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心有戚戚焉

  来到大魏的营帐内,这怕就是中军主帐,周围其他的散拼的营帐都是为了遮掩护卫这个营帐,而台上的这个人就是领军之人,也就是他要置安幼厥于死地,
  “堂下何人?”账内一长者问道,
  高晚悦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说道,“齐国使臣---乐公子。”
  帅案前站着的那人依旧背着身,看不清楚任何表情,就像不知道高晚悦的表情一样,只是在她开口的时候,身形微晃,
  那位长者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一股弱不禁风的样子,厉声道:“见我王为何不跪?”
  她轻笑着,“身为儒生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阁下乃魏国王爷,非我之王,而且使臣相见可以不行跪拜之礼。”
  “放肆~黄口小儿,这里是哪里岂容你来这里撒野!”又站出来一武将,怒不可遏的看着高晚悦,确切的说是所谓的乐公子,
  帅案前的那人没有任何阻止的样子,或许是默许了这一举动,这是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这众人的心,极具威严,他摆了摆手,一位像是打圆场的人走了出来,笑容可掬,“乐公子声名远播,吾等早有耳闻,今日前来议和,老朽很想听听足下的高见。”
  “上天本有好生之德,也不知为何齐王要赶尽杀绝,什么事情都有缓和的余地吗?”高晚悦亦是一脸笑意,侃侃而谈。
  “哈哈哈~你觉得你有什么筹码可以与我们议和吗?丧家之犬,焉感言勇?”他们都是被他们的陛下所抛弃的人,有何颜面再此处猖狂,
  不卑不亢的的走近他,似有挑衅的意味,“小生从来未曾与大魏有所交往,现在看来难道这朝堂什么人都是可以随意置喙朝堂之事的吗?”
  “你...你个瞎眼的柔弱书生,还敢猖狂!”他指着高晚悦,一脸鄙夷,这帮臭墨史书读多了的书生,大概是不要命了。
  “匹夫聒噪,速速退去。”朝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般严肃的场合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不知体统的人,这大魏的朝堂当真是没有规矩了。
  转过身,依旧对着那管事之人,“我齐国乐阳长公主前日已抵达宣城,陛下定不会弃之不管,若是王上愿意放过这城中仅存的几千残兵,我国长公主愿意去魏国一游!想来这大魏也是礼数甚全,定不会伤及我陛下胞妹。”
  言下之意,乐阳长公主愿意以自己为质,以自己换取剩下几千老弱病残的性命,等来日高洋派使臣再将她赎回来,
  一人小声的凑到那人的耳边,低语,“主公,前日却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混进宣城,看衣着也不过是普通侍卫,所以未曾上报。”
  “哦?乐公子想来久居江湖,何故理会朝廷之事了?”先前那笑容可掬之人,又走了上来,所谓的乐公子也没有人真正的见过,活在北齐传言中的人物,
  传言他家族显赫,累世王侯,善养门客...
  传闻他总是踏月而来,尽兴而归,谪仙一般的面容,仙风道骨,不与众同,
  相传这位乐公子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曾怒发冲冠为红颜;也曾侠骨柔肠,为人一掷千金,
  可从来没听说过,他涉足朝堂,直言不讳的拨乱反正!
  “乐央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因着这乐阳长公主苦苦哀求,,于心不忍,所以无奈之下才冒死替她走了一趟。
  听了此话,先前那人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至极的神色,“齐王殿下,狂生乐央当斩。”他想祸水东引,将这个祸害引到大魏来,世人谁不知道,这是位极其不安分的长公主,所到之处,争议不断,“乐阳长公主定不能入大魏。”
  而帅案前的那人,缓缓地走了过来,悄无声息,他的眼睛深邃幽暗,看着看着不禁让人迷失在他坚韧的目光中,而在那目光中黑暗却又没有迷失方向,深邃却又不混沌迷茫,想一直这么看下去,就算是没有结果,从他的眼中永远看不到光明降临,也想一直追寻下去。
  朝着高晚悦走了过去,解下她蒙在眼间的银丝带,高晚悦的双眸对上了他的眸子,那般熟悉乌黑,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这不是齐国的乐阳长公主吗?”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坊间都流传着,这位长公主有一双烟灰色的双眸,异于常人,如曜石般的清澈幽暗。
  高晚悦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认出自己的,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她原本的计划打乱。
  “乐阳长公主这是在戏弄我们吗?”元怙唇边含笑,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现在的一言不发,怕是在思考对策吧。
  “不过与虎谋皮罢了!”高晚悦自嘲一笑,故作轻松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心酸!或许他们之间就一直保持着这样勾心斗角。
  与虎谋皮?这四个字她从口中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为什么想让他相信,对元怙的曾经不置可否,曾经发了疯一般的想要见到他的心情,没有人能明白,现在他就在自己的眼前,高晚悦的心情却是十分复杂。
  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她一直在隐忍着自己的心情相见却不能相见,他就在寒耀宫里,她不能够靠近一步,离他越近也就多了一份危险,自从那她从那次才知道隐忍是这样的艰难!
