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

  疫情仍在肆虐,毫无收敛的杀戮在皇宫之中,耳畔悲号不断,哀声遍野。
  狂风肆虐,吹刮着窗棱,犹如鬼哭狼嚎般让人心底发寒。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穿过墙壁,楚辞用被子裹紧着太子妃,眼泪在眶中打转。
  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她急忙走出去,呕血断气的尸体惨状不忍直视,明明白天还好好的人,连晚上都没有挺过去。
  她走在死人中间,听着房中不断传来痛苦的哀嚎,害怕至极,被死亡渲染的冬夜,格外寒冷,犹如地狱一般。
  “砰砰砰”她用生满冻疮的手,拍着冷宫的大门。
  “又走了好多人,你们能不能把人先抬出去?”
  那侍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十分不耐烦,扬了扬手,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没听说吗?打今天起,死人就不往外抬了,就地焚烧。”
  “不会的,这里只是隔离,又不是乱葬岗,怎么会在这里烧毁尸体?”
  “呵,姑娘,我骗你做什么?染了瘟疫就没治了,皇后已经下令冷宫要严加看管,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出去。”
  闻言,她手脚发凉,失魂落魄地朝后顿错两步,哑声道“那岂不是让我们这些人,也在这里等死?”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这瘟疫来势汹汹,你们这些人都是有今日没来日,就今天白天逃出去的宫女,已经染上瘟疫暴毙了。”
  “所以姑娘,您就自求多福,争取多活两天,别想伺候别人了。”
  她又回到了荒草丛生的院落,一路上不断有人伸手拉着她的裤脚,哀求着自己救救她们,其中还有与自己同时间来的宫女。
  她抬头望天,泪湿衣襟,心灰意冷,虚弱地跌坐在地上。
  “姑娘”
  闭眼昏厥的一瞬,熟悉的声韵传来,随即身体被人扶住,楚辞撑开千斤重的眼皮回望。
  “守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我传染给你了吗?”
  能再次看到她,他脸上终于绽开微笑,不过因为习惯板着脸,所以着笑容显得格外僵硬。
  “姑娘认错了,我是守行,守善很好,正跟着大人查案。”
  听此,她心中的负罪感才好一点,转瞬又止不住感伤,望着守行下颚处已经发出红色斑疹,泪眼濡湿“你怎么会...怎么也会染上瘟疫呢?”
  悲戚字音灌耳,守行不同其痛恸,反而眼中藏匿着浅浅的平静,眼前横尸惨然,目光特意寻了一处宁静空处。
  “奴才扶姑娘坐那边吧。”
  能咬牙熬到现在,楚辞早已是苟延残喘,肌肤炙热灼烫,勉强被扶起后,刚坐下眼前昏花星转,缭乱不清。
  守行眼疾手快地扶住,隔着冬衣,女子瘦的只剩一把枯骨,朦胧泪眼怯弱无光,看得他心脏一阵揪痛。
  “姑娘先坐着,奴才去去就来。”
  守行起身离去,回来时手里抱着搜罗来的干柴,冷冽的夜风把潮湿的火折子吹燃,原本宫中是严禁擅自起火,不过现在人人自危,根本不会有人管他。
  不一会,柴火燃出刺鼻的黑烟,炙热的火光镣尽潮气,狂蹿气温暖的火光,照在楚辞苍白的脸上。
  泪光闪烁,更显得那双眼睛炫彩夺目,足以让他一眼深陷。
  “姑娘请看”
  楚辞闻声转眼,只见守行手插在袖中,簌簌然然虚张声势了片刻,一声春啼鸟叫传来。
  她一下被吸引住,殷勤期盼,守行竟然掏出一只洁白羽毛的鸽子,生机盎然,扑闪着翅羽。
  苍白的容颜终于展露出喜色,楚辞抚摸着白鸽的羽毛,那细滑的触感,着实有些不真实,犹如做梦一般。
  她胆怯地轻轻摸触,又不舍地收回手,白唇微扬,因这鲜活的生命停留下片刻欣慰的温情。
  望向守行,目光依恋在被束缚的白鸽上“把它放了吧。”
  守行知道她心地善良,不忍让这白鸽与他们同样命运,松开白鸽脚踝上的桎浩,放手任它飞往自由的阴空。
  两人目光追随者展翅高飞的白鸽,欣然含笑,眉目间的苦闷瞬时消散,随之翱翔于夜空。
  “我上次就想问,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你跟守善...入宫前是干什么的呀?不光读书认字,还会拳脚功夫。”犹记得他踹德全的那一脚,险些把人踹吐血。
  听她问及,守行神情一时落寞。
  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跟守善是在宫里长大的,从未出过宫。”
  “是么?”楚辞诧异笑笑“我看守善一脸单纯,还以为你们是进宫不久呢。”
  见她精神稍微好了些,不似方才那样虚弱,守行沉思再叁,终于将梦中无数次想与她说的,说出了口。
  “我与守善是双生子,自幼便在太监学堂读书,后来在戏园里唱丑角,两个人交替扮相,掌事发现其中灵巧之处,又让我俩学了些戏法,一阴一阳,相辅相成,节目更是精彩出挑,令人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那你们又为何跟了裕泰呢?”
  “因为...”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人突然刹住了声音。
  守行目不转睛看她,眼眸沉长,忽而哀伤,只是过分浅淡,被善于隐藏的他不着声色的压了下去。
  微声怅然“因为长安司公一再剥削戏园,正巧裕大人为太子挑选宫奴侍奉,我跟守善便毛遂自荐,跟在裕大人身边。”
  听过来龙去脉后,楚辞嫣然浅笑,火焰在眸光中折射出好似春暖般的虹曦。
  深吸一口冷气,如释重负“我原以为你跟裕泰品性相像,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像,你能居安思危,而他那个笨蛋,只会逆来顺受,又怎么会像呢。”
  想想那样说他,楚辞心生愧疚之意。
  一提及裕泰,她脸上就不自觉浮现出含蓄的暖笑,守行不禁怅然若失,吞吞吐吐,像是疑惑,又像是后悔。
  “我不知...不知姑娘喜欢笨的。”
  如此说法,让楚辞没忍住轻声反驳“谁说我喜欢笨的?”
  “我是先喜欢了,才知道他如此笨。”她咬唇娇态,转而沉声“不过若不是他笨,又怎么会受我拖累,也不舍离去。”
  “此生能遇到他,便是我不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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