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畏落爪牙

  “伤我的人,我抓到了!”晚悦斜倚在门口,望着天边孤寂的冷月,月光下她的身影更加狭长,显得十分瘦弱,
  “是吗?这么快。”元怙漫不经心的回答,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有些人即使心知肚明,也会假装不知道。
  她有时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看到他伏在案前,埋头苦读;有时从寒耀宫翻墙进来见他,他站在枯死的树下,衣袂飘飘,
  有一次顽皮的从墙头纵身跃下,他依旧从容的一个箭步上来,将她稳稳的抱在怀里,
  可是为什么每当她跟他诉说危难的时候,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有一种猜不透的感觉,每次她遇到危险是安幼厥出手相救,化险为夷,多的只是感激,
  这么多的事情难道都只是巧合吗,她是命运多舛还是天煞孤星?处处针对她的裴嫔,是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让她如此讨厌?
  突然出现的元黄头是巧合还是早有人安排?既然已经重生为什么命运还是不放过她?背后是否可还有人指使?不会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也觉得很蹊跷,为什么他刚好让我碰上呢?”一头雾水,理不乱,那就不要去想,刚解决这件事情也少了一桩心事,紧接着就是要考虑让高洋同意处死元黄头就好了。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这邺城的天当真的不太平啊。
  一夜已过,心事重重的晚悦穿戴整理来到高洋身边,见他正在批奏书,便在旁边添水研墨,
  “陛下,安将军求见。”王公公走了进来,看了晚悦一眼,怕打扰到高洋轻声说道。
  “让他进来。”
  晚悦施了一礼,准备出去,既然他们有要事要谈,自己也只好避嫌的先出去了,
  “你留在这里!”高洋放下手中的奏书看着晚悦,晚悦只好悄悄的站在高洋身后,
  “陛下。”安幼厥见到高洋,跪在地上行礼,起身看到他身后的晚悦若有所思的样子,身形消瘦,脸色憔悴,
  今日一早就听闻她昨日受惊,想必定是昨夜没有睡好,便暗暗收回自己的目光,“陛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走吧,看看去,你也一起去。”三人乘着马车,一起来到金凤台,只间这里围着一帮银甲卫,身披虎头银甲,腰佩宝剑,脚穿银履靴,每个人带着一张可怕的面具,将整张脸遮住看不清模样,
  这就是安幼厥所训练的最受高洋信任的一支军队银甲兵,一直由安幼厥训练,直接听令于高洋,不受其他人的调遣,当年就是这支数千人的军队随高洋逼宫,让元善见禅位的。
  中间为首的就是元黄头,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昨日定是受了重刑,旁边也有数十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不知道是何人!
  还有数个文官在此,在此围观。
  这金凤台原名金虎台,与铜雀台、冰井台并称为“邺城三台”,相传是三国时期曹操所建,后世政权跌宕,每个王朝对这三台每加整修,甚于魏武初造之时。
  又安金凤于台颠,故号曰:金凤台。
  高洋拍了拍手,内侍拿着巨大的纸鸢走了过来,高洋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挥手,让内侍们将这数十人分别绑在巨大的纸鸢之上,
  “晚晚,你看~”晚悦顺着高洋目视的方向看去,那些人一个一个胆战心惊、面无血色,被带到金凤台的致高处,“这些都是元氏一族,那个为首的就是害你的元黄头,你说应该怎么办?”
  “陛下做主就好!奴婢岂敢做主,无论陛下要杀要剐都好,不要牵连无辜就好。”晚悦轻声说着,说到底不过是元黄头一个人害她,没必要牵连到更多的人,
  既然是元氏,他不要想起元怙就好!
  “那好。”高洋笑着,摆了摆手,“你们说这纸鸢能遨游于天空之中,若是将将人绑在纸鸢之上是否也能遨游天际呢?”
  “臣不知。”安幼厥拱手,站在原地,冷眼的看着高洋。
  高洋一声令下,所有的元氏之人均被推了下来,惨叫声充斥九霄,文臣掩面不去看这血腥的场景,闻着空气中血腥的味道,隐隐作呕,又不能表现出来让皇帝看到,用袖子掩住口鼻,不让自己闻到污秽的气味。
  安幼厥看着一切安之若素,相比在战场上也是司空见惯,仍能看出来眼神中带着悲哀~
  高洋像是见到极有趣的事情,掩饰不住笑意,这就是帝王,将自己的后患全部铲除,不能处于危险之中,所以要心狠手辣!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千秋万代,保住自己挣下来的家业。
  晚悦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拳,那地上的点点猩红如绽放的牡丹,妖娆,触目,不自觉的咬紧牙关,说不出来一个字啊。
  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浑身颤抖,她看向高洋,他竟在笑;看向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他们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敢直言进谏帝王的过失!
