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姜新染做完对照组的实验,正在电脑上整理实验数据,顾若的短信又来了。
  你中午吃得太少,记得垫点东西,背包最外层有梳打饼干。
  姜新染一愣,赶忙把放在旁边的背包拽过来,打开一看,最外层袋子里果然静静躺着三条梳打饼干。
  老胃病的人不能吃甜的,这种麦香味十足的咸口梳打饼干做垫肚子的下午茶正好。
  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姜新染想,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心中忽然有些暖。
  姜新染撕开一包饼干,拿出一片,牙齿轻轻一咬,松软酥脆的口感,齿颊留香。
  工作太过专注,食物入腹时,饥饿感才袭来。
  她嚼着饼干想,这八成又是顾若的伎俩,用这种小恩小惠蒙蔽她的心,好伺机再伤她一次。
  但嘴角却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姜新染一边吃,一边回复顾若,只有两个字:谢谢。
  现在用短信互相联系的人已经很少了,社交网络如此发达,短信变成了逐渐被时代淘汰的联系方式。
  姜新染那天拒绝顾若的好友申请后,顾若没有再加,她也不愿接顾若电话,所以短信反而成了她们现阶段唯一的联系方式。
  傍晚的时候,顾若又发来一条短信,提醒姜新染要按时吃晚饭。
  姜新染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淡淡地想,不知道顾若有没有按时吃饭。
  她不知道顾若此刻正坐在会议桌上进行一场远程会议,忙里偷闲给她发的信息。
  顾若到底还是太年轻,又刚接手顾氏在大中华区的管理权,她需要迅速熟悉公司业务,以便服众,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山一样高的文件等着她处理,每一个决定都需要细细斟酌。顾若经常在公司加班到十二点,再把电脑带回她的公寓,奋战到凌晨。
  所谓吃饭,不过是想起来时扒两口已经变硬了的冷饭。
  开完会以后,顾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疲惫地把自己扔进办公椅里,低着头捏了捏发青的鼻梁,等到感觉肩膀回复了一些气力,才拿起手机,盯着屏幕,给姜新染发短信。
  睡了没?
  看看时间,刚过晚上十点。
  姜新染那边回复:赶论文。
  顾若眼底浮现出笑意,仿佛骨头里的倦怠都消散了不少。
  姜新染高中时就有拖延症,每次假期作业都堆到最后一天才写,也是这样熬夜奋战,结果还是撑不住眼皮,靠在顾若的肩膀上呼呼大睡,推都推不醒。
  每次都是顾若挑灯夜战,帮她把假期作业补完。
  还要小心地不移动左边身体,让姜新染睡得舒服一些。
  有时姜新染会咂咂嘴,把两只胳膊都挂在顾若的脖子上,整个人往她肩窝里滚,不一会儿就把脸埋进顾若的脖颈里,水粉色的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颈,潮湿的呼吸,在八月份闷热的空气里让人燥热难耐。
  羽毛似的轻柔触碰,让年少的顾若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替她赶作业,总是抑制不住地把眼睛往怀里瞟,心跳得像小鹿一样,垂眼瞅着怀中明媚惬意的少女,蠢蠢欲动。
  顾若大着胆子捏起姜新染的下巴,让她在自己身上仰起头来,偷偷亲她。
  开始只是蜻蜓点水,少女的唇比脑海中肖想过无数次的还要柔软,果冻般的质地,甚至能尝出甜腻的奶香味,顾若胆子更大,扶着她的腰,连舌头也探进去。
  姜新染在熟睡里嘤了一声。
  顾若如坐针毡,吓得连忙退出来,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确认这是怀中甜香味的少女在做梦而已,又继续,不过这一次,向下,啃着她的侧颈
  于是第二天早晨,姜新染照镜子时总会使劲盯着脖子看,指着颈上红痕对顾若抱怨,若若,你这儿的蚊子也太多了,瞧把我颈子上咬了这么多包。奇怪,这些包怎么一点也不痒
  顾若面上一热,不敢直视姜新染,心虚地低头干咳。
  那是姜新染不知道的,顾若第一次吻她。
  也是顾若的初吻。
  才第一次,就已经食髓知味,无法自拔。
  顾若开车离开公司,没有回她的公寓,反而往反方向开,驶向临渊大学。
  车停在外面锁好,顾若独自走进校园,走到姜新染的宿舍楼下。
  不是大门那边,而是另一侧的小花园,正对着宿舍楼的阳台,顾若抬头往五楼看,试图寻找出姜新染的宿舍在哪一间
  她拿出手机,给姜新染打了个电话。
  姜新染刚保存好论文,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从书桌右下角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牛奶,叼在嘴边,打算喝完睡觉,顾若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
