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顾清欢和风朝里是一个寝室。
极简风格的寝室，风朝里不喜欢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上午一起去搬书的江让也在这个寝室里，见了风朝里和顾清欢，就像是见到了老乡。
江让拿了几包辣条，脸上还流着汗水。
“诶，风朝里，你今天可霸气了啊。”江让坐在风朝里身边，友好地给他递了一包过去。
风朝里拿出英文磁带，瞥了一眼那示好的行为，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吃这种东西。”
江让顿时间有些尴尬。
顾清欢刚好从浴室里面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他在卫生间听到了全过程。
“哟辣条，快兄弟，扔一包来。”顾清欢腾出一只手在空中舞动，做好了要接辣条的准备，“你别理风朝里，他天生少个心眼的！”
江让笑了笑，将辣条扔给了顾清欢。
“是我照顾不周，不晓得你不吃这玩意儿，别在意啊风少爷。”江让伸手拍了拍风朝里的肩膀。
风朝里扬起一抹笑容，不曾回答。不知道这个称呼是真心实意还是讽刺。
拉开抽屉，风朝里从里面拿了一包薯片给江让，在江让惊讶的目光下，风朝里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不是不吃零食，我只是不能吃辣。”
“对，他不配。”顾清欢早就撕开了包装，吃的津津有味。
“顾总，你是不是皮痒？”风朝里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底，藏着暗涌与阴冷，正在缓缓流动。
顾清欢立马举双手投降。
有的时候你压根不知道什么话就会惹到对方，有可能是一句无心之言，也有可能是一句玩笑话，你觉得无所谓，对于对方来说却像是心上一刀。
风朝里又扔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给顾清欢：“可别说我不雨露均沾啊顾贵妃。”
“得嘞皇上。”顾清欢挑眉接过。
江让在一旁笑：“话说我们班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叫云雾里对吧，真他妈好看呐！”
珠水顺着那短短的头发往下滑落，流过白皙的肌肤，在那精巧的锁骨那荡漾，顾清欢又用毛巾擦了擦，拿出一瓶可乐，配上辣条和薯片，觉得自己人生圆满。他不搭腔，好像没听到。
好像之前信誓旦旦说要追云雾里的人不是他。风朝里默默地戴上耳机，在手机里面找到纯英语歌单，“嗯”了一声：“是挺好看的。”
他需要锻炼语感，但他这次把声音调小了一些。
“是啊，风少爷你刚才还让人家下不来台！”江让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我看她那委屈巴巴的样子我都心疼！”
“风少爷是个小人。”顾清欢淡淡说着，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大瓶星星，放在了自己的书桌里。
风朝里摘下一只耳机，睨眼看向顾清欢：“你在说谁是小人？”
那语气冷淡至极，晦暗不明的面容，似乎与白日里温柔随和的模样相差甚远。
“哟，顾清欢你怎么还有这么大一瓶星星？哪个小姐姐送的。”江让好奇地问。
顾清欢愣了愣，一时间没回答，风朝里随便说了句：“他妹妹送的。别碰，他可宝贝着呢”
……………
仿佛身在迷雾里。
仿佛身在光明里。
仿佛身在黑暗里。
看不清，摸不着，混沌一片。
就跟她的名字一样，一直都是模棱两可又偏贬义的不幸。
有些冷，针刺样的风扑在自己的身上，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无数细小的伤口。
可惜什么也没有。
赤着脚，嘶吼的声音，那种压抑在喉咙内的沙哑的声音，像是野兽的狰狞。
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暗了。
四周无边无际，赤足踏进了冰凉的水里，那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一路蔓延到了大脑内，让她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雾里？”
温柔女声悠悠传来，像是一身轻盈的春风吹来，将那水面在黑暗里吹起了阵阵波纹。
冰凉转换成可以适应的温度。
她看见那天突然就亮了，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觉得刺眼地眯了眯眼。
桌椅摆在正中，那梦幻中的形态一点一点被还原成一个普通厨房该有的样子，忙碌的女人背影，顺着那窗户透过来的视线，穿着白色花边的围裙，温婉可人的侧脸，柔和得不见一丝世俗气息，穿着隔热手套，女人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转身看见了她，那一双亮的惊人的眸子内闪现出惊喜。
“雾里你回来了！快来吃饭吧！妈妈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鱼哦！”
