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老头挂相,没好气道,老头我瞧着他就算半夜烧死也不会有什么,合该锁了门不理你。
  莫古通不敢接话,只说我听见外面似乎有糍粑叫卖,这就去买点来给前辈孝敬,话音没落,人已经出了院子,还生怕跑慢了被老头抓住泄愤,爬着围墙就往外窜。
  林月知起晚了,拎着流星锤在院子里舞的虎虎生威,那锤子一圈一圈的在半空发出骇人的破空声响。
  莫古通很快就翻着围墙回来,嘴里还叼着油纸包,他也是说到做到,说买糍粑就买糍粑,跳下围墙仰头吞下嘴里的,差点没被噎的直接过去,翻着白眼艰难的拍着胸口才咽下去,连忙灌了两杯水。
  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围满了官兵。莫古通捏了捏喉咙,嗓子似乎被噎伤了,还没恢复过来。
  林月知哦了一声,对糍粑的兴趣都比官兵的兴趣大。
  漠北边界资源贫瘠,食物也和中原地区的不一样,至多安阳城内会出现不少北方菜系的食物,但糍粑这种基本在南方流行,她自然是没见过的。
  她捏起糍粑好奇的看了看,咬了一口,对软糯的口感疑惑道,这不是年糕吗?唔,好像又不对。
  莫古通好歹在吴语地区待过不少时日闻言道,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甭管年糕还是糍粑,都是用糯米打出来的,大同小异罢了。
  他又试图提起外面官兵围困的事情,道,好像围的是镇远镖局诶,我听外面人说,青莲剑仙也被请去六扇门了。
  林月知这才抬起眼,有了两三分兴趣,出什么事了?
  不晓得,只好像跟驿馆有关,说是今儿个六扇门抓捕动静可大了,驿站都被轰塌了一半呢!周围硝烟味久久不散,也不知是用了多少的火/药。
  火/药是前朝所发明的,并不是秘密,只是一直都只做炮仗而用,偶尔能去山上炸个兔子窝,直到公孙颉制出霹雳球才正式显现出它的威力来。
  宣帝时期开始管控硝石等制作火/药的材料,还专门设立火器属联合天玄门一起研制火器,结果就是数年没个进展,还是公孙颉当初做出的霹雳球威力最大最稳定,又改进弓/弩,结果也没成功。
  也不知到底是天玄门太过废物,还是力气没使对方向。
  林月知想着,就见老头鬼喊鬼叫的从房间里一瘸一拐的跑出来,小雀儿!小雀儿!
  啧,你别喊了。林月知挥了挥手道,阿蛮带着你家雀儿出去了,一晚上没回来呢。
  莫古通摸了摸大光头,犹豫道,一晚上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月知被他说的眼皮子一阵狂跳,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就听外面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老远就看见一对人马围了过来,莫古通跳起来指着道,就些和外面的官兵穿的衣服一样!
  林月知噌的站起来,老远就看见了一身圆领黑色朝服的江绪,手捏的流星锤的铁链不堪重负的发出咔擦的声响,咬牙切齿的道,白痴秃和尚,那是六扇门的朝服!
  季无鸣第一次碰到一个赢不了的对手,就算是叱罗婵以命相搏,他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也能做到两败俱伤,胜率对半开。
  可是面对沈没舟,季无鸣没有信心。
  面前这个精神矍铄模样慈祥和蔼,身形还有点佝偻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明明都还没有放出杀气,季无鸣已经控制不住的绷紧了身体,握刀不动声色的挡在燕惊雨面前,即是不让他轻举妄动,也是防备着对方出手。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眼睛半弯勾着笑容,一副淡然处事的样子,想必阁下便是武林七绝之一的剑圣沈没舟前辈了,晚辈季蛮见过前辈。
  沈没舟哈哈大笑起来,武林七绝,剑圣倒是好久没听人说过这两个名号了,自我招安后,江湖人大多都叫我,朝廷走狗。当初白楼主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时,我前去祝安,竟无人愿与我同桌用膳,皆以我为耻矣。
  他叹了口气,一脸落寞难过的模样。
  季无鸣不对此事发表意见,只沉默以对。
  沈没舟也不在意,反而主动道,人老了,就总喜欢回忆过去,倒是叫小友看了笑话,小友既然叫我一声前辈,不若便给前辈一分薄面,好好坐下说说话如何?
  季无鸣看了下面虎视眈眈的薛天阳一眼,不是季某不肯与前辈坐下好好说话,而是季某实在是怕,怕我应了前辈这一出请君入瓮,而后我等无辜平民百姓便被屈打成招还无处申冤。
  他这话可没压着声调,下面的人都听见了。
  薛天阳怒目圆睁气道,他说那话看我是什么意思?!
