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这才过了几天啊。
  一想到郁桓有可能是被自己气瘦的,阮秋平便把头垂得更低了些,愧疚感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郁桓的床铺略有些凌乱,应是他刚刚正在上面休息着。
  而阮秋平要的本子在书桌上放着,显然是他当时没藏好,被郁桓翻了出来。
  阮秋平拿起那个本子的时候,其实想问问郁桓有没有偷看,他又觉得他和郁桓现在已经不再是能够说轻松话的关系了,于是他安静地将本子收好,朝着郁桓说:打扰了,再
  再见好像也不太好,他顿了一下,换了个拜拜。
  可当他正准备打开屋门走出去的时候,身后的郁桓却又声音低哑地朝着他开了口:阮阮。
  阮秋平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子。
  他以为郁桓永远都不会这样叫他了。
  郁桓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黑色檀木更衬得他面色苍白,嘴唇更是不带一点儿血色。
  过来。郁桓又说。
  阮秋平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他低头看着面前的郁桓,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郁桓却伸手抱住他的腰,缓缓将自己的头埋在他怀里。
  阮秋平茫然无措地睁圆了眼睛。
  怀中抱着他的那个人,每一寸肌肤都烫的惊人,像是要把人烧化,应该是得了严重的高烧。
  可腰腹被他脸庞紧紧贴着的部位却被浸湿,洇出一点点凉意来。
  不要走。
  男人低声哀求他。
  第73章
  阮秋平感觉心脏处整个都被塌陷了进去。
  他大脑还未来得及思索,身体便先有了动作。
  他一只手抱住郁桓的肩膀,另一只手慌乱地抚摸着郁桓的头发,语气比哄阮咚咚时还要轻柔温和:我不走我哪儿都不走。
  郁桓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整个人都如同一个硕大无比的暖炉,散发着不正常的温度。
  阮秋平任他抱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他松开,于是,他只好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郁桓你是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为什么身上这么烫啊?
  郁桓却没有说话。
  阮秋平试着在郁桓施了一个治疗术,可对他好像没什么用处。
  阮秋平皱了皱眉。
  郁桓现在到底是受了多大的伤,生了多大的病啊?他现在的修为增长迅速,临近封神,连四十九道天雷都能挨得下来,却丝毫不能令郁桓身体好转。
  阮秋平再次询问道:药仙来过吗?你有吃什么药吗?
  郁桓似乎轻轻动了一下,额头抵在阮秋平腰间,两只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阮秋平低头去看他,只见他面色依旧惨白,只是额头已然渗出了汗,双目紧闭,显然是又晕了过去。
  阮秋平慌忙喊了两声也不见他答应,只好先将他安置到床上,然后立刻去医药馆寻药仙。
  药仙见到阮秋平时,放下了手中的药罐子,问道:怎么又是你,难道是你母亲的病又复发了不成?
  不是,是郁桓。阮秋平说。
  药仙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药罐:哦,是他啊,我前两天也去看过了,他没什么事儿,二十一阶神级的吉神呢,能出什么事儿啊,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可是他状态看起来真的很不好,现在都已经昏过去了!您就去看看吧,要不然我把他带回来也行阮秋平语气焦躁不安。
  药仙叹了口气,又从柜子上拿了几瓶药,说:走吧,我跟你去。
  可他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去,翻箱倒柜又拿了十余瓶药,全都带到身上了。
  他病的很严重吗?需要这么多药。阮秋平问。
  不严重,只是我要对症下药,药带得全更保险。药仙将那些药装起来,背到身后。
  .
  两人到了吉神府时郁桓还没醒。
  他躺在不染纤尘的雪白床铺里,更显他整个人都虚弱苍白得触目惊心。
  阮秋平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白色好不吉利,便伸手用法术将床铺全换成红色。
  铺红床干嘛,又不是新婚。药仙吐槽道。
  阮秋平解释说:我只是觉得白色不吉利。
  他可是吉神,哪儿会缺好运气。
  药仙探了探郁桓的经脉,轻车熟路地拉开床头的木盒,将几个药瓶补了进去,然后对阮秋平说:你把这里的仙仆叫过来,我给他说说喂药的注意事项。
  跟我说就行,我一定会记得。阮秋平说。
  药仙:可是你用什么身份在他身边照料啊?