  而他却可以隐忍两年的光景,七百多天暗无天日的生活,这需要多大的决心,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现在的他全部做到了,就像现在的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也没有力气再去歇斯底里的拼命了,她输得一塌糊涂。
  其实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的身影慢慢的在她心里模糊,她心中对那个少年身影温柔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现在才拆穿我!”高晚悦本以为自己的垂死挣扎会有几分作用,没想到却这样的无力苍白。
  元怙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只是在评估你有多大的价值。”
  她忽然冷笑起来,“若是阁下想杀便杀好,我根本没有任何价值!”高晚悦又一次从他的嘴中听到了这句话。
  什么是价值?高晚悦但在一无所有,所以它没有一点存在价值,和地上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若是现在他别动手杀了她,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元怙心口忽觉一冷,有种渐渐沉落空的的感觉,形同陌路,她轻声细语的说出来,竟比千斤还重,压得元怙一瞬间不知如何呼吸,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那日他明明可以与她好好相处,从前的光影一般,她也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妇人一样,为何此刻如此疾言厉色,当真如此不同。
  “人世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尽早去地府,有时,人恶远胜于厉鬼。”人心不足蛇吞象,她高晚悦自问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永远都无法填满它的野心。
  而这位齐王元怙也是如此,早就说过,若他日战场相见,并不会手下留情,最终不过斗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如今她既败了,就应该潇洒的放手,这本就卑微的生命又何恋恋不忘。
  “乐阳长公主既然都已经亲自前来了,那便入大魏一游吧。”这是她自己的提议,所以就必须要完成。
  “元怙,你休想!”慌忙间他拔出刚才那员武将腰间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视死如归,本就不惧生死,又为何非要拿死亡来逼迫她。
  “你敢吗?”他轻笑着,“别忘记了,你是做什么来的?不是说要议和吗?”不是没有任何牵挂的话,她定然敢在此刻自尽在他的眼前,因为她是一个从来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她更看重的是牺牲自己换的多少人的性命。
  “齐王殿下,您不能答应啊!”
  “齐王殿下,这妖女害人,不能答应啊!”
  “齐王殿下,这妖女形如褒姒,心肠歹毒似妲己,行为乖张,更是祸国殃民的呀,您不能答应啊!”
  他充耳不闻,这些苦苦的劝说,而眼前的女子冷眼旁观,她不明白,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命运,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拖上这些污水。
  “齐王…您是答应了吗?”高晚悦冷眼的看着她,身如浮萍,她从来没有多想过,只是可怜城中那些部将,虽然陛下抛弃了他们,但是安将军并没有抛弃他们,自己也没有抛弃他们,能活着回去就有希望,就能一家团聚。
  “本王答应了!”闻此言如释重负,刚才宝剑被夺的武将连忙抽回自己的利剑,高晚悦也可以松了一口气,怀中扔有一把匕首,安幼厥给他防身的那把,一直都在!
  “来人,带乐阳长公主下去休息,好生伺候!”她也知道,从此刻开始,她便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如同一具尸骸,没有自我,所谓的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却又不得不苟延残喘,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会回到北齐去,她也会被世人诟病,玷污名誉。
  可是这世间又要世人做什么判断?历史往往由成功者来书写,而她如今败的一塌糊涂,再也没有了染指史书工笔的权利。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得嘴角露出微笑,这一行还是有很大收获的。
  刚才笑容可掬的那位长者,现在又走了出来,敛去笑容,义正言辞的问道“齐王殿下当真去,要派人前去议和,放过那些老弱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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