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不该低估称霸已久的王者。
云市,是这片大地的最东端,亦是欲望和罪恶之城。
入暮之后天边最后一抹光亮被黑暗吞噬,紧接着灯火阑珊燃起。每一道绚丽灯光都能晃乱人的目光,将神志搅成一团乱麻。
这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声色场所的地方。盈动光影间隙奋力扭动身体的男女,满目猩红压下最后筹码的赌徒,还有在烟雾缭绕中寻求短暂安慰的堕落者。
一栋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孤立在路边,上面的金色灯光让它在夜幕中格外耀眼。
为了让今晚不被打扰,东道主从距离这栋房子几公里外就设立关卡,把无关人员全都隔绝在外面,往日光怪陆离的街景今日杳无人迹显得有些萧条,被那些繁华的灯光衬托得气氛诡异。
“哒,哒哒——”
长久寂静的楼梯兀地响起皮鞋的脚步声,缓慢而优雅,将平铺到没有一丝痕迹的地毯踩出一个个模糊的印子。步子的主人该是个沉稳的人,和走廊里的凝重肃杀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状态。随后脚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终于像是落到每个人耳边那般真切。
刚刚因为等待而身体松懈的人全都在一瞬间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他们目视前方,没人转头,却已经感受到了迫人的气势。
一身墨色西装的男人穿过走廊进到正中间的房间,轮廓分明的英朗面容微微仰起,头顶的暖色灯光打亮他高挺的鼻梁和如同刀削般锋利的下颌,左侧略长的额发挡住半只眼睛,鸦羽似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深沉暗影,目光深邃窅然。
阳刚而冷峻的一张脸,右边太阳穴落着一个细长的疤痕,将眉尾分成两段,也为他的暗沉徒增了几许野性。
亮如星辰般的黑眸掠过众人,看到角落的女人时,黑色的寂静幽潭如同落下一枚小石子,泛起一圈涟漪。
时隔十七年的对望,时光格外怜惜美人的容颜,却没有半点的熟悉感。
有一瞬的怔忡,之后又立刻恢复鹰隼般的凌厉。
“萧先生,您请。”
人声打断回忆。男人瞥了眼旁边的中年人,他脸上挂着与这间屋子氛围完全不同的假笑。
房间像一个巨大的厅,男人径直坐到对面,这场宴席的东道主跟在他后面关上了门,落锁的声音清脆却不悦耳,震得男人心头一沉。
“萧烈,别来无恙。”
多年未见,舅甥两人如此官方地坐在这里,仅存的血缘关系像个笑话。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你的母亲的。”
萧烈目光微动,上下颌缓缓磨蹭,两道剑眉也堪堪蹙起来。
他无非是想要一个答案才只身犯险,对于“母亲”这个称呼,他既陌生又抵触,完全触及他的死穴。
赵岳山笑容温和地看向男人身后的两个人,又看了看满屋子自己的人,悬殊的对比让他有了信心。
“只是我没想到,你还真的就带这么几个人来了,萧家对赵家的信任还真是亘古不变啊。”
温良的笑容在慢慢变化,说话的声音也逐渐阴冷。
“呯呯呯!!”
气氛凝结,萧烈身后的两个男人双手摸上腰间手枪。还不等他们动作,窗外一阵枪声冲破寂静的黑夜。这声音是信号也像是一个开关,连人声都没有的街道上一时间被噪音填满。
赵岳山身边两个高大魁梧的保镖在枪响瞬间朝着男人冲过去。只是一刹那,端坐的男人跃起飞速拔枪,“呯呯!!”两声,手臂与肩膀齐平,精准两枪正中他们的眉心。
沉重身体落地,将地毯上的陈年尘土扬起在半空中。赵岳山被突变惊得睁愣片刻,随后抻过旁边的女人挡在身前。
“别过来,过来我就打死她!”
他咬着牙根,牙齿磨蹭的声音在这火光连天中竟也格外清晰。被他抓在手中的女人目光颤抖,唇在一开一合。
萧烈左右看过旁边两人,那两人心领神会,手中的枪口灵活移动,将炽热的钢铁子弹嵌进每一个有动作的人的脑袋。
这是场鸿门宴,男人知道却也执意要来,他拼尽一身孤胆夺回的天下和苟延残喘的命都可以不要,但必须要听到一个回答。
片刻之后满地尸体,圆形的伤口带着参差不齐的毛边向外吐着不甘的血液。死人的眼睛还圆睁着,整个屋子充斥着温热而腥甜的血腥味。
这股熟悉的味道刺红了男人的眼尾,他的暴虐和野性也被激发的淋漓尽致。
“威胁我?”
眉梢微挑,薄唇一侧勾起玩味的弧度,声音低沉暗哑,“好,枪给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手中尚留余温的手枪被大力甩出去,如同一道回旋镖一样在空中旋转。
男人突来的举动看呆了赵岳山,他的目光完全被那把快速旋转的手枪吸引走。就在这时,男人蓦地从侧腰抽出把匕首,翻转手腕直直射进他手臂里。
“啊!!!”
刀刃深深入肉将手臂扎穿,许岳山顾不上手里的女人,捂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歇斯底里地喊叫。
“走。”
门锁早被打烂。男人走到赵秋妍身边,将睁愣的女人拉出房间,一手将她护在身后,一手举着枪清出一条泥泞的血路。
赵岳山疼得脸色灰白,他看着萧烈像鬼魅一样闪身,铁手捏断了两个挡在他面前人的喉骨。
他不该低估称霸已久的王者。
早听过萧烈的战斗力无人能及,但从前他不在云市,一切只当是下边人的虚捧。毕竟是肉体凡胎,哪能真的如同罗刹一般。可如今他真的看到了却觉得不寒而栗。这个从他妹妹腹中生出的孩子比一个不相识的人还要陌生,甚至更恐怖。
萧烈是不信任赵家的,所以萧家的后援来得速度之快超出了赵岳山的意料。他顾不得拔出胳膊上的刀,就那么一路带着匕首跑下楼钻进车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