  阮秋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说是伴侣,早已撕了婚籍。
  若说是朋友,可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牵扯不清的朋友?
  最终,他还是将这个问题跳了过去,只回答说:不管是什么身份,我这段时间一定能一直贴身照料他,寸步不离。
  行吧。药仙似乎是有些无奈,那你过来,我跟你讲讲这些药的药性和用量。
  药仙拿着一个白瓶子讲了一半,有些遗憾地说:你要是能拿到红玉散就好了,那药效比这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只是有点难得
  阮秋平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从郁桓身上又拿下他刚还给郁桓的几瓶药,将一瓶红色的药瓶递过去:你说的是这个吗?这个瓶底上写着红玉散。
  没错,就是这个!药仙眼睛一亮,又扒拉起剩下的那几瓶药,这儿还有聚神粉呢,这几瓶都是好东西呀,对郁桓现在的伤势都有用,郁桓既然有怎么不早拿出来!
  他他前几日将这药借给我了。
  药仙看着阮秋平的表情,叹了口气:你也别担心了,吉神已经开始发热,就代表身体快该好了,他本就不是普通神仙,再加上这些上好药品,估计没多久就能醒了。
  阮秋平抬起头:郁桓用的药和我受天雷之后用的药所差无几,那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吧。
  .
  药仙走后,阮秋平一瓶一瓶地给郁桓喂了药,然后趴在郁桓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就在床边看了郁桓一天。
  直到天色昏暗也不挪动一下。
  似乎是怎么都看不厌似的。
  短短几日,郁桓真的瘦了很多,脸庞的棱角更加分明了,肩膀更薄了些,连手上的血管都比原来明显了。
  阮秋平的视线忽然定在郁桓的左手上。
  他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订婚戒指。
  阮秋平轻轻的握上郁桓的手,两人无名指上款式相同的订婚戒指在昏暗的房间里熠熠生辉。
  阮秋平还记得自己曾经为郁桓带上这枚戒指时,说是换成婚戒前都不能取下。
  现在他们的婚礼没有了,婚薄销毁了,可这枚戒指却仍在他们无名指上戴着。
  原来郁桓没有摘啊。
  郁桓嘴里说着要和他解除婚籍,永不再相见,还将他们的山洞搬空,布了结界,不让他进去。
  郁桓做得那么绝,好似要与他断情绝义,对他已经厌恶至极可却始终没摘下这枚戒指。
  阮秋平展开郁桓的左手,闭上眼睛,轻轻将自己的脸庞贴在他的手心里。
  .
  清晨的一缕金色阳光落在了阮秋平的脸庞上,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卧了一夜的姿势,让他整个身子都有些发麻,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才忽然发现郁桓已经醒了过来,并半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他。
  朦胧的睡意一瞬间就被抽走了,阮秋平彻底清醒了。
  郁桓的眼神深邃平静,可阮秋平却忽然慌乱了起来。
  不是我非要赖在这里的,是你,是你不让我走的!
  阮秋平没什么底气地率先开口道。
  说不定郁桓昨天也是生病,烧糊涂了,才会说出那种话戒指,戒指可能也是气晕了头一时忘记了取下来,说不定郁桓现在清醒过来之后,就又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他了。
  他难以抑制地胡思乱想着。
  他再次重复着说:真的,我没撒谎,是你昨天
  是我央求阮阮不要走的。郁桓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又喑哑。
  是我求着阮阮不要走的。他重复说。
  阮秋平愣了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
  郁桓动了一下胳膊,似乎想要抬起手,但却没抬起来。
  阮秋平低头一看,才发现郁桓的整个左手被自己枕了一夜,都被压的发白了。
  阮秋平慌忙低下头去给郁桓的手按摩,低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郁桓另一只手却伸了过来,轻轻地触碰着阮秋平脸颊上被印下的戒指印痕。
  阮秋平眨眨眼睛,忽然小声地开口问道:郁桓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我生阮阮什么气?
