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5)
他们几位每天晚上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根本就没有什么野兽,明明全是庄子里的仆役。
一入夜,这些人就会变成凶猛的恶兽,到了白天就会恢复成毫无记忆的人形?
也不对,之前他见过的春兰和秋菊两个侍女可不像什么都不知道,她们俩的表现,明显就是知道内情的。
再过一日便是郎远和廖琴的婚期了,在这天一定会有什么变化,而他们现在对整件事情依旧毫无头绪。
顾舟山沉默地看着管家差人把张白的遗体完完整整捡到了一起,似乎还想搬运出去的样子,不由得阻止道:你们要做什么?
管家走了过来,点了一下身子,又扬起了脑袋,平淡说道:明日大婚,如果不收拾干净,对我们小姐来说实在不吉利。还望客人见谅。
见谅?怕不是要销毁证据吧!
顾舟山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涂小草颤抖着拉住了衣袖,对他摇了摇头。
她有些害怕顾舟山会做出不恰当的举动,激怒了这群明显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然后被和张白一样的方式撕成粉碎。
顾舟山沉默下来,反省了一下自己冲动,眼睁睁看着这些把头低垂到胸前的下仆们把张白搬运出房间,跟在了这些人的身后。
涂小草本来也想跟上去,桓峰却伸手在她的身前拦了一下,留下了一句:兵分两路。便追着顾舟山而去。
管家遥遥看着顾舟山的身影,招了招手,便有一名知情识趣的仆役跟了上去。
管家收回了远望的眼神,转而盯在了涂小草的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周围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整齐的看了过来,聚焦的眼神几乎要穿透涂小草的身体。
涂小草状若冷静地擦了擦眼睛,却发现附近的所有人都在埋头做事,并没有朝她看过来,好像那些几乎能刺穿身体的目光都只是错觉。
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退后两步,回到了屋内。
这几日下来,整个庄子的装饰摆件基本都已经处理好了,可见之处都是红红火火,原本空余出来的地方似乎也为了喜庆而新摆上了一些贴着红纸的木架子。
也不知道这些架子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散发着令人莫名厌恶的气味。
在遇到第一个木架的时候还好,可没走几步,顾舟山便接连路过了好几个昨天还不曾出现的木架,那股子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弄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浑身都有些不太对劲。
还是桓峰靠近过来,周身凭空起了一道微风,把周围的空气都换了一遍,这才让顾舟山缓过劲来。
那些是什么东西顾舟山捂住了鼻子,眼见着距离前面的几个仆役又远了,赶紧向前跑了两步,紧跟其后。
经由木桑花炮制的物品,可以驱邪。但同时,剂量足够,能使部分妖族全身无力。记得跟紧我。桓峰低头解释了一句。
顾舟山皱着眉,数了数一路上遇到的这些散发着莫名味道东西的数量,心头忧虑。
如果不能克服这个大概已经弥散到整个廖家庄的味道,那他岂不是没办法离开桓峰的身边,只能做一个拖油瓶?
思考对策间,顾舟山突然被眼前出现的红色晃花了眼睛。
只见花田之中,原本颜色各异的花朵,此时都变成了扎眼的红色,而且盛开得极其艳丽!
而原本就有些刺鼻的夹杂的花香的味道,现在浓烈得几乎要化为了实质。
仔细看去,在各种花朵扎根的土地里,隐隐能见粘稠的,半凝固半流动的暗红色的东西在不断往泥土中渗透,浸染。
顾舟山也终于震惊且恐惧地辨认出,这股浓烈刺鼻的味道究竟是什么那是混着药草的,变了味的,混杂了无数人和家禽的血液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使妖族浑身无力的东西?
桓峰:我有一个想法。
顾舟山:啊?(迷茫)
第162章 162
这些人,竟然在用已经死去的人和禽鸟的血液浇灌植物?!
顾舟山突然想起之前吃过的那些糕点,他记得,那些食物的原材料都是自己种的花瓣草木
顾舟山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下来,胃部相当不舒服,令人作呕。
我检查过,食材没有问题。桓峰淡淡说道。
他只瞥了一眼顾舟山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顾舟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依旧感觉嗓子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如鲠在喉,连口水都难以下咽。
他沉默地继续跟着这些人前行,一直走,走到了来时进入廖家庄的大门前。
顾舟山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前两天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在庄子里面转来转去,几乎一无所获,却从来没想过到庄子外面看看。
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不算太晚。
果不其然,几个仆役抬着逐渐被上面张白的血液渗透成红色的布帛,踏出了那一扇大大的庄门。
顾舟山急忙跟上去,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远远缀在两人身后的仆役急忙赶了上来,低着头颅道:这位客人,夫人吩咐过,小姐大婚,有些东西只能出,不能进。你们要是从这个庄子出去了,那就不能回来了。
还有这种说法?顾舟山抬眼,看向了已经远去的那几个人,脸上写着:外人不能进出,你们自己人进出得还挺勤的?
