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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愈说愈凄凉,不由得哀哀哭泣:我还想要学籍,以后还想科举考功名,千户救我
乔岳冷冷的看向此人,心里格外厌恶不屑,当时被贪欲左右,被旁人的小恩小惠轻易收买,如今只因自己几句话说到了心里,立刻恍然大悟,反水求救。
这种蠢人,是如何能考上举人的?
竟然还狗胆包天想要陷害自己?
乔岳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嘱咐此人道:莫慌,按我说得去做,你还能在此案中留下一条命
吴德一怔,忙安静下来听乔岳吩咐。
乔岳挥挥手示意周遭的人退下,才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
吴德一字不落的记在心上,面上透出讨好的笑:记下了,记下了,按千户大人所说,我定然能早些走出这诏狱吧?
乔岳看了他一眼:按我说的去做,我亲自送你出狱。
吴德闻言,立刻露出一丝战战兢兢的笑模样。
他知道现在自己和乔岳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份状纸一出,乔岳也气派不了多久,但一看到此人,全身血液便如被冻僵般无法游走,只能小心翼翼恍恍惚惚的听命,半点都不敢逆着他的心思来,更别说再接着谈什么条件了。
吴德进京一趟总算晓得能在乡下拥有几亩薄田,安心度日是多么大的一件幸事!
安排罢这一切,乔岳走出诏狱,看了眼挂在天边的彤日,微微眯起眼眸。
自从上次去太子宴上,太子便开始有意拉拢自己,他也不好违逆太子的面子,两人顺理成章的来往比之前多了。
今儿是五日,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去东宫请安的。
乔岳压下心头的冷笑,吩咐身后的庞瑛道:陪我去一趟东宫,照常请安。
庞瑛一怔,想了想还是道:现下是不是有些敏感?毕竟科举一案还未水落石出,咱们此时去找太子,落在有心人眼中还不知会传出什么?
陛下都按兵不动,你还乱了阵脚?乔岳瞥了他一眼:只要陛下没有旨意,你我还是锦衣卫,一切按照往日的规矩行事。
说罢,迈开笔直的长腿径直大步走向前,庞瑛一怔,忙不迭的跟在后面。
东宫,太子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殿前的台阶上团团乱转,猛一抬眼看到乔岳,倒是怔在了原地,下意识的去看周遭有没有人:你怎么此刻来了?没听到外头的传言?让旁人瞧见,还不知会去父皇面前如何诋毁我呢!
乔岳道:既是诋毁,殿下又何必在意,陛下是明君,怎会
乔岳还未说完,太子已经烦躁的摆摆手打断他:父皇是明君,本宫也知道,但那奏折是如雪花般飞向宫中,你说本宫能如何?只能在这宫中装聋作哑少惹事,你还是赶紧回府去吧。
殿下不必心虚,你我二人一没透题,二未结党舞弊,有何担忧?乔岳冷笑道:该心惊胆战的,是躲在吴德背后,妄想陷害我们的人。
陷害?太子一怔:这个吴德不声不响的作弊,还招供是你和他串通,我也觉得是疯狗乱咬人,你说陷害,是觉得此事是有预谋的?
自然,殿下难道就没觉得此事蹊跷?乔岳声音沉稳,让人有在瞬间安定的力量:我们既然没做,那人的题目是谁透露出去的?为何他如此快的招供,还直接指向我们?他招供后,朝廷上下登时沸沸扬扬,又是谁在推波助澜?
一连串的反问,使太子脸色登时凝重下来。
本以为是一个举人的胡乱攀咬,恰好咬在了乔岳身上,此时却觉得,此事也许是早就布置好,给他们二人下的套。
太子思索片刻,看向乔岳:依你所见,本宫此时该如何自保?
自从上次的许一清案子之后,太子便逐渐信任乔岳,也知晓他能处理好杂案,此次科举案,二人一荣俱荣,一败俱败,太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寻求他的帮助。
乔岳道:先发制人,殿下可以去陛下处剖解心意,以情动人。
太子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还是皇帝当初无论如何都要把皇位传给他的亲生儿子,虽然近几年越来越戒备,但父子情分还多少有些残存,若是此时太子拉着皇帝哽咽自诉,想必皇帝还是会被打动。
太子疑惑道:以情动人?陛下又怎会因几分情分还轻放了此事,到时还不是自取其辱?