  江绪没说话,冷冷撇过去的眼神却像是在说: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
  薛天阳被气到捏出了兰花指,指着江绪的脸呼喝了两声,原地用力跺了跺脚,一张雪白的脸都气红了,咬着牙道,咱家不跟你这种臭男人计较!
  反正今儿个这事,你江绪若是插手,我薛天阳必定管到底!
  江绪看都没看他一眼,抬起头沉默的看着上面。
  沈没舟被季无鸣内涵了一番,好脾气的笑,甚至还主动承认道,哈哈哈小友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确实是有些人多势众,有些东西放到明面上倒也说不清。
  我老骨头一把,也不愿伤筋动骨,不如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前辈,我瞧你和你护着的那位,也正巧都是我故人子嗣,我今日便做一回保,保管你担心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沈没舟笑问,如此,小友可愿随我下去坐坐说说话了?
  季无鸣沉思一瞬,现在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跑肯定跑不了了,打起来对面优势太大,得不偿失。沈没舟是否可信还是未知数,但是对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提故人。
  好。季无鸣先应下,又问道,我还有一事还请前辈解答。不知前辈所言故人所指?
  顺手而为,自然可以。沈没舟抬起混浊的眼睛,先看向了燕惊雨,笑呵呵的道,你身后那个少年是刺客吧?天下刺客十中有九出自微雨楼,更莫说他身法颇有白微雨的影子,怕也不是小刺客那般简单的。白楼主与我同为七绝,自然是有些交情在其中。她向来护短,若是六扇门不分青红皂白,连问都没问,就把她徒儿抓了问罪,怕是从此往后都不得安宁了。
  他说着像是后怕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唏嘘道,白微雨若想杀人,我长十个脑袋都不够她砍的。我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至于你你的容貌,与你母亲,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仡濮嫣,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季无鸣本以为沈没舟说的故人会是同为武林七绝中的他的父亲季正寒,却没想到说出的是仡濮嫣。
  而且还提起了江湖第一美人这个称号。
  季无鸣眼中华光流转,思绪万千,又见沈没舟叹了口气,仡濮嫣是湘城苗寨女,虽因为苗疆驭尸术一度被称作妖女,但容貌绝艳世间少有,裙下之臣尤如过江之鲤,当年同为七绝的屠人北亦是为治好她的病症寻仙问药,远赴蓬莱。
  你这说的真的是我娘?
  季无鸣有些惊疑不定,只好采用了燕惊雨的身世,胡诌道,我幼时便失散,在南疆长大,未见过我爹娘。
  沈没舟恍然,原来是这样,倒是苦了你了。
  他扫量了他两眼,突然问,你今年几岁?
  季无鸣还以为他看出了什么端倪,神色如常的将年龄往小了说,过年便二十一了。
  他本来就脸嫩,说和燕惊雨同龄都有人信。
  沈没舟点头不知在心里算了什么,有些踌躇的道,你,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其实还有一位兄长。
  季无鸣一怔: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前辈说的是?季无鸣赶紧询问。
  沈没舟:你那兄长名声颇大,只是走了歪路,想来你也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正是那邪宫宫主季无鸣!
  季无鸣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沈没舟:你有个兄弟!
  季无鸣:?我竟然不是独生子女?
  沈没舟:他名声很响亮的,就是走的路子不好。
  季无鸣:哦,跟我一样混邪道的,我怎么没听过?
  沈没舟:他就是邪宫宫主季无鸣。
  季无鸣:i am fine。
  睡过头了谷维素误我!
  下一章阿蛮要见一个牛掰的人,提示,全场身份最高。
  江绪对阿蛮的偏爱应该能在两三章内揭示出来,然后就要到文案的逃命了。
  第44章 地牢
  46.
