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缝心

  点心类的东西,他其实没吃过几次,但这一口桃花酥却让他终生难忘,不只是点心本身,更多的是因为有她。
  望着俏而不娇的姑娘“甜。”
  楚辞朱唇含笑,又喂着他吃了两个,便不再喂了。
  毕竟这么久没吃饭,要慢慢来,不能一次吃那么多。
  “这个盒子,你自己留着用。”
  裕泰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留给她的那个,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苍白的眼神望着楚辞。
  唯恐她生气,语句轻柔,缓慢地说出自己的理由“宫里需要打点。”
  “那你这里呢,过的...”
  话说一半,楚辞就住了口,这个男人太自卑,生怕自己说重了话,再叫他胡想。
  裕泰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枯瘦无肉的脸颊先是一愣,凹陷的侧脸终于露出微不可查的笑。
  但很快又收住,嘶哑道“这儿藏不住东西。”
  也是,自己都能大摇大摆的进来,能藏住什么。
  “那你好好养着,静心寺离宫里近,你需要什么就写给我,休沐我好买了给你带过来。”
  黄鹂般的嘱咐悦耳动人,裕泰哪管她说的什么,光听着就心驰神往,除了不断的点头,再没有别的动作。
  少女喋喋不休地仍在说着,平时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此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裕泰珍惜地听着,目光第一次敢明目张胆地停留在她身上,那发髻上的钗子,倒让他打心底发暖。
  天色渐晚,眼看晚霞透过窗户照在她鹅黄衣裳,裕泰才舍不得地打断她。
  “该回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辞一看外面余晖占了半边天,红光照耀十分扎眼,顿时惶恐地站起身来。
  “都这么晚了。”
  细心的裕泰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慌张,毕竟是第一次出宫,手忙脚乱是正常的。
  他艰难的坐正身体,黯淡的目光微微聚拢,温声“知道怎么回去吗?”
  “嗯,小松子来时跟我说了。”
  这个徒弟,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了。
  裕泰款款展笑,朝人伸出手“腰牌呢?”
  楚辞这才想起,翻了翻包袱,拿起递过去。
  在凌春宫伺候时,荣兰年纪大了,所以都是他出公办事,自然对腰牌不陌生的。
  大拇指划过‘令’字,一指勾住上面的红带,上身往前勾,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把腰牌灵活自如的扣在她腰间。
  劳神地抬眸,不放心的嘱咐“出了门,直接在门口雇个马车,不要与车夫讨价还价,多给些也没关系。”
  “这盒子你也一并带回去,到了宫门掌监那里,勾红还牌子的时候,留一两碎银子给他们,见着穿平衣的就叫公公,穿纹袍的叫大人,嘴甜些,免得日后难为你。”
  这一字一句的心细叮咛,就像是一针一线,密密麻麻的缝在她的心上。
  楚辞望着人,忽然觉得心里不害怕了。
  皎月的手,柔柔扣在他的手掌“好,那你等我,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裕泰木讷住,连带着手也傻住,不敢用力捏弄。
  直到楚辞一步叁回头地走出院门,任他再怎么伸长脖子都看不到,虚弱的身子才撑不住地靠回床头,讪讪喘息。
  自打那日回宫后,蓉姑姑便发现楚辞就像变了一个人,做事积极了不说,还总傻乎乎的看着草药笑,跟着了魔似的。
  起初她还觉得纳闷,之后问清小松子原由,才无奈地摇头,任凭这傻丫头去了。
  “过两日就会试了,到时候可别紧张。”
  楚辞甜甜一笑,脑袋点了点,声音清亮“放心姑姑,我会尽力,决不让姑姑的连日教导白费。”
  “知道就好”蓉姑姑语气加重,转身去查看晾晒的川芎。
  早就习惯了蓉姑姑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楚辞起身悻悻跑到她身边,若有其事的一起翻着川芎。
  “有事说事,别跟我献殷勤。”蓉姑姑绷着脸,不苟言笑。
  “嘻嘻”楚辞溜圆的眼睛盯着蓉姑姑“姑姑,太医署会试那天刚好休沐,我想出宫去,您能不能帮我领个腰牌....”
  “又出去?哼,以前日日都往我这挤,现在天天都想野出宫,你丫头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裕泰,他腿受伤了,身边又没人伺候。”
  “伺候?小松子都说他好了,你少蒙我。”
  “好姑姑,我想帮帮他嘛,求求你了姑姑。”
  任蓉姑姑说得多气愤,楚辞都喜笑盈盈,一点油盐不进,就只顾着央求。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闹来闹去,蓉姑姑也没辙了。
  “丫头,裕泰是什么人你可是知道的,整天你来我往的成什么样子。”
  说完,蓉姑姑理也不理楚辞,抱着簸箕就进了屋。
  “姑姑....”
  会试当天,结束后已经是晌午,楚辞出了太医院的门,就急匆匆地回乐坊换衣裳,
  刚进院门,就听到慎之的声音,乐呵呵的春风得意极了。
  自打慎之到了内务当差,整个人都变了不少,性子收敛了不说,对八月也是好的不像话。
  “师傅,这个玉坠子给您戴着,您看看喜不喜欢?”
  不用想就知道是其他宫人奉承给内务的,八月嫌弃地拨开“我不要,不知多少人戴过了。”
  “那咋了,从今起它就跟你姓了。”
  “那我也不要”八月当真是一点不在乎这些东西,敲了敲他脑门,逼问“你怎么就一下去了内务当差?”
  慎之神气的耸肩,沾沾自喜“这你就别管了,等我以后发达了,你就等着吃香喝辣的吧。”
  到了内务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见识浅薄,这其中的油水,可不是外人想的那么简单,学问大了去了。
  亏得他手脚麻利,眼力活泛,去找了裕泰,不然这会还在乐坊拉弦呢。
  见人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只当又是在谋思个什么鬼主意,八月伸手拽住他的耳朵。
  “我不求吃香喝辣,不管到了哪里,你都要听话,好好的,不要给我惹祸,改了你那投机倒把的臭毛病,听到没有?”
  “哎呦...好,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慎之求饶了半天,华之在一旁看得直发笑,末了忽想起什么“内务,是不是也归大司公管?”
  “不是”,慎之揉了揉受苦受难的耳朵“不过也差不多,若有吩咐,我们也得听着。”
  华之回想起上次见长安的场景,担忧提醒“那慎之,你可要小心谨慎点,不要让他...”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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