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自从龙凤胎满月之礼后, 京中就少见鼎国公的身影。好象不是因为他那一道奏折, 才让京中大部分人家纷纷还债一样, 竟深藏功与名了。
  一般人的想法是, 找不到老子, 那就找他儿子麻烦得了。可是一打听, 人家儿子也不是好惹的, 外祖父是两任帝师就不说了,皇后是人家的姨母,舅舅现任着内阁大学士, 老丈人还是副都御史。
  何况人家现在也不再是刚入官场的小菜鸟,已经是从三品的大员,还身上有了世子的封号。身后还有一大群的笔帖式跟着摇旗呐喊。动不得, 完全动不得。就算是恨贾赦恨得咬牙的人家, 也只能自己憋屈地变卖家产——除非你自己不想做官了,要不那些油滑的笔帖式, 一天能给你下十八个绊子, 还不耽误吃饭信不信。
  他们变卖家产, 就有人出面购买, 只是价钱已经让这些人压得低了, 想涨价, 只能坐等锦衣卫上家里封门。于是京中就出现了几人欢喜几人愁的局面。
  皇帝就是欢喜的一个:忠安已经伏诛。家人剔出宗族,贬为庶民,并只能圈于府内不得外出。牛继业为首的牛家, 更是被诛了九族, 只牛平安一人因首报有功,仍留原任,继续与李译一起完成建粮仓大业。
  如此雷厉风行,没有太上皇的首肯是做不到的。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即看出了风向,再没有一个敢哭穷的,争先恐后地到户部还起了欠银。
  多年空虚的国库,终于满了大半,皇帝能不欢喜?
  张尚书也欢喜。他再不用对来户部的人战战兢兢,生怕人家是来借银子的,因为现在来的人,都是还,银,子,的!只是有时部里人手不足时,他还有些想让贾琏回来,只是以如今贾琏的品级,哪里是他想要就能要得到的。
  贾琏也忙。他老子打包就走,连个交接手续都不和他办,只扔给了他五十万两的银票:“这是时先生的。等京里人卖庄子呀、宅子呀、铺子呀这些东西,你看着给他买些,省得他天天赖到咱们家里不走。”
  又嘱咐贾琏:“你自己手里要是有余钱,也买些吧。这些都是生钱的东西,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可是有两个儿子的人了。”
  等平郡王听说后,也托林嬷嬷将黛玉掌管的四十万两银票一并给了贾琏:“哥哥也看着给我买些。父亲说得对,谁知道将来得有几个儿子,总得趁便宜给孩子留点家底。”
  然后贾赦带着时先生与贾琮,平郡王是自己,都施施然地走了,只留下贾琏与手里厚厚地银票。等他拿着银票回屋,孙苑打听了银票的来历后,更心塞的一幕就出现了:
  “二爷,这十万两银票可是我压箱底的银子了。父亲说得对,咱们可是有两个女孩呢,这嫁妆总要从小攒起来。”没错,府里到底还是保留了原来的称呼,因为谁要叫贾琏老爷,他就跟谁急。
  这日子没法过了。
  悲愤的贾琏,手握着百万两银票,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都是些什么人呀,他也是有差事的人好不好,怎么都认准他了。
  等他与邢夫人报怨的时候,就发现邢夫人欲言又止,没奈何,也不差这一个人:“母亲可是也有余钱,想买庄子还是宅子?”
  邢夫人拿出手的只有五万两:“这是我这些年的体己,也不用多,能置办出两座宅子与两个铺子就好。你给母亲看好些,这是留给我巧姐儿与宁宁的。”
  继讨厌银票之后,贾琏觉得孩子也不可爱起来,儿女都是债,古人诚不欺我。
  就算是再心有不甘,贾琏还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答应了大家,办起来也是尽心尽力。等到他手里的银票,终于全部换成了地契、房契,又分别交到邢夫人、孙苑与黛玉手里,就到了贾赦再次归家的时候。
  贾赦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远离京城,他就在一个离京三十里的庄子上住着,每隔十来天也总是回家看上一眼,只是一般的庆吊之事再不参与就是。
  看着贾琏交给他的各种契纸,贾赦有点吃惊:“这么多?”