并不是让陛下轻放此事。乔岳眸中寒光一闪道:而是让陛下亲自审理此案,还殿下一个清白!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君臣分明,此事关乎科举,锦衣卫审过的案子,还要上交证据,由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再次联合审查,
但这些都是臣子,处理起此事定然束手束脚,又如何敢轻下断言,若是陛下亲临,处理起人来也能雷厉风行。
乔岳垂眸,眼底露出戾气,他早已收集好证据,到时当着陛下和三司的官员面儿拿出来,黎霄几乎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乔岳行事稳妥,力求一击即中,让太子出面请求陛下,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太子和乔岳对视一眼,已经晓得来龙去脉,他已然明白乔岳所思所想,点头道:你放心,本宫定然会求得父皇出面审理此案,还乔千户一个清白。
又过了两日,终于有圣旨下发,大意是说科举事关国运,近日有人,为考试公正,陛下将会同三法司共同审理此案。
一时间,京城对此案又是议论纷纷。
陛下极少亲自审理案情,如今却这般重视此案,可见事关重大。
再加上科举一案本身就牵连甚广,只要家中有读书人的,都难免挂怀此案,因此,京城的茶余饭后,到处都是悄悄谈论此事的人。
国子监向来忌谈当下国事,但此案连街头巷陌的百姓都谈论几句,他们也无所顾忌。
圣旨上指明,此案由刑部的霍尚书主审,一时间,霍尧倒是很被人追捧,不少人还笑嘻嘻的打趣向他祝贺,毕竟向来都是锦衣卫审理文官,刑部处理锦衣卫的情形,开国以来少之又少。
贺之漾几日不见乔岳,也不晓得事情是何种情况,忧心忡忡的来找霍尧:此案由你父亲坐镇亲审,他可告诉过你一些消息?
我知道的和你们一样多。霍尧耸耸肩:此事和科举有关,我爹守口如瓶,而且已经四五日不归家,我看他直接在刑部住下了。
但是他们都说此案乔家凶多吉少!李冀冲上来,口无遮拦道:那乔家倒了霉,是不是乔千户也
凡事要讲证据。贺之漾忽然打断李冀,还横了他一眼:据说只有那个作弊的人写状纸招供,说此案和乔岳有关,但并未有确凿证据,三司办案谨慎,霍尚书也是清正之人,定然不会轻易断案,对吧尧哥!
霍尧挑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贺之漾:看来你挺关心此案?
贺之漾心里微动,还未答话,已听到许一清在旁笑道:毕竟我是此届科考的,漾哥自然忧心我前程是否受波及,漾哥放心,我还准备一举高中带带你们呢。
贺之漾一怔,若不是许一清出言提醒,他几乎忘了这届科考对许一清的意义所在他焦灼,他忐忑,他彻夜难眠四处打探,竟然全是因为,他的心底,不知何时竟悄然藏了一双锐利而嚣张的眼眸。
第66章 三司会审 唯独贺之漾踩着春日的阳光,
因着太子在皇帝面前按乔岳所说, 真情实感吐露了心思,皇帝倒有几分动容,顺水推舟同意亲审此案。
皇帝和三司同审科举案的消息登时传遍了京城, 国子监的同窗们纷纷在私下议论。
陛下竟然亲自审理此案, 看来绝非小事, 也许真是锦衣卫和东宫勾结,好把同党放进去呢?
不会吧太子要提拔人, 还用如此大动干戈?而且还是太子主动请求陛下审案, 想必是清白的
锦衣卫何等嚣张, 背后也许还有东宫, 三法司怎好审问?陛下这是来给他们撑腰呢
贺之漾近几日却始终在回想当时在科举考场外的场景, 他记得很清楚,在考生进场时,他分明看到了黎霄从考苑里出来, 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仓促间窃窃私语了几句,还左右瞧了瞧, 飞快递给那人一个信笺。
他当时站得远,二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此事前前后后也不过眨眼之间,但贺之漾极为确定的确有信笺从考场传出来。
眼看要开考, 有什么重要的信件,非要在赶赴考场前递过去?
他还听说作弊之人手里握的, 千真万确是考卷题目,而乔岳是监考官, 早早知晓题目,搜检时又没把人拦住,自然极有嫌疑。
但黎霄能从考苑里出来, 想必也会有接触到题目的机会,会不会是他知晓皇帝忌惮太子和乔岳,所以故意设局透题,把祸水引向负责此次监考的乔岳
贺之漾拉住霍尧,露出回忆的神色道:一清考试那天,咱们在考场外的偏僻处闲聊,你记得黎霄亲自从考场出来,和一个人耳语了几句么?
霍尧挑眉,思索道:恩,怎么了?
你说那个信笺里装的会不会是考题?贺之漾道:此案是陛下连同三司一起办案,又是你父亲主审,我们可以把此事讲与他,也许恰是案子的关键所在。
霍尧一时没有搭腔,目光落在贺之漾焦急的面庞上。
他知晓贺之漾向来心大,万事不上头,这几日却为乔家的事儿到处奔走打探,脸庞明显小了一圈。
霍尧想了想,淡然道:都察院,刑部那么多人,难道还用咱们去提醒,若是真的有什么,他们肯定能晓得。再说就算是黎霄有意陷害,他也不必亲自出来吧?
