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惟思行乐处
晚悦命人将自己做好的四轮车推到庭院里,那是她偷偷人做的,不必依靠桓鸩的力量,她自己也可以做到,因为所有的点子以及智慧都在她的脑海里只要。
桑柘扶着安幼厥坐在四轮车上,晚悦在后面推着他在院里晒太阳,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在雨水的冲刷下,万物焕然一新,到处弥漫着清新的空气,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这是他重伤后第一次走出房门,看到外面的世界,他之前从来没有站在阳光下,一直与黑暗为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走了过来,是花辰,面色凝重,看着高晚悦,晚悦轻拍着安幼厥的肩膀,小声的说道,“我去去就来。”
转过身一脸严肃走向花辰,走出这庭院,半个身子藏在大门后面,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安幼厥一边听着花辰的话,“何事如此急匆匆的,非要当着他的面前来寻我?”
高晚悦出言责怪花辰,有些事情她并不想安幼厥知道,她要做的事情见不得光,不应该让他知道,在他的眼里的晚悦应该是永远保持着当初的那份美好就好,不掺杂任何的污秽与泥泞,她所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就是这样的,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而上次他与花辰有些不愉快,所以高晚悦尽量不让花辰出现在他的面前,什么事情也只是暗中调查与自己知道,
“长公主殿下,你要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他附耳在晚悦的耳边说着什么,
“我知道了,继续盯着,有事及时来报!”
“诺。”花辰转身离去。
抬头仰望,一朵浓厚的白云遮住了太阳,大地万物顿时失色,这邺城的天要变了。
她在远处望着安幼厥,有一种陌生而又遥远的感觉,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应该与命运反抗到底,不该牵连到更多的人,在现在这片脚下的土地,又掩埋着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这片土地是京畿,看似遍地黄金,华丽美好,人人都向往的地方,可谁又知这繁华背后的代价,都是踩着皑皑白骨,一步一步的走上来的人,哪个不是满手沾满了血腥,所有的狡诈、虚伪、狼狈都是为了在这个错落的年代里活下去,而淡忘了最初的美好,
踏着其他人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大浪淘沙,一代又一代的人淹没在历史之中,结果什么都没有剩下,所以能站在北齐重臣位置上个人没有几个人是刚正不阿,可以洁净到底的!
所以现在她要将这些不为人知,他们觉得早已为深深埋在土里的消息重新挖出来,将那些顽固的势力连根拔起,高洋做不到的,那她来做!她不介意背负着世之污名而活下去!
高晚悦走到安幼厥的身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个人就这样坐着,静品香茗。
不知何时,桑柘走了过来,双手抱拳行礼,“将军,桓公子在府外求见。”
“是吗?桓公子来了,快请。”安幼厥有些诧异,但还是依着礼数迎客。
桑柘欲言又止,可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桓公子来求见长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安幼厥与桓鸩都感到诧异,几乎同时朝着高晚悦看去,
晚悦拿起茶杯,轻轻吹着缭绕的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见。”
她与他没有什么可以要说,也没有见得必要,若是他非要因着那日他妹妹犯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非要给个说法,她无话可说,既然不是自己的错,就不会认错、低头,大不了就当没有遇到这个人。
“这...”桑柘偷瞄着安幼厥,他也不曾多说,因为他知道按照高晚悦的脾气,她认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也不听人劝的。
晚悦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桑柘一眼,目光寒冷如冰,“就这么回, 不见!”她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桑柘闻言,转身依此回话,
府外,一身紫衣的男子立于门前,马车还坐着一个娇俏的女子,那女子心不在焉,坐不住的样子,不是掀开轿帘子不时望着街上的行人,不时望着那紫衣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无聊的等在这里。
那紫衣男子眉目清秀,一张白皙的脸仿佛如勾勒般的柔美,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乌黑的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一身白衣洁净到底,外面罩着一件紫色丝绸大氅,他似乎再这样的深秋里显得不合时宜,
单薄的衣衫显得他更加柔弱,在这寒风中仿若随时会倒下,街上的行人不禁偷偷望着这位不同凡尘的男子,而这男子看不出悲喜,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直望着府内,像是再等什么人似的,
那粉衣服的女子,再瞭望多次之后,终于忍不下去了,来到紫衣男子的面前,面带嗔色,“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啊?”
