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他记得，和白蔷薇有联系的伴侣必定违反规则。
  伏湛随手拿起了茶几花瓶中的一支白蔷薇，将花插.入胸前的口袋中。
  我是今夜自愿献给公爵的伴侣。
  只是为了找到入侵者。
  伏湛以为自己可以用他一贯冰冷的语调说完这一句话。
  公事公办，他的情绪不会有一丝一毫波动。
  可是，当他把这句话说出口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
  陌生而又热烈的情感从四面八方向他的心口袭来，像是在说什么庄严的宣誓，伴侣二字叫他的心口怦然微动。
  【玩家：...违反世界规则。】
  【判定玩家任务失败。】
  【准备对玩家进行制裁。】
  巨大的漩涡浮现在伏湛的脚底，无数双黑色的手从漆黑的漩涡中缓缓伸出，像是藤蔓似的攀附在伏湛的腿上。他闭上眼睛，想象中空间转换带来的眩晕感却是并未如期而至。
  【警报警报】
  【检测到玩家：符合隐藏任务要求。】
  【玩家任务失败判定存疑。】
  【现暂时中止惩罚流程，等待进一步裁决。】
  伏湛睁开眼睛。
  脚下的那些手化为灰烬，黑色的漩涡逐渐变小，消失。
  什么？
  判定存疑？
  符合要求？
  公爵府完美伴侣的要求究竟是什么？
  苏想想为这一段胎死腹中的恋情默哀了三秒钟。
  公爵霸道深情的表白并没有被接受。
  黑衣男人随后亮出了一把长刀，苏想想知道，这把长刀象征着他们情感的破裂。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黑暗之中，公爵的背影好生落寞。
  其实，江羡鱼只是很懵。
  面对40米大刀的威胁时很懵，大佬扛着40米大刀突然离去的时候也很懵。
  伏湛的思想境界太高，他一个咸鱼boss和大佬的脑回路有任何共鸣。
  算了，搞事情就搞事情吧。
  江羡鱼转过头，对着剩下的玩家温和一笑。
  殊不知，这个笑容在苏想想眼里故作坚强。
  你们有什么急事吗？他打了个哈欠，精致的蓝眼睛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一干玩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看来是没有了。江羡鱼说着把牌桌理好，扑克牌整齐地码放在桌子当中。
  那你们四个先打牌吧，我就在旁边看着。
  我打牌老是输，真没意思。
  上帝视角看打牌，想来应该是很有意思的。
  反正大佬和入侵者要做什么，他这个小虾米都管不了。不如直接放飞自我，爱干啥干啥去吧。
  四名玩家分坐牌桌四面，就在恐怖boss意味不明的目光下开始斗地主。
  玩家在牌桌上厮杀，身为咸鱼boss的江羡鱼看得越来越入迷，四名玩家也越来越紧张。
  斗地主逐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江羡鱼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出红桃二！红桃二！他忍不住小声念叨。
  不良不懂公爵念叨是什么意思。
  出红桃二基本意味着这一句斗地主会以他的失败告终。
  莫非公爵想要看见他的失败？
  他正在纠结着，却听见了一声铃响，紧接着年轻的公爵神色慌张，匆匆离开游戏室。
  哥！出牌了！苏想想在一旁小声提醒。
  江羡鱼本以为再没什么事情能够阻止他研究高深莫测的扑克牌，而那些大佬之间的纷纷扰扰再也和他无关。
  直到系统的一条紧急提示来临：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员工1314注意，检测到玩家：...试图进行隐藏任务。】
  【现人工智能无法判定其是否任务失败，请员工1314进行人工判定。】
  江羡鱼：？？？
  第14章 咸鱼公爵
  在去找伏湛之前，江羡鱼又去了一趟地下室。
  在那里，他给自己换了一套骑士装，骑士装对于他的身量来说实在太大，盔甲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让他有一点喘不过气。
  他笨拙地调整着骑士面具的角度，好让它不要遮挡自己的视线。
  很好。
  江羡鱼拖着笨重的铠甲对着镜子转了两圈。
  镜子中的他看起来笨手笨脚，隐隐还有些站不稳。
  但是江羡鱼不在乎。
  他现在坚不可摧，伏大佬四十米长的大刀也奈何不了他。
  获得心理安慰的公爵先生重新前往会客厅，一路上，生锈的盔甲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等到来到会客厅时，江羡鱼已经耗光了全部的力气。
  铠甲里面，又闷又热。
  长期生活在古堡里的咸鱼先生极度缺乏运动，他的眼前一片昏暗，黑衣男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