  荒唐!
  多么的荒唐!
  再看元黄头,从高处落下,竟能顺着风平稳着陆,一次、两次...都是平安的落在地上,高洋恶狠狠地瞪着元黄头,
  “毕义云!”高洋高喊了一声。
  “臣在。”那些文官中站出来一男子身体欣长,端方雅正,恭敬的行礼。
  “将元黄头囚于暴室,不给一蔬一饭,明白了。”
  “臣明白。”
  高洋一甩袖子,愤怒的离去了。
  后世史书记载:北齐文宣帝使元黄头与诸囚自金凤台各乘纸鸱以飞,黄头独能至紫陌乃堕,乃使御史中丞毕义云饿杀之。
  他只是站在制高点看着自己得失的帝王,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杀伐决断,从不迟疑。
  她还在这里留恋些什么?还在此处看着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在讽刺自己的幼稚吗?
  “罢了,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晚悦的眼眶红红的,望着这些无辜受累的人。
  “姑娘~他们一会儿就会被丢掉乱葬岗的。”安幼厥轻叹一声,在晚悦身后轻声说道。
  晚悦瞪大双眼,回头看着安幼厥,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也就在那一瞬间,又重新失落的地下了头。
  “是了是了,我忘记了。”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她忘记了这个世道的残酷,人命如蝼蚁,死后也不能入土为安,只能曝实荒野,
  以天为盖地为炉,
  晚悦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前方撞到一个硬物,砰~的一声,只觉得额头疼痛,用手揉着撞红的额头,
  “贱人。”
  一个响亮的耳光扎实的打在晚悦的脸上,白皙的脸颊迅速红了起来。
  晚悦用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也渐渐看清了来人,“裴嫔!”
  她一个人在此处是要做什么,身后没带侍女,华服锦缎,光彩照人,这美丽的外表下有一颗如蛇蝎般恶毒的心肠。
  “你这个贱人怎么还没死!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命这么硬,那好就看看是你的头硬还是这石头硬!”说着,上来撕扯晚悦,要将晚悦的头往花园中的假山上撞去。
  晚悦拼命地挣开,现在的她虽然不能如裴嫔的力道大,也能与她抗衡一阵子,但是若是时间一久,一定力竭,到时就难办了。
  一筹莫展之际,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晚悦姑娘。”
  裴嫔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心里一惊,先一步推开晚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幼厥走上前看见跌坐在地上的晚悦,轻晃动她的肩,“姑娘怎么了?”她的神色很是不对,刚才就是担心她会有什么意外,所以跟来看看,如此的魂不守舍定是见到这些血腥的场面吓到了。
  “没事,摔了一跤。”晚悦被安幼厥扶起,只感觉身上无力,裴嫔,一门心思的想要杀死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在她面前晚悦总是危险的,羊入虎口,难以自保。
  安幼厥欲伸手去扶,晚悦婉拒,自顾自的离去,脑中一片空白,她好累,什么都不想去想任何的事情,一切都剪不断、理还乱...
  她日渐瘦削的脸上带着看上去不正常的苍白,却有一种虚幻般的晶莹,一眼望去,如同画中仙。
  望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他什么都抓不住,也留不住...
  夜幕,不知何时降临,一轮圆月在云中穿行,留下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
  “陛下。”晚悦站在高洋寝殿的门口,有气无力,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经历不起波折,
  “陛下?陛下?”晚悦轻声唤着,始终没人应答,晚悦走上前去,轻推开了半扇门,只见高洋一人坐在黝黑的房间里,一双漆黑的双目注视着地面,
  晚悦没有进去,只是半开着门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微风拂过,高洋感觉到门口,有什么黑影,
  抬头望去,只见一瘦弱的人影立于门外,恍若失神,
  一道寒光闪过,
  晚悦大惊,踉跄的跑出门外,
  一切又重新上演,高洋提刀来追,晚悦落荒而逃,他的眼睛看不出异样,但周身的气息异常冷漠,不再像平日那样的略带亲和,
  他又失去了意识!堕入黑暗之中,变成嗜血的狂魔。
  宫中又向那夜一样,宫中找不到一个人,一个人都没有,她只好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她知道自己不能有片刻的缓慢和喘息,也许倒下就化做尘埃,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晚悦迈上台阶的脚不稳,跌倒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她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向后一点一点的挪动,
  高洋提刀逼近,一步一步,越来越近,高高举起冰冷的弯刀,在月光之下,弯刀的利刃越发寒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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