用过早饭之后她的哥哥就说领她出门,本以为是很好玩的事情,不用再待在家里无聊度日,可谁知竟会在别人家门口这般无趣的干等,还不如在家里睡个懒觉舒服,
桓鸩对她笑了笑,“鸢儿莫急。”
桑柘看着眼前的人,嘴里的那句不见实在是说不出口,怎么说他都是安将军的救命恩人,可现在将人家拒之门外,有点恩将仇报的意味,
桓鸩看见那一身藏蓝色深衣小将手拿宝剑站在那里,嘴唇微动,却许久没有将那就话说出口,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不见,对吗?”
桑柘微微点了点头,自家主母的脾气不好他还是知道的,若是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她也会从别处将这笔账讨回来,他已经领教过了,
上次借着让他去公主府传唤花辰的机会,让花辰公然与他比试,在公主府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自己也会是狼狈收场,最近这位主母的脾气更是不好,喜欢瞪人,每次被她瞪着都会感觉浑身汗毛立起,心有余悸。
“哥哥,我们走吧。”桓鸢不耐烦从车上走了下来,挽着桓鸩的胳膊,撒娇的说到,
“请将此物转交给长公主殿下,劳烦将军再通传一声。”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深色瓶子,透过瓶子可以看清里面装的是某种液体,
“好,桓公子稍等片刻。”桑柘恭敬地朝桓鸩长揖,转身回府报信。
庭院内,安幼厥侧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高晚悦,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也十分的看重礼数,她与桓鸩之间应该是有某种误会,她如今才按着自己心情的好坏决定见不见他,
以她的脾气,若是没有人先低头,她就会一直这样执拗的躲着不见那个人,若真是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就好,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晚悦总喜欢逃避。
“有点凉了,我去给你拿个毯子。”高晚悦不动声色,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在他的面前她做不到欺骗,与其欺骗倒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他。
晚悦给他拿出来一床厚厚的羊毛毯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被风吹到,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温度瞬间下降了,
自己则披了一件织锦羽缎的披风上面都是蝴蝶的花纹,披风的边角都拿羽绒镶边,温暖柔顺,抵御严寒。
此时桑柘走了进来,他又回来了,说明门口那人不死心,还是没走,也是,怎么能让他那样轻松的放弃。
“桓公子说将此物交给长公主殿下。”桑柘将那个棕色的瓶子交给晚悦,
晚悦将塞住口子的玻璃盖子拔出,冒出白烟,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就是上次他派人送来的东西,他派人制出来的硫酸,腐蚀性极强,很危险的东西,本以为自从救出元怙之后她就没有理会,可他还在偷偷制作,不知意欲何为?
“告诉他,在大堂见客。”晚悦盖好盖子,将桌子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在这里等我哦,我去去就回。”带着笑着与安幼厥说着,这件事他从头到尾头不知道,包括她即将做的事情也不知道。
桓鸩在大堂内坐着,目不斜视,婢女端上茶水他也不动声色,在哪里无声无息的坐着,直到见到晚悦前来,才起身。
晚悦坐在中央的主座,水清端来茶水放在她的右手边,解下披风交给水清,端起桌子上茶水,用盖碗撇去浮沫,茶香扑鼻,黄色的茶汤清澈见底,没有任何的杂质,一根根茶叶色泽分明,在茶碗中尽情游荡,
吹了吹热气,轻抿了一口,一举一动仿佛置身无人之境,过了好久,放下茶碗,眼角带着笑意对着桓鸩说道,“桓公子不尝一尝,这是关外四百里加急送来的大红袍,今年的新茶。”
“茶水太烫,放凉些我再细细品茶。”桓鸩轻瞥一眼,终没有动手碰这滚烫的茶杯。
晚悦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嗓门,听提起来不像是发怒,更多了几分玩味,“桓公子是怕我下毒不成?”
“小可,不敢。”桓鸩不卑不亢,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茶凉无味,又怎么知道这茶叶的好坏?故人走茶凉亦是如此。”
既然人已经离开,她就会闭口不提,如今他又勾起她伤心的回忆,让她感到心里很不快,将他托桑柘送进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回头看了水清一眼让她退下,
待屋子里仅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桑柘缓缓开口,“长公主可知,这东西是怎么制出来的?”
晚悦不语,
“小可召集了三百人日夜研究分批试验,最终终于制出来这么一小瓶,但也是数量有限,昨日我又点了一下人,仅剩下二十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