  可不是多吗,就是邢夫人的五万两,都买了两座四进的宅子,还有好地段的三个铺子,别人的一算可知。
  贾琏就擦一把早已经干涸的辛酸泪:“为买这些东西,您知道儿子受了多大的累。不是千挑万捡小心比对过的,哪儿敢到您老的眼前。”
  贾赦也不吝夸奖:“我儿子果然进益了。你眼光这样好,老子走得也放心不是。不错,这精明劲,果然是老子的儿子。”虽然是便宜儿子。
  一听这交待后事一样的话,贾琏又要炸毛,现在他就听不得这个,贾赦只好安抚他:“比方,你老子就是打个比方。”
  从那堆契纸里挑出来两个百顷的庄子:“聪聪与安安一人一个。”又挑出两个铺子:“巧姐儿与宁宁一人一个。”
  那是人家时先生的好不好。贾琏见他老子如此明目张胆,觉得人生就要幻灭,贾赦看他的表情,才想起自己没与他说那五十万两里有他的二十万两,不过是假托时先生之名,给贾琮攒些家底。
  “这些东西时先生怕也是给琮儿准备的,他自己哪儿用得到,又不想娶媳妇。所以琮儿给他自己的侄子侄女的,你收下就是。”
  这才不是收不收的问题:“父亲,琮儿将来的家产,自有我这个哥哥给他置办,哪儿用得到时先生费心。如果琮儿知道这些东西竟是外人给他办的,可让他如何想我这个哥哥。”
  说到最后,贾琏气愤地给他老子定性:“您这是,您这是在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就算是贾琏脸不好看,说的话也不好听,贾赦却听得一脸高兴:“听你这样一说,我才是真的放心了。没事,没事,我会与时先生说的。你放心,”接下来又是一脸委琐:“时先生底子厚着呢。”
  你竟是这样的父亲!贾琏这回真的幻灭了。
  等晚上贾琏将贾赦硬塞给他的契纸让孙苑收好时,就与她说了今日贾赦所说之事,孙苑也是一脸的不自在:“父亲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怕我到时说些什么,让琮儿什么也得不到,才将琮儿交给时先生?”
  想了想,自己就要去请见贾赦:“我去给父亲赔礼,让父亲只管放心,我们做兄嫂的,定不会亏待了琮儿。”
  贾琏也按不住一心想改变贾赦印象的孙苑,只好陪着人到了荣禧堂。此时贾赦与邢夫人已经歇下了,听见二人急急忙忙地请见,都吓了一跳。
  一进门,孙苑就跪地不起,口称:“请父亲母亲原谅媳妇。媳妇再不也算起争胜的心思,一定友爱弟妹,请父亲母亲放心。”等语。
  邢夫人是一头雾水,贾赦却是老怀大慰:“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琏儿,扶你媳妇起来。”
  等孙苑坐下,口里还是不停请罪,贾赦就将下午与贾琏的话学给邢夫人。邢夫人也劝:“媳妇,你是多心了。你父亲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真要是恼了你,他这会与你娘家父亲闹去,还能等到今日。”
  贾赦也道:“说来时先生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一心追随念恩的父亲,将亲事也耽搁了。我几次问他,现没有娶妻的想法。可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让人放心,就将琮儿做他的弟子,将来也有个人陪他。”
  贾琏与孙苑这才放心,知道时先生是真心将贾琮放到了心上,才此时就为贾琮打算。可是贾琏还是道:“就算是时先生将琮儿当成儿子看,可是琮儿也是贾家的人。”
  “人家时先生又没让他改姓,你急个什么。”贾赦觉得这个便宜儿子今天是非得和自己较劲了。
  “将来府里的东西,也有琮儿的一份。”贾琏说起自己的想法,孙苑也在一边点头附合。
  原来是为了这个,贾赦只说:“当日我已经与你说过,府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话。”贾琏不同意。那时他刚见过贾琮几次,话都没说过好不。现在日日相见不说,这个弟弟又是个懂事知礼的,贾琏早起了要与他相互扶持的心思。
  贾琏说得十分恳切,孙苑头点得十分真心,邢夫人听得十分欣慰,贾赦也就答道:“还是几十年以后的事,现在说他做什么。到时老子真的不在了,还能管你们的乱帐不成。”又有些愤愤:“就为这点小事,连觉也不让你老子睡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邢夫人就做好做歹:“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也使得。时候不早,你们也快些回去歇了,琏儿不是明天还得上衙门?”
  又问:“每天走前可用些东西不用?”
  孙苑只道:“这个赵嬷嬷比我们还精心,一天不落地打发人送过来不算,还得看着二爷吃了才行。”
  贾赦就道:“这是个难得忠心的人,你们也不要太使得狠了。她家里的孩子,看着要是还得用,也给些体面。”
  贾琏与孙苑应下,又对打扰二人休息赔了罪,请二人安置后,才退回到自己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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