  就是就是我骗你的事,我现在知道错了,真的!我以后再也不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了。
  郁桓指腹在阮秋平脸颊上很轻浅地摩挲了一下,眼睛里轻轻荡起的笑意,温柔得如同湖面上落叶点下的微波:我知道,阮阮是为了让我开心才是那么说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看着郁桓脸庞上的笑意,阮秋平觉得心里郁结成一团的思绪也缓缓舒展了开来,轻轻盈盈地如同绽放开来的花瓣,还落着些晶莹剔透的露水。
  他眉眼弯了起来,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那你当时说要和我断绝关系的话,都是气话,都不作数对不对?
  嗯,不作数的。
  太好了!阮秋平松了一口气,眼圈突然就泛了红,他开心地埋到郁桓的怀里,小声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怎么会。郁桓轻轻碰上阮秋平仍留着些蜿蜒伤疤的后颈,倒是阮阮,白受了四十九道天雷。
  不白受。阮秋平仰起头,没心没肺地笑道,要不是因为这雷,你指不定还不会这么快原谅我呢,况且也没什么事,你看,我现在还活蹦乱跳呢,倒是你
  阮秋平脸上的笑容缓缓敛了下来,皱了皱眉,你是为什么受了伤,怎么弄的?还和我受天雷后用的药所差无几,莫非你也是遭了雷吗?
  郁桓沉默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什么雷?
  成神后的升阶之雷,这雷比我想象中的威力更大一些。郁桓笑着说,只是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不行,还得要吃药。阮秋平从旁边拿出几瓶药放到桌上,然后站起身子,我去厨房给你拿些热水。
  厨房的门是锁着的,阮秋平从仙仆处拿了钥匙。
  看着手中的一大串钥匙,阮秋平叹了口气。
  就按照他现在这运气,一个一个试着开锁,估计要试到最后一把,才能把门给打开。
  好浪费时间,郁桓还等着他喝药呢。
  阮秋平不开心地想。
  可当他将第一把钥匙插.入门锁中之后,锁却出乎意料地开了。
  阮秋平愣了一下。
  他运气是不是变好了啊?
  不对不对是因为这里是吉神的家,所以他运气才这么好的。
  阮秋平端着热水回房的时候,却发现郁桓已经完全坐了起来,正闭着眼睛往一个藏运球里灌输着好运。
  那藏运球里气运流动,金光弥漫,夺目耀眼。
  而与之相反的是,郁桓脸色嘴唇却愈发苍白,额头上甚至有汗珠滴落。
  阮秋平焦急地往前走了一步,想打断他,可郁桓已经发现了他,并停止了动作。
  那枚金色的藏运球缓缓落了下来,落在郁桓手心里。
  阮秋平皱着眉走上去:你在给司命做藏运球?司命难道这么着急要吗?你就不能等身体好了再给他做吗?
  郁桓笑着说:不碍事。
  阮秋平低头看了眼藏运球,又问道:这个球里面有好多好运气,是哪位仙君要下凡历劫啊?
  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阮秋平追问道,你和他关系很好吗?受着伤还要给他这么多好运气。
  郁桓弯着眼睛笑了笑:关系是很好。
  哦。阮秋平垂下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抬头问道,关系很好你怎么从来没让我见过?你们认识了很久,是至交的好友吗?比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好吗?
  郁桓忍俊不禁道:曾经那些女孩们靠近我时,也没见到过阮阮这般紧张,怎么现在会吃一个朋友的醋?
  那不一样。阮秋平说。
  怎么不一样?
  阮秋平垂下头,小声说:就是不一样。
  第74章
  阮秋平感觉这两天自己有些不一样了,要说是哪儿不一样,他也不能具体说出来。
  但总之,他就是觉得精神越来越足,气血越来越好,看见的花儿一个比一个红,看见的草一个比一个绿,没出门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结果一只脚踏出大门,就又觉得乌云散去,晴空万里,耳边甚至还有黄鹂鸟在轻啼。
  应该是春天快要来了。
  阮秋平仰起头,轻盈地跳跃起来,高高地伸出胳膊,指尖掠过老树新抽出的嫩芽。
  对了,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郁桓的身体也彻底康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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