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心死一起

  惠贵妃丧行浩荡,轰动整个京城,迎风飘舞的白挂灵,与雪色融汇,不解风情的风仍在肆意邪卷,送丧十里。
  太子妃宫内,楚辞迎风而立,忽听见房中咳嗽剧烈,才骤然醒神。
  太子妃的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可这两日又突然咳嗽起来,而且有严重的趋势。
  “太子妃,下官给您把把脉吧。”
  “不用”她撑身下床,唇色翻白干裂,舌尖苦涩无味“应该是这两日天冷给闹得,春芝哪去了?这两日她总很少进屋伺候,是不是太子又把宫人给撤了?”
  “不会,下官一会问问。”
  楚辞扶着冷瑶月,才发现人身体滚烫,两脚虚乏,面色无华,遂翻手给她诊脉。
  “太子妃,是风热症。”
  冷瑶月一直汤药不断,精神也萎靡不振,终日躺在床上,自然也没留心。
  经楚辞这一说,她摸了摸额头,确实挺烫的“本宫这是病傻了,连发热都没察觉。”
  “太子妃稍等,下官这就回太医院拿药。”
  寒风阵阵,楚辞刚走到太医院,就见到许多宫人病恹恹地从里面出来,个个汗若滚珠,两眼无神,面色病倦苍白。
  信步踏入,只见许多宫人都排队拿药,咳嗽声此起彼伏,都是一副大病之相。
  她凑到正赶着切药的杨怀恩旁边,低问“这都是怎么了?”
  杨怀恩睥睨四下,将她拉到角落里“真是邪风,宫人突然大面积发热,症状都跟风热一样,可我瞧着..不太像。”
  楚辞听言心急“太子妃也咳嗽,我就是回来取药的。”
  “脉相如何?”
  “脉象弦紧,口干、嗓子疼...”她脑子飞速高转,想起刚才太子妃没披外衣就下了床,一点不畏寒“还有惧热。”
  杨怀恩心惊顿愕“跟他们的症状一样。”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咳,声带震颤,音色惨然。
  楚辞与杨怀恩对视一眼,便匆匆赶到院子里,还未到跟前,就见宫人捂着心肺,呕出一口鲜血,随即断息倒地。
  众人皆惊恐闪避,楚辞趁机过去,蹲下身探息时,意外发现人的脖子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红色热毒斑疹。
  “是瘟疫”
  得知病情原委后,太医院便立即上报给皇上,最终决定将冷宫设为隔离区,宫中凡是有发热、头疼、咳嗽等症状的人,全部都要移过去。
  挨个宫里彻查,所有人不得违抗命令。
  当楚辞发现自己发烧的时候,侍卫已经到达太子妃宫门口,本想去见裕泰一面,也为时已晚。
  “太子妃,杂家失礼了。”
  冷瑶月穿着一袭素色宫衣,脸上没了哀怨之色,反倒精神抖擞地坐在铜镜前。
  清音病倦,招呼着楚辞“春芝那个丫头也不见了,楚辞,今儿你给本宫梳头吧。”
  楚辞灰暗的俏脸嫣嫣一笑,拿过镜子边的梳子“下官遵命。”
  木梳穿乌发,却梳不去烦恼丝,楚辞给人简单挽了个发髻,便抱歉地退到一旁。
  “下官愚笨,梳不好娘娘的发髻,只能梳成这样了。”
  冷瑶月笑抚着连珠花都没有的发髻,没有了繁琐的首饰,好像卸下了一身的累赘,明眸善睐,格外动人“就这样好,本宫也素简一回。”
  楚辞打包了几件衣裳,只要微微靠近,太监们就吓得往后退,唯独姚子升不避不闪,静静地瞧她。
  “姑娘也珍重。”
  “多谢姚公公。”
  阴森灰暗的冷宫,是不配被阳光照耀的所在,厚厚的青石砖块足够掩盖一切光鲜。
  周遭弥漫着冰冷的湿气,一点点正渗入人的骨髓,小老鼠吱吱地钻着铺在地上的稻草,完全不介意是不是有人,猖獗地来回奔走。
  刚进来,楚辞就忍不住双臂紧抱住自己,已经被侵蚀的衣裳,变得潮湿冰凉。
  入目是断壁残垣,哀嚎声遍野,病患随处可见,硕大的冷宫,四处漏着寒风。
  她怎么都想不到,太子会狠心将冷瑶月抛之不顾,与这些人同屋共席。
  “娘娘稍等,我找个干净的屋子。”
  屡屡推门,每个屋子都挤满了人,楚辞无奈之下,只能将目标投向门口处最小的一间。
  这间屋子干净的令人惊喜,最主要还没什么人,只有角落床上,面向里躺着一个。
  “滚出去”
  一声尖声厉吼,让楚辞眼皮震颤,偏头细瞧着人,又觉得莫名熟悉。
  轻手轻脚地走近,细白阴面的脸,让她恍然“司...司公”
  长安斜眼转头,心中肝气刚消散,瞬时又生气愤怒“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任他怎么喊骂,楚辞都岿然不动,想起隔壁那几间屋子的惨状,抿嘴耍赖。
  “这里又不分高低贵贱,我也得病了,我不走。”
  闻声,长安邪火泄的无影无踪,阴鹜的眼睛僵冷,伸手拽过人,摸了摸她额头。
  烫的...是烫的...
  额上的手不知怎么就抖了起来,长安眸中充泪,方才冷对的横眉,一时无力地舒展开。
  “噗通”一声,他突然发狂将楚辞推到在地,凄厉怒指“你不是个大夫吗?蠢货。”
  喜怒无常,让猜不透心思。
  楚辞深吸一口肮脏的空气,拍手从地上起来,也不敢跟他正面吵,低声问“太子妃也病了,能不能让她住进来?我可以睡在地上。”
  他苍白的嘴角抽搐,狐狸眼瞠怒,瞪着楚辞,刹那间,眼底熬红一片。
  忽得,他神色诡异,笑得狂娟邪魅“呵,你是存了心,要跟本公死在一块。”
  如此不吉利的话,被他冷嘲热讽地说出来,竟然充满了悲伤之气。
  “那我便当司公同意了。”
  言罢,楚辞就出去接太子妃,等搀人进屋时,长安已经起来了,躺了两日,头晕眼花的有些站不稳。
  他把角落里的床让了出来,主动挪到靠门口的破板床上,那里窗户有个大窟窿,一点不抗风。
  挪了床,也不见他跟冷瑶月行礼,上床倒头就睡,动作一气呵成,一点盹都不打。
  楚辞铺好床,安置了太子妃,转头望着闷头盖脸的人,觉得人仍在生气。
  摇摇头,像长安这种人,不知怎么就恼了,无端端又自己好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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