妈......妈......？
然后很多事情压根等不及她去反应和思考，因为天色又暗去了。
那看起来温馨无比的小厨房和那个女人温婉的身影都消失了。
去哪里了？
她站在原地，那原本有些温凉的水又变得寒冷刺骨起来。
没来由的心慌。
周围安静极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说是在胸膛内，却又感觉随时都会跳出来一样。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双眼睛，像是极暗之时，那些暗处的掠食者找到了一只落单的小白兔。
不止一双，那密密麻麻的眼睛，如星辰不坠落，镶嵌在黑幕上。
只是它们远没有那样美好。
就那样紧紧盯着你，亦或者是眨一眨。
“啊——！”
意料之内的尖叫声。
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能淡然自若那也是个人才。
水声溅开，她开始低着头狂奔。
那刻骨的寒意似乎就要抽走她全部的力气。
在黑暗的深处，隐隐约约的男声传来。
不止一个。
他们在笑。
也不知道在笑一些什么，恶心又贪婪。
她知道那是什么。
如临大敌。
就像白日里被众人注视的情况一样，她开始浑身颤抖，心跳加速，喘不过气来。
扑通一声摔在了水里。
睁开双眼直愣愣地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寝室内有着淡淡而皎洁的月光落下，那一层柔和的轻纱，将半面寝室都笼罩在其中。
云雾里喘着气，看了看四周。
室友都已经睡着了。
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凌晨叁点，离闹钟响还有叁个半小时。
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清醒了，并且头痛欲裂。
尤其是两侧太阳穴那样，她能感觉到血管在剧烈搏动。
呼了一口气，云雾里捂着脸，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对方。
拉开抽屉，借着那月光摸出药盒，扒了两粒药就着水吞下，双手撑在桌子上，云雾里深深地呼吸着，回想着梦里的内容。
人都说醒来之后就不会记得梦的内容，可是她却记得一清二楚。
绝望而无助，一次又一次的，怎么都逃不出去。
日子还得这样过。
哪怕每个人都有小心思。
高二高叁的比他们早起，因为他们还得跑操，高一的刚来，还得等待军训。
听说是一位教官出了点事情，要推迟两天。
他们乐得清闲。
初中也经历过短暂的军训，差点没把他们这群身娇肉贵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人间疾苦的小皇帝小公主们给磨死。
晨光有熹微，朝霞如玫瑰。
早上的风还有些清凉，在逐渐热闹的声音中清醒。
后半夜没有做梦了。
云雾里捂着还有些发涨的脑袋，下床跟室友们打了一个简单的招呼，开始洗漱。
温馨在桌子面前给自己涂防晒霜，朝云雾里的背影问了一句：“雾里，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我跟别人约了。”云雾里抹了一把脸说。
“谁啊？”
“殷勤。”云雾里怕温馨不认识，又补了一句，“就是我的同桌。”
“哦～那没关系啊，我们仨也可以一起啊！”温馨笑眯眯地说着。
她像一只温顺的猫儿，当那双眼睛笑弯起来的时候，黑曜石般的双眼便变得怜爱动人。
这谁顶得住？
反正云雾里觉得自己顶不住，也不知道温意那个家伙看起来怎么就能那么冷冰冰呢？
一开始云雾里还担心殷勤会介意，但是没想到殷勤对温馨还挺热心的。
女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在几言几语之间就形成了。
“你喜欢吃什么？”
“食堂里面的粉丝还是不错的。”
“我也喜欢吃粉！他们的汤底真的好好！”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喜欢粉，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殷勤非常主动地挽起温馨的手臂，温馨则挽着云雾里的手臂。
不知道别人看懂了没有，反正看得云雾里目瞪口呆。
不过遗憾的是她们得先上完早自习才有半个小时去吃早餐。
楼梯街道口，碰到了熟人。
风朝里、顾清欢、江让......还有温意。
温意是他们寝室里面的最后一个人。
但他仍然保持着淡淡的疏离感，跟其他叁人的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
云雾里想起来昨天他给自己送糖，安慰自己。
应该还是个很温柔的人吧？起码内心如此。
“哥！今天早餐等会跟我们一起去吃粉吧？”温馨朝温意喊。
四人都愣了愣。
温意点点头，瞥了一眼云雾里，云雾里则友好地笑了笑，算是对昨晚的感谢。
这样的小动作，大伙没有在意，还以为云雾里对他们每个人都如此友好地笑。
那纯洁的笑容，仿佛身在高山之巅，不坠凡尘。
风朝里眸色微沉，定定地看着云雾里，不过数秒钟便移开。
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