  宿舍里又只有姜新染一个人,舍友们都去和对象约会了。
  姜新染瞥了一眼手机,本想挂掉电话,但是手抖了一下,居然按了接听键。
  屏幕上一分一秒地计时,姜新染屏息想了一会儿,放弃挣扎似的,把手机放在耳边。
  宿舍里太闷了,她叼着牛奶站起身,向阳台走去,想透透气。
  有事?姜新染倚在阳台的围栏边,开门见山。
  她已经洗过澡了,今天穿的睡衣是一条棉质的连身裙,低领背心设计,露出大片肩膀和锁骨。
  睡了么?顾若站在楼底花园的一棵榕树底下,倚着树干,抬头向上望。
  目光锁定在五楼最靠边的一个阳台上。
  阳台亮着灯,光线清晰,顾若不用费力就看到了姜新染,穿着单薄的睡衣,慵懒地斜倚着,温柔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纤白的手臂裹上一层如水般的轻纱,肩头透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光滑质感。
  墨色的长发也染了月华,披散在肩头,衬得肌肤更白,整个人身上都笼罩了一层光晕。
  看起来分外诱人。
  刚睡着又被你吵醒了。姜新染咬着牛奶吸管,谎话说得眼睛都不眨。
  顾若眼睛盯着阳台上轻盈曼妙的女人,听她毫不脸红的说谎,忍不住抿起唇角,向上扬了扬。
  一阵风袭来,仿佛带来了姜新染身上的香。
  甜的,软的。
  秀色可餐。
  顾若心中压抑的情绪闻风而动,像是笼子里饿久了的野兽闻到了肉味,又开始狂暴地用脑袋撞击铁栏杆,框框作响。
  她掐着手指,把手机拿近了嘴边,压着声线,喉管低低地滚出一声笑。
  姜新染耳朵正对着听筒,所以这声沉沉的、带着欲=望的笑音,一丝不漏地全灌进她耳膜中,就像顾若亲自贴在她耳朵上发出来的笑声一样。
  她甚至都能感受呼吸的热度,否则为什么耳根子莫名其妙地发软、发烫?
  姜新染睫毛忽闪,捏紧手机,嗫嚅着:笑什么?
  顾若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半晌,哑着嗓子幽幽地吐息,和她的笑音混在一起:高兴。
  愉悦的调子顺着信号传入姜新染的耳中,分外感染人,让姜新染胸口都开始愉快地跳跃,无法自控。
  姜新染忽然心念一动,呓语一般对着电话问:顾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顾若凝神想了几秒,说:有。
  高中门口的冰淇淋店。
  姜新染似是顿了一下。
  一会儿后,垂着眼,轻声说:下周末有空么?我陪你去吧。
  被月光缠绕的嗓音,纤细得都有些颤了,撩人得很。
  顾若喉咙发紧,眼睛死死注视着五楼最靠边的阳台上那个女人,看凉风吹过她的脸,把发丝贴在她优美的下颌角上,看她秀气的指尖把碎发勾至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看她转身扔掉喝完的牛奶盒,然后背靠着栏杆,把精致漂亮的蝴蝶骨露在了月光之下。
  那么白,甚至散发着美玉般的幽光。
  这是姜新染的主动邀请,顾若怎么忍心拒绝。
  她张嘴,好。
  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快说不出话来。
  顾若望着她的背影,在夜色中,眼底翻腾起深沉的巨浪。
  很想现在就箭步冲上五楼,把姜新染裹起来,打包带走。
  这个女人,本来就该只藏在她怀里,只有她能看。
  第十章 奶甜味女人
  九月份的临渊,正午,阳光爆裂,蝉虫在路旁的树荫里不知疲倦地长哮。
  姜新染站在临渊高中校门口,探着身子等人。
  她和顾若上礼拜就约好,今天一起回母校,故地重游。顾若原打算开车去接她,但姜新染坚决要求在高中校门口碰头。
  约的中午十二点半,姜新染十二点到,以为要等很久,结果十二点五分顾若就来了。她今天没有亲自开车,坐在后排,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姜新染。
  顾若神色闪动。
  姜新染今天格外漂亮。
  一条浅橘粉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雪白,低领掐腰设计,让她曼妙的肩颈和杨柳细腰一览无余,裙摆在膝盖向上几公分处戛然而止,两条小腿又白又直,看得人心紧。
  酷暑炎炎,她是难得的一抹清凉,只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如清风拂面,吹散了心底的烦躁。
  顾若闭着眼把心情往下压了压,深吸一口气,才打开车门,迈出一只脚。
  姜新染在顾若探出头来的那一秒就敏锐捕捉到了她,兴奋地冲她招手,笑容灿烂,这里!
  由于太过欢快,不小心从阴影里跳出半个身子,高高地摇摆的手臂,在阳光下更白得近乎透明。
  顾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脏陡然猛跳了几下。
  姜新染白嫩的脸蛋在阳光下露了一会儿就晒得有些薄红,鼻子上点了几颗细小的汗珠,生动极了。
  顾若大踏步走过去,不经意地站在她面前,替她挡去了落下来的阳光,眼中带笑:等久了?