  季无鸣一脸无言,沈没舟却以为他不能接受亲生哥哥的身份,斟酌着字句宽慰道,你父母埋骨漠北,季远窃位,由此也可见你哥哥之艰辛,他十四岁便手刃叔父登位,虽然手段过于激烈,却也是为父母亲人报仇雪恨他只是走错了路,你也莫过于苛责他。
  季无鸣:其实,他倒真的过的没有众人想的那么艰难。
  季远秘密联合幽冥教坑杀兄嫂,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所以才能以斜阳宫不可一日无主的名头,顺理成章的坐上教主之位,当时除了林月知一派系反对激烈外,其他人虽然默认了,却也并没有就此悉数听命于他,不然季无鸣十四岁报仇之时,也不可能成功。
  斜阳宫是季正寒一手创立的,教中排的上号的都曾跟他风雨里来去,季远再怎样汲汲营营自己的势力,也做不到想季正寒那样令人心悦诚服,因此,季远一开始就不敢动季无鸣。
  登位之初,季远只想捧杀季无鸣,放软了态度一副好叔父的模样,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只是季无鸣一开始就知道了真相,与他虚与委蛇拖延时机,寻找办法淬炼经脉,然后一击必杀。
  不过此中故事不便与人道也,面对沈没舟一脸你们兄妹两都辛苦了的表情,季无鸣只能以沉默相对。
  小友,请吧。沈没舟将他们请下屋顶,几乎是一下来,就听见刀剑铮鸣,季无鸣余光扫过去,六扇门的探子们绷紧了身体,手握紧半出鞘的刀,戒备的看着他们。
  可惜就算他们一起上,也不一定能在他手里走上十个回合。
  季无鸣收回视线,将刀抛还给原主,还夸了一句,你的刀不错,很好用。
  关键是他用的很趁手。
  这刀是唐刀的样式,也是如今最常见的刀种,刀身薄长笔直,刀柄较长,入手却不如唐刀轻盈,反而有种陌刀沉重。陌/刀本来是对付胡人骑兵所研制的,是属于斩/马/刀的一种,是长柄重刀。
  漠北人承袭游牧,惯骑马用弯刀,幽冥教亦如是,季无鸣那把黑刀便是为了将他们斩于马下而特意找匠人打造的,造价不菲,也十分厚重,寻常武者单手根本耍不起来,砸在身上就叫人受不了。可惜最后被燕归天一式天意剑诀给折成了两半。
  江绪那把刀还是季无鸣没了黑刀之后,用的最趁手的一把刀兵了。
  他想着,那双桃花眼下意识从刀身一掠而过,不免就有些流连。
  江绪恍然觉得掌心一阵发烫,他紧了紧手指,抬眸间神色微不可见的柔和了两分,唇角微煽,沉着的道,过誉了。
  薛天阳也是才发现季无鸣手里拿的刀居然是江绪的,捻着一缕雪白的发,眼眸弯成一条缝,阴笑着道,江都统好厉害的功夫,追个贼都能把武器丢了。
  江绪反手将刀送还刀鞘,然后虚扶住刀柄,侧身道了声请,根本没搭理薛天阳。
  薛天阳摸着脖子上的青紫的痕迹,恨恨的瞪了江绪后背一眼,到底顾忌着沈没舟也在没发作,只在安排地牢的时候,极力要求搜身并且将两人分开关押。
  这两人可不是什么三脚猫,放在一起不是砸我场子?要是这两人合伙越狱了,上头怪罪下来,咱家找谁算账去?薛天阳冷哼。
  江绪冷冷看着他,沈没舟抖了抖发白的眉毛,思索着道,其实分不分开不打紧,便是只有一个人,他们谁想走,你也拦不住。
  薛天阳气的一把薅住他的胡子,沈老头子,你到底站那边的?想和稀泥就给咱家滚蛋!
  沈没舟连连讨扰,改口道,小薛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悄悄凑到江绪耳边,小声说,反正分开关还是关一起差别不大,你莫跟他纠结这些了,倒不如赶紧想法子运作运作,怎么将人弄出去。
  江绪眼眸微动,薛天阳在身后怒道,你们讲的我都听见的!堂堂官员竟要做私相授受那一套,成何体统!
  他说着倒是一派冠冕堂皇,沈没舟讪笑,退后一步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薛天阳看了看两人,气笑了,道,你想说关系那尽管去,反正地牢归我管,到了我的地盘上,便是你老子来了,放不放人也得我说了算。到时候,咱家也不介意跟你掰掰手腕子,就让咱家看看,到底是你江都统权利大,还是我薛天阳拖的久。
  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的季无鸣:你说的我也都听见了。
  六扇门的人都喜欢这么大声的搞谋划吗?季无鸣颇为无奈。
  虽然眼前一片黑,但从听来的动静看,薛天阳放完狠话之后,气氛都凝滞了一瞬,沈没舟赶紧出来打圆场,末了还讪讪的感叹他一个老头子活的可真是不容易。
  地牢门口都有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和血腥气,两者相交在一起,让人无端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里头很安静,只能听见脚步声和呼吸声,但是往最里面走,腥气又淡了,渐渐的散去。
  脚步声停了两次,一次是薛天阳将燕惊雨带到一边的劳里,一次是江绪问了一句,他呢?
  薛天阳语气不怎么好,你以为你老子会让他在我这一直待着?昨儿个趁我进宫就给弄走了。
  也好。江绪小声应了句,锁链声中,季无鸣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应该是江绪,他停顿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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