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召

  山里的寺院，入夜后气温骤降。
  裴如月推开窗户，冰冷夜风立即扑面而来。
  她寝室在叁楼，站得高看得自然也远，只可惜天一擦黑，敲过暮鼓后，整座寺院远近亮起的灯火便极少，更无半点声响:
  “这佛门清净地天黑后，反而显得鬼气森森的，真没意思。”
  好在，展长风就住在对面角楼，他此刻一举一动都映在了窗纱上，像表演皮影戏般，从出浴到穿衣，通通落入她眼里。
  窗纱上的影子尤为修长些，对面的人用棉巾匆匆擦过身体，便抖开衣服随意穿上。
  绿柳取了披风，靠近时目光扫了对面一眼，小声问:
  “王妃，需要奴婢去唤展护卫过来吗？”
  如月略微沉吟:“也好，那就叫过来吧。”
  那边窗纱上人影走开了，如月也转身坐去床上，嘱咐两人:
  “坐了一整日马车，你们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是！”两人放轻脚步退出去。
  *
  角楼厢房里。
  展长风坐在桌边，用干棉巾绞紧了湿发，边来回擦拭，边注意房门动静，一直没见王妃出现，悬在半空的心才敢落下去。
  今日她坐马车乏累，想来他今晚应该能躲过一劫。
  正要松一口气，倏地耳朵便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正朝厢房走来。
  长风神色蓦地绷紧，下反应吹熄桌上油灯。
  稍等了片刻，房门就发出“叩叩”两声……
  门外是绿柳的声音:“展护卫，您休息了吗？”
  展长风静坐在黑暗中，目光炯炯盯着房门方向，放缓呼吸。
  “展护卫……”绿柳敲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里面传来应答。
  她盯着黑沉沉的门板，抿唇思忖:
  一个侍卫，纵使真睡着了也断不可能彻底放松警惕，喊了那么多声也没人应答，最大可能便是房内之人在装聋作哑，故意不回应她。
  绿柳无奈，只好转身往回走，喃喃自语:
  “赶了一整日车，想来是很累了，也许是我眼花，竹子后一晃而过的人影应该是寺内的僧人，实在不必特意吵醒展护卫……”
  话语才落，久叩不开的房门蓦地“咔啪”两声，被人猛地打开。
  绿柳下意识扭头，就见黑洞洞的房内冲出一道人影，眨眼间冲到她面前，语气紧张:
  “在哪看见的人影，可有瞧清楚往哪个方向逃走？”
  黑暗中，绿柳只看见他的身影轮廓，努力忍住笑:
  “展护卫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天亮也叫不醒呢。”
  展长风怔住，随后察觉出她方才的话不过是为了诈他出来。
  他尴尬，找借口要躲回房:“既然是看错，那就……”
  不等他说完，绿柳快速打断他:
  “展护卫，王妃传你见面，你快些过去吧。”
  展长风步伐僵在原地，极不情愿:“夜深了，属下不便……”
  “我不管，反正王妃要你过去你就过去！”绿柳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边说边转身离开:
  “话我带到了，展护卫若敢违抗，后果自负，你见识过王妃脾气的，小心敬酒不吃吃罚酒！”
  展长风:“我……”
  夜风穿过竹林，撞得竹子噼里哗啦响，渗人得很。
  展长风一头湿发，被冷风一吹，整颗脑袋冻得仿佛要结霜。
  他立在黑暗中，静默了片刻，迈步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