  姜新染仰着脖子,咽了咽喉咙,红着脸道:我也刚来。
  顾若穿得很休闲,很有垂坠感的休闲衬衫,裁剪得极熨帖,领口两粒衣扣随意散开,姜新染一抬头,就能从大敞的衣襟里看到她修长的颈项和隽秀的锁骨,清冽的白,像极了毫无杂质的冷白玉雕。衬衫衣摆被扎进修身牛仔裤中,精瘦的腰,笔直的长腿,顾若穿着一双黑色浅口平跟单鞋,毫不吝啬地露出她骨感的脚背。
  这个女人不管正装还是休闲,都冷到骨子里,又媚到骨子里,很难让人不动心。
  吃饭了么?顾若从衬衣袋里抽出一张帕子,替姜新染擦鼻尖细汗,动作自然亲昵,好像她们是相处多年的情侣,从未分离。
  吃过了。姜新染不避讳,主动抬头给她擦,等她收起帕子,才笑说:别磨蹭了,咱们快去吃冰淇淋吧,我已经馋了它好久了。
  临渊高中校门口的小吃很多,最让姜新染记忆犹新的就是其中一间冰淇淋店。
  小小的,很不起眼,招牌因为经年的风吹日晒早已褪色破旧。
  姜新染她们当年做学生的时候很爱吃这家店的冰淇淋,因为真材实料,奶味很足。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家店的单品价格也颇高,动辄二三十块的一份奶油冰淇淋,对于学生时代的姜新染和顾若来说,是需要咬咬牙才能享受一次的奢侈品,她们总是约定,如果下次月考考得好,就去吃一次。
  每次都是两人分享一份,拿两个勺子,面对面坐在小方桌上,凑着脑袋吃,有时候额头会撞在一起。
  大部分时候是姜新染埋头用勺子在碗里挖冰淇淋,而顾若拿着勺子半天都不动弹,抬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偷看她。
  姜新染的嘴唇颜色总会因为吃冰淇淋而被冻得比平时深,看起来又红润又艳丽,白色奶油浑然不觉地粘在嘴角,就显得红唇更水润。顾若不馋冰淇淋,她只对奶甜味的姜新染分外感兴趣。
  若若,你再不吃我可就全吃光了啊?姜新染像只馋猫一样舔着勺子,不忘笑容可掬地催促她。
  顾若忍不住起身,弯着腰向前,拇指蹭在姜新染的嘴角,把她不小心沾上的那点冰淇淋抹下来,然后送进自己嘴里。
  姜新染脸颊发烫地把眼睛看向别处,我我是让你吃碗里的,谁让你吃我嘴上的了都化了。
  顾若笑得人耳朵发麻,低声道:化了的更好吃。
  姜新染一边忆起往事,一边跟着顾若走向店里,她想,顾若这人看上去清冷,其实从高中那会儿就很会撩了,总能面不改色说出一些让人心跳加速的话来,只是那时她泡在甜蜜的假象里,当局者迷。
  推门进入,空调冷气吹向姜新染的手臂,她肩膀缩了缩。
  顾若余光扫过,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几步,半搂住她。
  欢迎光临冰淇淋店里昏昏欲睡的老板娘一看有人进门,放下手机抬头,看到来人,愣了一会儿,似乎在脑海中思索着什么。
  老板娘,太久不来,你果然把我们忘了吧?姜新染冲中年妇人调皮眨眼。
  你们是好几年前那两个姑娘?老点一份冰淇淋两个人吃的那俩?
  就是我们。
  老板娘一拍巴掌热情起来,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还真是你们!我前段时间还在念叨呢,自从你俩毕业之后,我店里好久没来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了你们这是都到外地读大学去了?怎么五六年也不回来一趟,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呢
  老板娘热络地招呼她们落座,顾若耳朵一动,却听到了别的信息。
  五六年不回来一趟
  就是说顾若走了六年,这期间姜新染也没回来过。
  即使离得如此之近,坐地铁不到半个小时,还是直达;即使她那么喜欢这家店里冰淇淋的味道,也再没回来过。
  顾若往身旁看去。
  姜新染神色如常,笑着说:老板娘,老规矩,原味奶油冰淇淋,不过这回要两份!
  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被顾若抓着,压下去。
  还和从前一样,一份。顾若抬头对老板娘道。
  姜新染不满,又不是以前,干嘛只要一份?我请客总行了吧?
  顾若一个堂堂总裁,怎么比高中时代更抠门了。
  你胃痛刚好,不能多吃。顾若摇摇头,对老板娘说:就一份。
  好嘞,你们等着,马上就来。
  等冰淇淋的功夫,姜新染环顾四周,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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