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十里 第21节
多希望把你揣在兜里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冉莀就带着孙淑宁和冉振东先回家了,冉苒因为下午还有一场手术走不了,只能满脸不高兴的把一家子人送到医院门口,又依依不舍的缠着哥哥哼哼唧唧的耍赖皮。
冉莀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交代她晚上要记得把蛋糕取回来,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最后嘻嘻哈哈的跑回门诊大楼了。
这些都是陆司丞靠在走廊上抽烟的时候看到的。
他们两天没见到面了。
早上七点的时候,她来过一趟,他听见脚步声就闭着眼睛假装没醒。
九点的时候她又过来了一次,他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他有意的避开了她过来见自己的所有时间。
只是再怎么躲,当天晚上六点三十,他们还是在医院外面碰见了。
“你要去哪儿?”冉苒老远就看见陆司丞那辆黑色的吉普正慢悠悠的等着排队出医院的大门,连忙踩着高跟鞋蹦跶过去冲他招了招手。
她的车在早上的时候就被冉莀开走了。
“红会路。”今晚陆司丞套了一件黑色的t恤,好像还出门理过了头发,又露出了青青的发茬。他单手撑在车窗边框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
“我也去那儿,你能不能捎我一段儿?”冉苒笑的像只猫。
很多时候,她真的很像一只牙没长全的奶猫。
他本想着今晚迟点走,说不定还能避开她。但现在既然避不了,那这段路就纯当是老天最后的奖赏好了。
其实陆司丞当初买这辆吉普的时候纯粹是因为发了钱不知道怎么花,加上他不是出任务,就都是在部队里呆着,所以他开的也很少,这大半年几乎都是用来接冉苒了。
“我听你的巡值医生说,你应该是明天才出院啊。”冉苒拿出口红和小镜子,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脸上的淡妆,“怎么今天就走了呀。”
“医院里太无聊,我快要发毛了。”陆司丞单手开车,似乎对今天的红绿灯时间有些没了耐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
“别说的像是我们医院这段时间都在苛待你一样好不好。”冉苒细细地描着唇形,一想到那份已经交上去的申请报告,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红灯开始读秒,陆司丞瞄了眼已经化好口红的冉苒,绿灯一亮,他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吉普立刻如同一道幽冥蹿了出去,蛟龙般游弋在车河之间。
冉苒收回曾经说他没有路怒症这句话。
他不是没有,他只是车技好。
“你在看什么呀?”都说女人是敏感的,过了一会儿冉苒收起口红,余光无意中瞄到一旁的陆司丞,不由得开口问到。
今晚难得没有穿军装的陆司丞轮廓也稍微柔软了一些,没有了那些凌厉的线条,整个人都柔和起来,那双不怎么爱笑的眉眼显得特别深沉。
之前他来接她的时候还是春天,虽然已经转热但都还要穿一件薄外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短袖的样子。
即使在医院住院了这么长时间,手臂上的肌肉还是起伏有致,难怪能徒手爬五楼。
想到这个,冉苒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红。
“你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陆司丞这回倒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地搭在上面,纯黑色的t恤下露出的一截胳膊被车窗外的路灯染上薄薄的暖橘色。
“红色的裙子很适合你。”
冉苒歪着头看向陆司丞,他盯着前方的眼底闪闪亮亮的像是忽然落进一颗星。于是,她忍不住翘起的嘴角上沾了和他身上一样的橘光,“陆上尉这是在夸奖我漂亮吗?”
“就事论事而已。”
“那,我就当你是在表扬我咯。”冉苒摆正头笑了起来,眼角弯弯的。陆司丞微微偏过脸,正好看见她的笑的模样。“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冉苒把脸凑了过去,眯着眼睛像一只小狐狸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笑嘻嘻地缩回位置上,“长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呀!”
陆司丞也不由自主的偷偷跟着扬起了唇线。
我所有的欢喜,都来自于你。
我所有的愁苦,也来自于你。
多希望你,也是。
“诶,你能不能再前面的蛋糕店靠边停一下。”刚拐进红会路的十字路口,冉苒就指了指前面的巨大招牌,“去之前我还得先去给人跑个腿,取个蛋糕。”
靠边停稳车,陆司丞开口问道,“要我等等你吗?”
“不用啦,从这儿走过去还是很近的,你开车小心呀。”阖上门,冉苒乖巧的朝陆司丞摆了摆手。隔着车窗他才发现她今天真的是有静心打扮过,还涂了深红色的指甲,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淡淡的光。
听她这么说,陆司丞也不再和她客套,一脚油门踩下去,黑色的吉普车很快就淹没进车流中去。
第45章 幸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4
洛城有三个军区大院,住在里面的也全是随军的军属,江泽就住在红会路上的这个,上个月刚从大队里的家属楼里新搬过来的。所以在门口简单的被盘问了一下,陆司丞就将车开了进去。
“小丞来的真是时候,我的饺子才下锅呢。”一进门,陆司丞就听见了卢雪敏从厨房飘出来的声音。
跟在陆司丞后面走进来的江泽呵呵一笑,“你嫂子盼你来都不知道盼了多久了,光是骂我都花了好几天。”
“你还不该骂呀?要是小丞这回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等着被我赶出去吧。”
卢雪敏和江泽曾经有一个孩子,但因为一些意外而早早夭折。她是芙城人,恰好陆司丞也是。也许是这样的缘故,所以她格外疼他,就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看看你嫂子,就知道你这个弟弟,在这个家里我倒是一点地位也没有。”江泽给陆司丞倒了杯茶,无奈地摊开手。
接过卢雪敏从厨房里端出来的菜,陆司丞笑了笑,“就为了嫂子的这口菜,我也舍不得死在外头啊。”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啊,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知道吗?”卢雪敏连忙用手敲了下陆司丞的脑袋,转头瞪了眼坐在客厅无辜的江泽,“你说说你这个领导是怎么当的呀,整天就知道带坏我们小丞。”
还没到饭点,江泽先拉着陆司丞坐到客厅里去泡茶,这边才坐下来,他就忍不住八卦到,“和总院那个医生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陆司丞喝了一口茶。
江泽嫌弃的踹了他一脚,“什么叫没怎么样?现在和我都开始打官腔了是不是?”