面前这个仆役赶紧补充解释道:他们几人,既然出了这门,那么这两天也是不会回来的。就算回来,他们也不敢踏进庄子的大门。
顾舟山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不甘心地看向大门之外,最终还是转过身子,走了回去。
路上仍在活动的仆役越来越少,很难再见到他们成群结队布置场景的样子,想必是因为该布置的东西基本已经布置收拾妥当了。
顾舟山跟在桓峰的身边,在整个庄子里逛了逛,本来还想去找找廖琴和郎远,结果却被拒之门外。
明日就是婚期,夫人明令禁止小姐和姑爷出门,不吉利。今日他们二人都会各自在各自的房间休息,不见任何外客,也请客人们不要再来打扰。门外的侍女如此说道。
除了在这些地方碰壁之外,整个庄子内弥漫着的木桑花的味道越来越重,只要离开桓峰身边两步远,顾舟山便会感到一阵恶心,浑身逐渐乏力,极其影响他接下来的各种行为。
没有办法,他也只能暂时作罢,紧紧贴着桓峰的身边,拖着已经有些晕乎的脑袋往房间走。
要不,你把我先放在这里,吸引注意,然后你找个法子,溜到外头去看看,那些人究竟把尸骨放到了什么地方?顾舟山头疼到不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话了。
且不说按照仆役的话,这根本不是能不能溜出去的问题。毕竟从大门就能大摇大摆走出去,但一旦出了这个门,就算能溜回来,也没法在庄子里现身。
更何况,以顾舟山现在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谁能放心把他丢在这里?
别担心。桓峰叹了口气,用力揽住了他的肩膀,并在身周建立了一道隔音的风墙,以免说话内容被后面的仆役听了去,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你,你知道!顾舟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差点叫出了声。
也因此,他原本混沌的脑子被这一下子给刺激清醒了。
顾舟山努力张着眼睛,看了看周围,注意到身边那道无形的风墙,甚至伸出手去摸了摸。
耳旁除了流动的风声,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彻底独立的空间内。
顾舟山这才收回了手,问起了正题:你怎么会知道?你跟我们一起,从没有离开过不对
他突然想起,在最开始进入到这个世界中来的时候,他们几人似乎分别出现在了四条小路的尽头。
而原本,他们每个人都应该通过各自的小路相遇到一起,再被等候在相遇处的管家接入庄内。
但桓峰,却并没有从另一条小路现身,而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难道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经提前探查了一遍地形,将可疑的地方都记了下来?
那么,在进入廖家庄之后呢?
桓峰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可不少
顾舟山忍不住咬住了一点下唇,垂下了眼帘。
桓峰却并没有注意到顾舟山的神情。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前方的拐角处,驱散了身周的风墙,并握着顾舟山的手腕,把他往身后带了带。
伴随着喧闹重新回到顾舟山耳中的,还有越来越近的层层脚步声,一听一支训练有素的护卫整齐划一地跟在主人家身后,因此弄出了些微动静。
但除此之外,却又有一个轻巧而活泼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片整齐划一。
在拐角处首先出现的,并不是顾舟山以为的廖家老爷或者夫人,而是一个不及他腿高的孩童。
这孩童抱着一个竹子和布条编织的小球,在这些大人的脚边轻快地穿梭来去,因为玩得太开心,撞到了拐角的墙面,砰地一声摔到了地面上。
这小孩明明没有任何哭叫,紧跟在他身后的廖家夫人却一脸心疼地扑了过来,把小孩抱在了怀里,细声宽慰起来,全然不见当初第一次见到时满脸的冷漠与高傲。
而当她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顾舟山才终于发现,这个孩子他没有脸!
