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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轨 第17节

  然而就在姜暮端起碗低头喝汤的时候,视线瞄到桌子底下,万青忽然抬起脚勾了下靳朝,姜暮也不想看到这幕的,奈何自己的眼睛太争气,她忍不住去看靳朝,靳朝手上的动作顿住,皱起眉抬眸冷扫着万青,万青笑得更加妩媚,故意又抬脚碰了下靳朝的裤脚。
  “啪”的一声,靳朝将手中的刀拍在桌子上,完全状况外甚至还在说话的三赖和金疯子都吓了一跳,说道:“有酒你搞什么鬼?”
  目睹全过程的姜暮也被靳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小心脏乱颤,万青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丝毫不惧,靳朝将削下来的猪蹄肉放回到姜暮面前,转过视线看着她:“吃完早点进去。”
  姜暮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她感觉靳朝应该发现了她一直在围观。
  于是她匆匆把猪蹄和鸡汤喝完,先进休息室写题了,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她伸了个懒腰,感觉眼睛酸胀,打算站起身活动一下。
  走出维修间的时候看见人都散了,就三赖一个人蹲在店门口等西施放风,姜暮问了句:“靳朝呢?”
  三赖眼睛盯着正在撒尿的西施回:“在后面吧。”
  姜暮也看了眼西施,走到三赖旁边,小声问道:“那个万青是靳朝女朋友吗?”
  三赖慢吞吞却又笃定地回:“有酒不可能要她。”
  “为什么?”
  三赖漫不经心道:“她是万老板女儿。”
  姜暮略微惊讶,她倒是忽略了这个小青蛇的姓氏,确认道:“万记车行老板的女儿?”
  三赖“嗯”了声对西施吹了个口哨,打开店门将西施放了进去,看向姜暮:“你们昨晚干嘛的?”
  “什么?”
  三赖隐在胡渣里的嘴角挂着要笑不笑的弧度:“有酒搞到凌晨才过来睡觉,你们精神挺好啊。”
  虽然姜暮和靳朝隔着帘子纯聊天,但在三赖非常不纯洁的眼神中,她的脸唰得就红了,看得三赖大笑出声:“不逗你了,跟有酒说给他留门。”
  说完三赖就进店了,姜暮脸色发烫地回到维修间,她知道他们口中的后面是从房间窗户看出去的棚院,但不知道从哪里过去。
  她绕到维修间的另一头,那里有扇门虚掩着,离休息室很近,姜暮轻轻拉开那扇门,一丝凉风从门外吹来,外面很暗,她走了出去。
  门外和她从房间窗户看出去的样子差不多,棚子下面堆放了很多东西,有些裸.露在外的老零件,还有几个放满东西的纸箱,更多的是一些她认不得的工具,院子一角有个用大篷布完全罩住的东西,四角有砖头压着,姜暮也不知道里面是啥?
  不过她扫视了一圈,靳朝并不在这里,倒是后棚院通向外街有个生锈的铁门,铁门是开着的,那里飘来丝丝烟雾。
  姜暮抬脚朝那走去,还没走到墙根,就听见万青的声音从铁门外传来:“我还是那句话,你要缺钱跟我讲,不要去趟浑水,那边水.很深,你听我一句,我还能害你?”
  姜暮的脚步突然顿住,身体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见靳朝和万青的影子。
  “我的事你最好少过问。”靳朝的声音很沉。
  万青扔了烟头骂道:“我他妈为别的男人操过这咸蛋心吗?有酒,你别把我惹急了。”
  “惹急了又怎样?”靳朝声音满不在乎中透着丝不耐。
  万青刚准备回怼,靳朝对她摆了下手,直接拉开铁门,姜暮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避无可避,连续社死两次她也很绝望,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靳朝只是压着眼皮盯着她,什么话也没说迈进院中,回过身对站在门外的万青丢下句:“以后别老往我这跑。”然后直接锁了院门。
  空荡的棚院,气氛一时有些沉寂,靳朝将锁落上后才转身盯着姜暮,表情凝重:“进去,少来这。”
  他不笑时的表情看着多少有些凶巴巴的,姜暮拧起眉问:“为什么?”
  靳朝削薄的唇际紧了下,视线跃过她头顶扫了眼角落某处,对她说:“没看见这里到处都是东西?不是你来的地方。”
  姜暮不过大脑地嘀咕道:“那她为什么能来?”
  月影笼纱,覆在她黑润的眸子里,似水似雾,里面有个很小的亮点,闪着盈动的光。
  靳朝双手缓缓抄进兜里,望着她忽然轻笑起来:“你…这是在耍脾气?”
