那声爸爸而已,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要让她失去爸爸。
  眼泪哗哗往下掉,始终没办法从这个现实里缓过来,林嘉月反倒是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就在这时,忽然出现好几辆车停在她面前,有穿着笔挺黑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然后跑到中间那辆车那里恭恭敬敬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高跟鞋,黑色的纱质长裙,齐肩短发,一边塞到耳后,利落干练。
  林嘉月抬起头来看着那边,吸了吸鼻子。
  周辞镜大步朝她走来,一声不吭在她跟前伸出手,试图要扶她从地上起来。
  林嘉月瞪着她冷冷得一把打掉她的手:是你,是你做的,你让徐可儿把我骗到这里,然后派人杀掉了我父亲。
  周辞镜有些心疼低头看她: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没必要那样做不是吗?
  林嘉月别过脸去,她现在已经被悲伤冲昏了头脑,来不及思索任何。
  好了,先跟我回去,我向你保证,那个凶手,我一定会亲手抓到你面前来。
  林嘉月浑浑噩噩的,就这样被带上了车。
  而父亲的尸体,也被运上了另外一辆车,听周辞镜说,会直接先送去殡仪馆,然后后续的事宜,会等凶手抓到后再处理。
  坐在车内,行走在小道上,摇摇晃晃,林嘉月又回想起他生前的一幕,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现在回想起来怎么也像是在告别。
  为什么会这样,是知道些什么吗。
  还是没办法,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林嘉月又在车内低泣起来,咬着唇没出声,一边低着头狠狠掐着手背,她真的宁可当时中枪的那个人是自己,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看到林嘉月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周辞镜别提有多心疼,想要抬手安慰她,但被拒绝了,也就没再强求,与此同时,她的愤怒也被点燃到极点,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那个贱人死。
  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耍花样,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先送林嘉月回去后,周辞镜立即乘车离开,不过临走前交代让人好好看住林嘉月,她担心她现在一个人情绪不稳会做傻事。
  而此刻的另一头,匆匆忙忙赶回住处的徐可儿害怕极了,因为误杀了一个人,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胆量,这个地方她待不下去了,她必须马上离开海港市。
  收拾东西,衣服,钱包,检查里面的银行卡,她这些年攒下的钱应该足够她换一座城市重新开始,徐可儿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任何问题,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坐牢,她不要坐牢。
  没有收拾太多,哆嗦着装了一个背包后,徐可儿赶紧提着包准备出去,打开房门的那一刹,周辞镜就站在门口,而且还带了不少人,徐可儿一下懵了,手里的背包也滑落掉下去,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周辞镜也不墨迹,大步上前就是一个巴掌甩下来,徐可儿脑袋嗡嗡的整个人跌倒在地,连带着一旁的架子也推倒在地。
  紧接着,周辞镜的人纷纷冲进房子里将徐可儿给架起来,固定她的双手,听后处置。
  徐可儿害怕极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周总,你这是做什么啊,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你不满意了。
  再装。周辞镜伸手掐住徐可儿的喉咙,冷到冰点的言语从她嘴里吐露出来:你以为你干得那点蠢事能瞒得了我。
  见装不下去,徐可儿索性承认,颤抖着声音向她求饶:周总,周总,我也是一时糊涂,你大人有大量,你放过我吧,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和林嘉月面前了,我有多远滚多远。
  你想的倒是挺美。周辞镜冷冷一笑,手下开始发力,徐可儿渐渐地喘不过气来,两只手努力挣扎,可是牢牢被人遏制住无法动弹。
  徐可儿的脸色开始发白,翻白眼,就快要窒息。
  也就在这时,周辞镜脑子里闪过了对林嘉月的承诺,她说过,要亲手将凶手带到她面前,虽然她真的很想现在就致她于死地。
  终于,关键时刻周辞镜松开了手,想想仍旧有些不甘心。
  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就让你死。咬牙切齿说完,周辞镜大步转身走开。
  徐可儿立马大口大口呼吸,仿佛得救。
  临走前,周辞镜吩咐手下的人将徐可儿给绑好一起带走。
  坐在一辆车上,徐可儿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想笑,尽管已经清楚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喜欢林嘉月,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那么好,拼了命的护着她。
  徐瑞甯是这样,就连一向以冷血恶魔著称的周辞镜,也是这样。
  一个人呆坐在房间,面向着窗子,窗外是飘忽的树叶,可是林嘉月的眼里,什么也看不到。
  极度的悲伤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般艰难。
  曾经和那位父亲决裂之时,林嘉月都不会有现在这样难受,或许因为他是杨叔叔,或许又因为她是自己的生父,无论是哪一种身份,林嘉月都接受不了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这样一个在她人生中留下重要记忆的人逝去,尤其还是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从温热变得冰凉。
  咚咚咚。外头有人敲门。
  林嘉月不愿意理会,假装没有听到。
  咚咚咚。
  林小姐,周总回来了,凶手也带回来了。
  凶手!