  即使在BDJ娃娃之中，江羡鱼依旧感觉自己在流汗。他企图抬起手好擦一擦他额头的薄汗，可是只要轻轻动一动，那只手就开始发抖。新手关卡里的boss身体素质和人间界的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中暑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一阵脚步声，手持长刀的黑衣男子向他走来。
  伏湛抬手，长刀擦过盔甲，发出一声脆响。
  咸鱼boss枯了。
  穿盔甲并不能提高他的安全指数。
  下一刻，伏湛刀尖一转
  哐当一声，头顶的重量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江羡鱼的呼吸瞬间顺畅起来，他撩起眼皮，就看见他那个生锈的骑士面具在长刀刀尖转悠了两下。
  你怎么了？伏湛问。
  身体的虚弱让江羡鱼的大脑放弃了运转，他的嘴唇颤抖着，巍巍吐出一个字：水。
  有水喝么？他重复。
  这种情况下什么都问不出来，伏湛叹了一口气，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瓶水，递给了眼前举止清奇的boss。
  甘露入喉的感觉让江羡鱼渐渐恢复清醒，这水显然不是普通的水，回味带着一丝丝清雅的茉莉花香，江羡鱼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是暖融融的。
  他坐在沙发上，满足地砸吧了一下嘴，抬眸便看见伏湛看着他，眼中闪着晦涩莫名的光。
  江羡鱼以为伏湛在等他解释。
  也是，一个公爵莫名其妙穿着中世纪骑士盔甲出现在这里实在不正常。
  他搜肠刮肚想要编造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搪塞过去，最起码可以显得他不那么傻逼。
  可是，他想不出来。
  总不能说他知道大佬要搞事情，系统派他过来看看，他为了防止大佬砍他泄愤临时起意穿了盔甲过来？
  他向伏湛挤出一个笑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个笑容在伏湛看来，蠢兮兮的。
  先生，我说我我说我吃饱了撑的，穿着盔甲到处走消消食你信吗？
  伏湛：...
  罢了。
  江羡鱼丧气地垂下头。
  反正他在大佬眼里肯定是个傻逼了。
  不多不说，江羡鱼长了一幅好皮囊。长发松松散散扎在一起，垂下来。细刃一般的睫羽，碧蓝色的眼眸像是一潭碧水，汪汪亮。
  他一敛眸，撇下嘴便是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伏湛抿了下唇，轻轻回了句：我正想找你，但我不是想问这个。
  公爵奇奇怪怪的行为实在太多，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更在意的是系统为什么不能判定他通关失败。
  这一句话让江羡鱼猛地抬起眼。
  那你想找我干什么？
  这句话问下去，伏湛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他近乎执拗地向江羡鱼逼近。
  穿着笨重的盔甲，江羡鱼行动不便。他坐在沙发上，雪松凌冽的香气霸道地侵入他的鼻腔之中。这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让他慌乱起来，他下意识地故作狠厉，呵了一声放肆。只是这声放肆的震慑力显然不足，他看见黑衣男人的目光掠过他的眉眼，他的唇角，最后停在了虚空之处。
  黑衣男人的嗓音依旧是一贯的冷淡，仿佛从很渺远的地方传来：伍德公爵，你究竟喜欢我哪里？
  或者换一种方式说，你究竟喜欢我身上哪一种特征。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喜欢过他。
  他这个人，又冷又傲，一天到外都是吊丧着眼，究竟有哪里值得乌兹公爵喜欢？
  伏湛很擅长感受人的情绪。一个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无论是暗恋还是热恋，他一定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存在。更何况公爵先生很单纯，嬉笑怒骂都体现在脸上。
  他估计是出bug了。
  公爵先生不可能喜欢他。
  毕竟从头到尾剧情全崩，公爵先生基本没有符合人设的时候。
  他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冲动把今日份的能力用在了牌局上，不然就可以知道眼前的迷糊boss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听这句话，穿着笨重铠甲的咸鱼突然从沙发上蹦跶起来。
  江羡鱼细细思索了一下自己从副本开始以来的言行举止
  似乎是有一点gay里gay气的感觉。
  但那全都是为了走剧情，全都是为了能早日让这些玩家通关，而他也好快点下班。
  他一直以为即使目的不一致，伏湛也理解他的意思。
  看来他错了。