没有脸的孩子缩在廖夫人的坏人,藕节一般的手指紧紧地抠在竹球上,一张平如圆饼的脸却望着顾舟山的方向,令他毛骨悚然。
相比起来,小孩周围的大人们显得无比正常,除了面颊消瘦,眼眶凹陷,神情不是那么灵动,好歹还是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个人类的模样。
走在最前面的廖家老爷和夫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递过来,继续哄着怀里面无五官也没有表情的小孩儿,继续向前远去。
顾舟山咳嗽了两声,在桓峰的帮助下换了换刺鼻的的空气,对着身后几乎把头折断,死命埋在胸前的仆役问道:刚才过去的那些人,是谁?
仆役低着头回道:那边是我家老爷夫人和公子。
公子?那个没有脸的小孩?
后面半句话在顾舟山的嘴边转了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听仆役继续没有感情地解释道:大小姐乃是庶出长女。而公子虽然年纪小,却是嫡出的,将来该是继承廖家家业的。
原来是这样,那个无脸小男孩,原来是廖琴同父异母的弟弟啊。
顾舟山感觉自己终于理清了这些繁乱的关系。但缺乏人类关系常识的他,此时却并不能想到更深的一层。
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廖琴的弟弟,没有脸?
顾舟山思考得深了,一没注意走得快了些,又往鼻子里吸了一大口飘散在空气中的木桑花的味道,眼前差点一黑。
桓峰叹了口气,在顾舟山面前背对他蹲下了身子,两手捞起他的腿弯,一用力。
本来就已经没什么力气的顾舟山顿时趴倒在他的背上。
你,你做什么顾舟山僵直了身子,但在这样的姿势和距离下,撞入他鼻子里的终于不再是木桑花令人无力的味道,而是桓峰身上自带的一丝清冷气息。
他因为吸入过多木桑花气体而发黑的视线终于又一点点恢复了清明。
桓峰没有说话,只是扣住他脚弯的手掌有力而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小舟山备受宠爱的美好一天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忧芷20瓶!
举高高!
第163章 163
顾舟山在桓峰的背上趴了半路,最终还是挣扎着自己下了地面走了起来。
他也不是害羞,他哪里知道害羞这个词的意思,又哪里会害羞。
顾舟山只是想,他可从没见过哪个人是被背在别人身上走的,他俩这样太过招摇,容易引人注目。
缓过气来的顾舟山主动站到了地面上,走着走着,莫名觉得腿弯有些凉。
可能是桓峰的手掌太烫了,被他捂了一会儿,再接触到空气,便觉得有些冷。
都是这些木桑花的问题!
顾舟山抿了抿嘴唇,莫名觉得空气有些逼仄,于是就把这个奇怪的情绪归于气愤。
说起来,整个庄子里,用于驱邪的木桑花气味浸染的家具材料,是不是有点过多了?
如果明日真的要出什么大事,这也太影响行动了,一旦离开桓峰身边,他自己就可以在原地直接等死了。
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不知不觉间,两人终于回到了客房所在的院子门口。
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仆役对着他们鞠了一躬,站到了院子门口,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顾舟山本以为回到了住所,终于能够喘口气,然而当他放松地走远两步后,木桑花的味道依旧无孔不入,即使味道没有那么浓厚,但效果依旧一点不减。
还好此时院落中已经被收拾了干净,属于张白的那个房间被贴上了红色的条封禁起来,地面的痕迹也被处理了干净,周围也没有什么人。
顾舟山粗略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景象,便已经趴在门上,向里重重地推开了房门。
大门正对的地面上,倒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舟山心中狠狠一跳,顿在了原地,几乎忘记了呼吸。
桓峰从后握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耳边低声道:只是晕倒了。别怕。
晕倒了!
顾舟山呼出了憋在胸口的气,这才感觉身体恢复了力气,强打起精神,三两步跨到了地上涂小草的身边,蹲下身子,把手指放到她的鼻子前面。
还真是晕倒了!
顾舟山使劲晃了晃涂小草的肩膀,然而她仍然倒在地上,全无反应。
桓峰关上了门,走上前来,伴随在他身边的一道清风在屋内卷起,浓郁的木桑花味道顿时消散。
没有上锁的窗户被风吹得左右晃动,透过了外面明亮的光线,照射到涂小草的身上。
顾舟山突然发现,她的头发里,好像有什么白色的
涂小草身子猛地一抽,受惊般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瞪着圆圆的眼睛看向面前的顾舟山和桓峰,不知不觉眼周就变成了红色。
我差点以为,我就这么死了她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缓和了半天才摇摇欲坠地爬了起来,扶着桌子坐下,突然注意到了顾舟山的眼神,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