“人家好好地一个医生,前途无量,像我们这种人就不要去糟蹋了。”陆司丞又喝了一口茶。
“什么叫糟蹋啊?什么叫这种人啊?哪种人?你是哪种人?我们是哪种人?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我雪狼最金贵的兵,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喂出来的!怎么的?还配不上她一个总院医生啊?”
江泽不同意,眼睛一瞪,“说老实话,是不是你小子欺负人家,所以才给我说这种混账话了!”
“你觉得金贵的东西多了去了,才不是我……”
江泽瞪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你给我想清楚!我是怎么了?虐待你了?!”
“有没有虐待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陆司丞终于放下手里的茶杯,靠在沙发上斜睨了眼快要被自己气死的江泽。
“那等你这次回去,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虐待!”
“虐待士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江泽发誓,如果他不是陆司丞,自己保证要把他摁在地上毒打一顿,“对了,你们组的那个谢严华……”
听见组员的名字,陆司丞后背一凛,“他怎么了。”
“自从这次林昊出了事,他就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失明,更不用退伍……以至于他这么多天都没有办法再训练。”
江泽叹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个a组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每一个都是他的宝贝疙瘩,这次出了这档子事,他头一个心疼的要命。
“而且心理治疗师干预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解决。前天晚上,他差点从宿舍楼上跳下来,如果不是罗见拉住他的话……”
“我回去之后会马上找他谈谈的。”一想到那个全组最小的男孩子那天晚上在自己病房里偷偷哭的样子,陆司丞的眉头都快要皱断了。
他总是特别爱笑,一笑起来两只耳朵也会跟着动,平日里更是像只小花蟹一样在大队里总是横行霸道的。
“你好好找他谈谈吧。”江泽拍了拍他的大腿,“如果还是这样的情况,他可能就不再适合待在a组了……”
对此,陆司丞心知肚明。
“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陆司丞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像是含了一口黄连,“我已经失去一个了……”
“你更要为了其他的人着想。”江泽自己也是军人,此时此刻他特别理解陆司丞的舍不得,“其他人的命也很重要。”
“你又再骂我们小丞吗?”卢雪敏从厨房探出头,就看见陆司丞低着脑袋,眼眶红红的。
“吃饭吃饭。”江泽在外头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唯独回到家就怕卢雪敏,“水饺好了没?”
“吃什么饭呀,谁给你做呀,就知道当甩手掌柜。”卢雪敏哼了江泽一声,转身推着自家老公往门口走,“去拐角小卖部给我买瓶醋去。”
“我去吧。”陆司丞搓了搓眼睛,想要立刻逃离这个情绪,站起身就拐了出去。
……
另一边,等着吃饭的冉苒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看着爷爷和爸爸下棋,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快,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擅自做主。
脑子都要变成浆糊了。
“冉苒!!我今天下午去省里开会,听你们院长说你今天早上交了份申请报告,说要调进雪狼特种大队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刚一进门看见冉家祖孙三代都坐在客厅里,唐如意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抱怨起来。
雪狼特种大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不了解。可是特殊单位有多危险,每次看到丈夫焦头烂额的样子和儿子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她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以为家里就他们爷儿俩在部队就算了,结果现在自己的女儿居然放着总院的好日子不过,主动要求调到那里!这怎么让她不着急。
“小丫头你要去雪狼啊?我没听错吧。当初听见不用下部队就乐的整晚没睡好的人,又是谁啊。”坐在椅子上陪父亲下棋的冉甫明听见妻子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申请去雪狼怎么了?我本来就是军人,去部队服役也很正常啊。”吧唧吧唧的吃着桃子,冉苒连头都没抬一下。“而且你们别说的我那么像胆小鬼好不好,我好歹也是拿着手术刀,见过大风大浪的医生。”
“你在医院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
当初把大儿子送进陆航团之后没多久,小女儿紧跟着就从军医大学毕了业,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她妈妈把她拦着不去部队。况且,凭女儿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主动请缨去部队,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
听到爸爸这么评价自己,这回轮到冉苒不高兴的撅着嘴,爬到爷爷身边坐着,“冉师长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不正当的思想啊,冉军长不治治他吗?”
“总院的神经外科怎么就不合你的心意了?那是多少人挤破头想去的地方?而且我听说你马上就可以评副主任了?好端端的在这个档口,非得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才顺你的意是不是?”
唐如意看着女儿,也不知道这种倔性子到底遗传了谁的。
当初冉苒一毕业,她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关系,把她弄进了总院,而不是凭着她爸爸的要求下到部队。现在倒好,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我可是军人!”
“你也是医生。”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上尉!”
坐在一旁喝茶看爷爷下棋的冉莀算是听明白了,一把把炸了毛的妹妹搂进怀里,“你知不知道自己一旦跨进部队的大门,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到时候因为吃不了苦再想回来,是没有用的了喔,逃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部队,就上赶着去?”唐如意想着硬的不行,来软的总可以吧?
自家女儿当初在军医大学稍微受些累就打电话回来哭的样子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而且你选哪儿不好,非得选个吃苦受罪的地方折腾自己?什么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