  姜暮猛然一愣,回过味来,羞赧道:“什么耍脾气?我没有耍脾气,我脾气可好了,我只是追求公平公正。”
  靳朝下颌微动点点头,边往里走边悠然说道:“是,脾气挺好,一点起床气都没有。”
  姜暮瞬间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一天之中她也只有早晨不正常,偏偏还给他碰上了。
  她跟在靳朝身后进了维修间,在脑中把这混乱的关系网理了下,金疯子在万老板那干活,昨天应该听说那三人过来找麻烦的事,他刚才在桌上说回去就把祥子招呼了一顿,但是靳朝却岔开了话题,大概率是顾虑到万青在场。
  虽然姜暮并不知道靳朝和万老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能分道扬镳一定是有让靳朝这么做的原因,只不过这个小青蛇立场不明,似乎还挺在意靳朝的。
  进了维修间后,靳朝便将一些凌乱的工具收拾起来,见姜暮站在维修间边上凝着神,以为她还在别扭着。
  奇怪的是,他居然会下意识觉得现在哄不好她,下一刻她就会开始大哭。
  少时的靳朝往往会卡在她大哭之前想尽办法先搞定她,好像是刻在身体里的条件反射,他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点起一根烟睨着她,对她道:“后面地方小,堆得都是东西,你不怕老鼠吗?”
  姜暮收起思路朝他看去,才回过味来靳朝在向她解释不让她到后面的原因。
  她看了他了几秒,问道:“趟浑水是什么事?”
  “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靳朝似乎不愿跟她聊这个,可直觉告诉姜暮这件事一定和上次三赖说的那件不要命的事有关。
  靳朝将维修间的一些杂物收进休息室的货架上,姜暮也跟了进去,靠在休息室的门边看着他的背影:“她好像还挺为你着想的。”
  沉默。
  靳朝没有出声,只是有条不紊地将所有东西放置好后,才回过身看着她:“明早还想迟到?”
  姜暮撇了下嘴角对他说:“三赖哥给你留门了。”
  说完掀开帘子进去洗澡了,等她洗完出来的时候还伸头往外瞧了眼,休息室貌似挺安静的。
  她以为靳朝已经去三赖那边了,可走到门口撩开帘子的时候,看见靳朝倚在桌子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那只黑旧的派克钢笔,眼帘微垂,整个人仿若陷入了某种回忆。
  直到姜暮撩开帘子的动静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眸,眼神射向她的一瞬,姜暮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慌乱。
  她几乎同时冲到靳朝面前,一把夺过那支钢笔,转身就往房间走,她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整颗心脏都在上下徘徊,仿佛自己这么多年来对靳朝的牵挂,随着这支钢笔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如果这种牵挂是双向的,或许她还不至于这么难堪,可他没有履行这支钢笔的约定,没有回来看她,甚至到后来没再给她来过一封信,一个电话。
  她守着他们的约定,一等就等了很多年,所有的一切到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她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支钢笔让她在靳朝面前无地自容。
  就在姜暮快踏入房间时,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嗔怒地注视着他:“我只是喜欢复古的东西才留着这支钢笔,才不是因为你。”
  说完她直接冲进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眼圈当即就红了,每个细胞都透出无力的羞耻感。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姜暮掀开被子,关掉了房间的灯,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朝的声音仿若在重重包围的乌云中翻滚着,带着深夜的厚重从帘子外面传来:“字,进步不少。”
  ……
  “下一次,下一次见面,我要检查你字写得怎么样了?”
  “你会回来吗?”
  “会的。”
  ……
  他没有忘。
  第20章 20  朝朝与暮暮
  姜暮前一天睡觉前还觉得这事挺丢脸的, 这么大的人了还守着儿时的约定,留着那支钢笔巴巴地期待哪天靳朝会去找她,本来自己藏着这个小秘密也就算了, 关键还被当事人发现了, 这感觉吧, 怎一个羞耻形容。
  但是好在,睡一觉起来那感觉基本就消退了, 前一晚的尴尬被姜暮抛之脑后, 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困。
  虽然困但闹钟响到第二次的时候, 她也就艰难困苦地爬起来了,梳洗完出去的时候, 看见昨晚摊了一桌的题册文具全部被靳朝收拾好了,她觉得靳朝多多少少是内疚了, 好吧, 她承认心情又好了那么一丢丢。
  看见靳朝在维修间忙碌的身影,还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早啊,你平时也起这么早吗?”