  这位大佬竟然是个恋爱脑。把他彻彻底底想歪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位看起来洞穿一切的大佬竟然也想做隐藏任务。
  江羡鱼咽了咽口水，斟酌着开口：那个
  老兄啊，你想多了。你知道，我和你清清白白的。
  果然如此。
  伏湛眼眸暗了暗。
  至于特质吗
  江羡鱼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他本人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一直准备将单身主义进行到底。
  如果说是剧本里的乌兹公爵的话
  隐藏任务的答案很简单，白蔷薇花只是一个幌子。
  日记本里的书签说过，他的话语里也传达过，冷冷清清的乌兹古堡，还有很多很多因为意外没能来得及给出去的证据都在指向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答案
  乌兹公爵的伴侣要求只有一点，他想要一个爱他的人。
  我希望能有个人爱我。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书签上那段话的感觉，莫名其妙的情感涌入他的心头。他把这归因于副本做的道具实在太过精致。他动用boss的权力，做了一枚一模一样的书签，把他夹在了那本爱情小说之中。
  我希望能有个人爱我。
  那本爱情小说的开始，少女也曾经坐在空荡荡的房屋之中如是许愿。
  谁也没想到一个任务会有如此荒唐的答案。剧情介绍里说了，只要玩家能对boss产生些许爱慕，甚至是同情都能勉勉强强算作通关。可是玩家的观念之中，恐怖boss即为绝对的邪恶，处在生死攸关的紧绷状态，谁会对一个只知道杀戮的boss抱有善意呢？
  伍德公爵的要求很简单。江羡鱼说到，他的伴侣能够爱他就够了，哪怕那份爱很少很少都没有关系。
  你们都放弃吧，这个要求不会有人达到的。最迟今天晚上，你们都能离开。
  江羡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巧克力棒，他把巧克力棒捏在指尖狠狠吸了一口，目光中带着看破红尘的沧桑。
  言尽于此。
  要是伏湛再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他也只能选择原地去世。
  原来如此。伏湛低喃了一句。
  公爵喜不喜欢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系统判定他符不符合要求。
  不能说现在的他一定喜欢上了公爵先生，但是这个bug一定在某一瞬间，牵动了他的心神。
  江羡鱼想起了他来的目的。
  之前他貌似想做隐藏任务，难怪要问这个问题。
  现在人工智能出了意外，要他来进行判定。江羡鱼不希望他的副本出现任何伤亡，理所当然会判定任务成功。
  毕竟这样玩家们算是任务成功，他也好下班。
  可是他想起了之前伏湛说的话，他答应他事情结束就回乖乖离开。
  他究竟为什么还要如此搞事情折磨他这一条咸鱼？
  江羡鱼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问出这个问题。
  伏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把一直围在脖颈间的红围巾脱下。
  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狰狞地横亘在雪白的脖颈间，一眼便能看出伤口的主人受过怎样摧心折骨的痛楚。
  江羡鱼从没见过如此张牙舞爪的伤口。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在找一个男人。他听见伏湛说到。
  这个副本的入侵者是他组织的成员。
  那个女尸，就是那个在囚牢，在地狱之中的入侵者，我知道这样下去她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但是我必须要见到她，她身上掌握着我需要的重要线索。
  所以伏湛顿了顿，看江羡鱼，公爵先生，我妄图成为您的伴侣，但并不符合您的择偶标准。
  您能让我下地狱吗？就像那个入侵者一样。
  第15章 咸鱼公爵
  伏湛低敛着眸子，额前的刘海拢在一起，像是淬了毒的刀。
  你不能带我去囚牢也没关系。
  反正我总会想到办法下去。
  完了！完了！完了！
  江羡鱼不知道大佬的心情如何，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离入土只有一步之遥。
  他把那些劝阻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在望见大佬坚定的目光后，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苦海无涯，大佬执迷不悟。
  毕竟苦的不是大佬，而是他这个倒霉的咸鱼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