  林嘉月立即起身,飞奔前去开门出去,一路冲下楼,跪在大厅中央的人是那么刺眼,林嘉月的目光几乎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徐可儿,是她,早该猜到是她的,毕竟当下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她。
  可是为什么,林嘉月迫不及待冲到她的跟前,质问她:有什么仇恨你不能冲着我来,你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人。
  因为被暴打(也是周辞镜的安排),鼻青脸肿的徐可儿冷笑一声仰头瞪着她说:我就是冲着你去的啊,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知死活要帮你当枪,我还觉得亏了呢,明明可以打中你的。
  林嘉月忍无可忍,拾起不远处的一把水果刀抵在徐可儿的脖颈下,徐可儿闭上眼睛,可是就在要刺下去的那一刻,一只手忽然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嘉月抬头,发现是周辞镜。
  只见她从容不迫说:这种事情用不着你亲自动手,后续处理会十分麻烦,如果想要她死,我定会满足你。
  恍惚中,林嘉月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她恨自己没有手刃仇人的勇气,她恨。
  还是说,你不想让她那么容易死,你想要怎么处置她,我都听你的。周辞镜忍不住又说,努力寻求林嘉月的心声。
  这时,默不作声的林嘉月低头看着地板捏着拳头,把她交给警方吧,证据确凿,她难逃一死,我不要任何缓刑,也不要任何有期无期徒刑,我就想让她一命抵一命。
  最后半句话,林嘉月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完。
  好。周辞镜深吸一口气,那就照你说的办。
  随后,她回头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徐可儿便立即被拖了下去。还想对林嘉月说什么时,转过头来的周辞镜看到林嘉月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缓慢上楼去。
  周辞镜站在原地,看着她清瘦脆弱的背影,心底同样跟着不是滋味。
  曾经视人命如草芥的她,如今也会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揪心了?
  不,恐怕是因为那个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第170章 葬礼
  只是短短一天时间, 海港市市郊发生的一起枪杀案便沸沸扬扬闹上了新闻,在如今这个互联网时代,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 迅速成为了全城大街小巷热议的谈资。
  傍晚时分,林家大宅内。
  一个长相可爱的奶娃娃正坐在窗下的地毯上一心一意玩着玩具, 时不时发出可爱的声音。而不远处的床头坐着一个女人, 手上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是今天的新闻,她捂着脸抽泣,还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
  一边低泣一边擦着眼泪, 一边还得抬头冲地毯上的孩子笑, 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周虹迅速擦干眼泪出来, 孩子由保姆照看着,林佰懿已经坐在了餐桌上。
  像是有意庆祝似的, 他特意提前打电话说要回家吃饭,还让人在晚餐餐桌上摆上了烛光。
  周虹无心吃饭,努力克制着情绪,尽量不表露出什么。
  谁知道这饭吃着吃着, 林佰懿自己主动谈起来,语气里有些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你说这老杨,好好的给我当司机不行, 非得一把年纪还去闯荡, 这下好,在外头得罪了人,连命都丢了。
  周虹抿抿嘴,不由沉着声说:人都已经走了, 你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林佰懿不可思议地笑了:我怎么了,我说什么了,都是实话而已。
  我吃饱了。周虹放下筷子,起身离开餐桌。
  看着她这样,林佰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冲着她的背影嚷嚷:是不是你的老相好死了,心疼了?
  周虹没吭声,她不想和这个人争吵,没意义。
  回到房间后,隐忍已久的眼泪终于再一次溃堤。
  另一头的餐厅内,独自坐在餐桌上的林佰懿无处撒气,气得踢了脚餐桌。
  三天后,在海港市最大的公墓举行了一场葬礼,主办人是周辞镜,她不惜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力求办一场最体面的葬礼,说她讨好也罢,她不在乎外界怎么评价,她乐意。
  这三天里,林嘉月每一天无不都在流泪,泪腺几乎干涸,到了参加葬礼这天,她依然想哭,可是已经没有眼泪能够流下来。
  一袭黑色的着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素颜不施粉黛,不着任何金光闪闪的首饰,代表了她对逝者最大的敬意。
  现场来了很多人,周辞镜的保镖也来了许多,乌压压一片,放眼望去全是一致的黑色。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绿茵草地,可是躺在这里的人,永远永远也见不到这样的太阳。
  这是林嘉月活了二十一年以来,第一次面对挚亲的离世,刻骨铭心,痛彻心扉,人,或许往往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就会一夜之间长大,会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当爸妈庇佑下的小孩,他们有一天也会老去,也会离开。
  自己也终将成长为可以让他们依靠的臂膀。
  爸爸,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永远不失去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站在墓前,林嘉月说出这番话,也是对那天的一个回应,一个迟来的回应。
  如今的她,的确有些浑浑噩噩,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被命运的鼻子牵着往前走。
  这条命,或许曾经自我放弃过,但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相信爸爸会一直陪着她,鼓励她重振旗鼓。
  周虹也来了,在公墓见到了周辞镜,按流程祭拜仪式结束后,两人便找了个空地聊了下。
  你对嘉月父亲做得这些,我表示感激。
  您客气了。周辞镜面带客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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