  靳朝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回道:“我又不是卖包子的。”
  靳朝出来单干后, 时间还挺自由的,不需要开会不需要带人,早上十点开门也没事, 没人管他,他也不需要管人,但自从姜暮过来后,他居然又有了种上班的感觉。
  本来应该是愉快和谐的早晨, 但在姜暮临走前准备从床头柜的塑料袋里再拿一包姨妈巾带着时,突然袋子里面滑出一个小方盒掉在了地上。
  有那么几秒,姜暮的动作几乎是静止的,她就那样看着小盒,然后蹲下身用两根手指头非常震惊地捏起这个东西,之后像甩掉烫手山芋一样将那盒套扔进了床头柜,并迅速将柜子合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都不知道靳朝为什么要送她一盒套?
  虽然事情非常诡异,虽然她完全没有头绪,但让她跑去问靳朝,她还真问不出口,这件事导致她一早上都古古怪怪的。
  以至于背着书包走出维修间时,鬼鬼祟祟地看了眼站在车行门口抽烟的靳朝,直奔马路对面,三赖见她如此匆忙还喊了她一声:“今天走挺早啊?要不要吃面条?”
  姜暮猛地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公交车站,奈何6路公交车比较难等,她一站就站了半天,街对面的靳朝叼着烟漫不经心地瞅着她,瞅得姜暮浑身不自在,眼神乱飘,脚下步子慢慢挪到了公交站牌的后面,站牌也就是一根很细的杆子根本无法完全挡住她的身形,这就搞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余光,总感觉靳朝在看着她,然后她又默默背过身去。
  人家等公交都是站在路边上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她直接背对着马路,那别别扭扭的模样看得靳朝也很迷,他见时间不早了踩灭了烟头,刚准备问她一声还能不能来得及?
  结果步子还没迈,6路公交车从远处呼啸而来,姜暮转过身的时候见靳朝要走过来的架势,车子还没停直接就冲了过去,第一个跑上公交车,跟有鬼在后面追她一样。
  直到公交车消失在街尾,靳朝才收回视线低语了一句:“这个年纪的女孩真是一种神秘的生物。”
  昨天早上还缠着要他送,今天早晨突然又躲着他。
  三赖侧过视线盯着靳朝,感到稀奇,他这个兄弟心里装的事可多了,但没有一样跟女人有关,青春期大家都骚动的时候,也不见他琢磨过女人,现在倒是思考起女人这种生物来了。
  三赖在旁勾着笑说道:“你对她怎么了?”
  靳朝冷“呵”一声,转过头:“我能对她怎么样?”
  三赖一脸神秘莫测的表情,凑了过来:“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就那样,情窦初开,芳心暗动,落花有意,你自己长什么逼样你不清楚啊?以前上学多少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要找你处对象?我就搞不懂了,你这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拽样,不体贴不温柔不浪漫,怎么就那么多姑娘愿意赶趟儿扎堆稀罕你?越想越不平衡,想当年玉树临风、幽默风趣、潇洒帅气的我怎么就不如你了?要我说那些女的就是眼瞎,横竖三维立体来观察,我都是准校草人选……”
  然后三赖又围绕着校草这个话题叨叨了五分钟,就这破事能在靳朝耳边不厌其烦念叨了八年,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执着这个头衔。
  靳朝嫌吵地打断他:“我待会回趟家,下午去泉县,可能回不来,你晚上没事去把暮暮接回来,校草。”
  三赖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决定了?”
  “嗯。”三赖便知再劝也没用。
  隔了一会,他又对着正在忙活的靳朝问了句:“要是,我是说假如啊,姜小暮同学真对你动了心,你也会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不留情面?”
  靳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缓缓抬起视线看着三赖,开口骂道:“割温…滚。”
  ……
  一路上姜暮的心情都十分复杂,本来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在琢磨靳朝好好买盒套送她到底有何用意?
  但等她到学校后,终于想通了,她觉得可能是靳朝自己要用,但是一不小心放在了给她的塑料袋里,那么问题来了,她要不要还给他?
  虽然靳朝这个年龄有点那方面生活也挺正常,但想到靳朝有女人这件事,姜暮的心情就略显微妙,那女人是谁?小青蛇吗?看昨天三赖那意思又不太像,莫非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到底是谁?虽然姜暮不知道,可只要想到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她整个人就有些恍惚。
  从医院出来那晚,她其实挺绝望的,这两天情绪稍微好点是起码在靳朝那还能有个暂时遮风挡雨的地方,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小城不至于无依无靠。
  可如果靳朝有女人,那么她的存在就会变得无比尴尬,当然也不方便一直去打扰他的生活,亲妹妹都会不妥,更何况她这个多年都没联系的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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