贺之漾摇头,坚持道:但你不觉得太过凑巧,他交谈的那人,恰好就是出事的考生?当时即将开考,考场外似乎就剩了我们几个人,而且就算当时有人撞见此幕,他们不晓得黎霄的身份,也并不晓得他和乔家不睦,我们既然撞见,怎么能不理会?
他看向李冀冯境道:你们当时也看到了,过两天审案子的时候,国子监也会去旁听,我们一同把此事告诉主审?
冯境李冀对望一眼,都吸吸鼻子没言语,他们是和锦衣卫关系还成,但远远没到挺身而出的地步。
特别是此事涉及科举,读书人向来对锦衣卫有偏见,听说是乔家暗中做了手脚,一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又把鹰犬霍乱朝纲的弊端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讲。
连给他们上课的博士这几日都眉飞色舞,喜滋滋的和他们讲道此事也许是陛下处置冷落锦衣卫的好机会,还说什么乔家倾覆后,锦衣卫的权势会进一步削弱,皇帝会更信赖倚重文官等等
当然说到最后,还是以劝学收场。
听完博士的激励,不少同窗都宛如打了鸡血般认真读书,盼望着朝局变幻,厂卫收敛的那一天。
全国子监的监生们嘴上不说,各各心里也暗自期待乔家树倒猢狲散,锦衣卫从此一蹶不振。
而他们几个若是在大庭广众下出面做了证说了话,有没有用且不去说,岂不是直接和同窗们师傅们为敌么?
回家父兄痛骂不说,这以后在朝堂之上还混不混了!?
贺之漾在古代这么多年,略一思索也晓得他们的难处,静默片刻装作不在意的笑笑道:哈,我也就随口一说,不会玩道德绑架,你们不出面就不出面吧,别不舒坦了,怎么选都是好兄弟。
李冀听贺之漾这么说,才如释重负的露出笑脸。
不管他们要如何权衡,贺之漾默默想,他都要去作证的。
初六日,刑部衙门前聚集了不少人,事关科举,更因为皇帝亲自审案子,不少官员百姓都好奇的在衙门外探头探脑。
锦衣卫们横刀立在门畔,挡在众人面前。
科举舞弊是大案,事情未水落石出前,皇帝下旨暂停阅卷。
阅卷暂停,考生焦灼,这些审问案情的文官心里也着急,只想匆匆审明白案子,不再耽误这届科举的阅卷。
他们不晓得皇帝的心思,但对锦衣卫都很是不忿,案子没申,已经觉得八成是锦衣卫的问题。
主审的刑部尚书是霍尧的父亲,为人清正,又是科举出身,和锦衣卫天然对立,一听到此事就已经咬牙切齿在家痛骂锦衣卫。
怎么看,这场案子都是不利于乔家的。
黎霄一身飞鱼服,神采奕奕的随众人给皇帝一起请安,事不关己的站在堂侧,心下已经开始盘算着乔家倾覆后,他要如何步步上位。
此事微妙,但毕竟还未定案,皇帝看了看站在堂下的乔岳,和缓了语气:科举事关国运,又牵涉到爱卿,朕此次亲来问案,也是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明白,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都和你父亲无关。
乔岳谢了恩,道:陛下所言极是,科举是大案,臣定会知无不言,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给奸人可乘之机。
黎霄心思一动,不由瞥了乔岳几眼,心里莫名发紧。
只听皇帝又对主审官霍尚书道:卿尽管大胆放心去查问,无论事涉何人,有朕在,你都不必包庇顾忌!
皇帝此次前来,又意有所指的说这些话,分明是给这些文官壮胆,免得他们面对太子和锦衣卫束手束脚,不敢下手。
余察察,庞瑛几个人一凛,都不禁担忧的看向乔岳。
乔岳却面色平稳的站在堂下,对这番话似乎置若罔闻。
霍尚书静静心思,立刻传唤吴德。
吴德在诏狱受了惊吓,又见高堂上坐着皇帝和高官,登时腿脚发软,被人拖上大堂时摁跪在地上时兀自抖索。
他怯怯看了站在自己身畔的乔岳一眼,满脸欲言又止。
黎霄眼中划过轻蔑和不屑。
众人也倒吸一口凉气,若说此事是乔岳和太子勾结,想透出考题好提拔东宫的人,那也该选青年才俊吧?
这人明显头脑不灵光,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就算金榜高中,日后对太子又有什么助力?
犯得着冒这么大风险透题么?
皇帝不发一言,示意自己只是旁听,让霍尚书开审。
霍尚书问道:吴德,你科举作弊,人赃俱获,你对此事不否认吧?
吴德动动唇,飞快地看了黎霄一眼,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