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弯刀(4)

  长公主府的骄奢安都城里人尽皆知。
  “……传闻每餐需叁十道膳食,由秀色婢女小侍鱼贯而入奉上,山珍海味,美味珍馐,无所不有。沐浴用的是安息国进贡的稀有香料,在黑市上一两千金……“
  “还有么,还有么。”
  “还有什么,哦,你可知晓昌平公主为何年近二十都尚未招驸马么?”
  “哎哟,还不是公主性本淫荡,命理带煞,若无强硬命格,怕是载不了这位公主的“富贵”,不知道会不会魂断美人床榻呢!”
  茶馆里一阵哄笑。
  本朝严令,茶馆坊肆禁议国事,但关于各色闺房的香艳绯闻却从未断过。
  其中又以昌平公主的风流韵事为甚,男宠面首,奢靡用度,无一不是话料。
  也许此时议论的人早已忘记,当朝长公主的命格又是如何从吉运昌隆到性淫克煞。兴许从异国远道来贸易的商人会感到几分疑惑,这公主怎的与数年前的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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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国皇宫
  燕帝启正饶有兴趣地观赏舞姬的身姿,不时逗弄怀中的美人。
  燕启年过不惑,理应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自从十年前那场大病,仿若将这位中兴之帝的鸿图之志蒙上一层阴影。
  那场病使得整个太医署都束手无策,准备以死告罪,幸得一神医入宫诊治,方才痊愈。那位高人见到陪侍病榻前尚且年幼的长公主,便留下了“性淫不端,命煞克运”的批语。
  也正是那时,燕帝对长公主的态度愈发莫测了起来。
  太监上前回禀,长公主已到殿外。
  燕帝示意,让舞姬侍从退下。
  “儿臣拜见父皇。”
  “免礼罢。”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燕启看着已经出落成亭亭美人的女儿,华贵宫装,珠翠金钗也压不住那副好颜色。
  这是他和翎儿的女儿,她小时候由他亲自教授骑射,考较功课的女儿。
  像极了翎儿。
  “筠儿,为何与父皇这般生疏?莫不是怨恨父皇将南省监察的差事给了柘儿?”
  “儿臣不敢,父皇莫要误解了孩儿,皇弟近来颇有长进,这差事正须得他去。”
  “唉。”
  燕帝不禁长叹。
  “筠儿莫怪父皇,只恨你那几个弟弟不中用,被他们母妃教养得不成材,帮不得寡人,累得你一个女儿家做这些琐累的政事。”
  燕青筠敛目恭听,姿态乖觉。
  “柘儿现在也慢慢能主事了,但仍是欠缺些分寸,还需得你私下提点几分。”
  “儿臣遵旨。”
  燕帝整了整坐姿,又道,
  “还有一事,近日江尚书上奏,请朕为他家的二房孙赐婚啊,听闻江家小郎痴情于朕的筠儿,想着尚公主呢……”
  燕青筠眉心一皱,是江家那个纨绔,和她名声一样扫地的安都有名的废物草包。
  “父皇,儿臣性子顽劣,自由散漫地惯了,恐非江小郎良配。请父皇应允,儿臣愿为父皇与皇弟分忧。”
  燕启看她,身上那骨争强好胜的顽固性子,让他仿佛看到了还是皇子的自己,如何在父皇面前求取关注和赞赏。
  可惜了。
  “昌平,休要胡说。”
  “你及笄已近五年,寻常官家女儿早已成婚生子,翎儿去得早,是父皇误了你。”燕启英俊的面庞上有几分痛色。
  “父皇恕罪,是女儿不孝,恃宠而骄,望父皇宽心。”
  “上前来。”燕帝伸出一只手。
  燕青筠应声上前,跪坐在那冰冷主位的下座,繁复精美的宫装被随意坐覆在地毯上。
  她仰视那位被她称作父皇的君主,将手递予其掌心。
  皇宫里锦衣玉食堆出的天子的手,掌握天下人生死的手,此刻也掌握着她的命运。
  燕启垂眼,另一手抚上光滑如玉的侧脸,轻抚过着她的朱唇,捏着她戴有耳饰的耳垂。说道,
  “筠儿莫怕,有父皇护佑你,若是不想成婚,再留几年又何妨?”
  燕青筠温顺地注视燕帝,脸上柔软的指腹像世间最锋利的刀尖划过她的脸颊。
  男人的话让她身上感到刺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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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府,泉阁
  泉阁是当初建造公主府时皇帝特意命工匠修筑,请能工巧匠设计的水道通渠,让整个泉阁在冬日也能温暖如春。长公主出宫立府后将泉阁改为了沐浴的寝殿。
  一位长发女子在偌大的浴池中沐浴,池中香薰氤氲,花瓣漂浮。
  水雾腾起,房内帷幔轻纱披挂,将此处衬得宛若仙境,池中的女子仿佛是花里走出的仙子。
  室内除女子之外,空无一人,只听得水波轻漾的细微声响。
  “十五。”
  女子唇齿间轻轻唤出一个名字。
  转眼间,一个人影跪在身后。
  她身着黑色软甲,藏青短打,腰间一柄弯刀,刀鞘上有古朴的暗纹,一息间现身,不见丝毫破绽,轻功隐遁功力极高。
  “奴在。殿下有何吩咐。”
  耳中听到水声,是殿下转过身来。
  “你走近几分,本宫听不清你回话。”
  燕青筠浮到玉阶池沿,等那人跪到她眼前。
  “是。”
  十五行跪礼,俯首垂眸。
  “抬起头,看着本宫的眼睛。”
  十五抬眼便对上那双明如星辉的桃花多情眼。
  肩颈肤白如雪,胸前的沟壑被池水花瓣隐隐遮掩,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一袭墨色长发浸在池中,湿淋淋的,散发着致命的诱惑的公主,像落凡的神女,那如水般脉脉的目光正看着她。
  十五感觉她的心在颤抖。
  “你觉得本宫如何?”温良的声音问道。
  她恭敬地回答:“殿下智虑周全,心性绝佳。”
  “呵,你可真会哄人。”
  燕青筠挑起一缕湿发在指尖绕弄。
  “本宫以为你会奉承本宫貌美呢……”
  一只雪臂伸来,细伶伶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那只素手抓住跪在地上之人的交领,轻轻往前一拉,就将人拉到眼前。
  十五被迫倾身,与公主不过咫尺之遥。
  ……
  “你说,本宫容颜可美?”
  “美,殿下是奴所见最美之人……”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溅起水花四溢,打破池水的平静。
  将人冷不防地拉进池里,浑身湿淋的十五被人捏起下颌。
  两人同立在池中,燕青筠浑身赤裸,她衣物完整。燕青筠拂掉十五脸上的水珠,身体几乎要和她贴上。
  呼吸间都是她独有的的香气。
  “十五,你答错了。”
  “美貌是皇室里最无用的东西,可我偏生有这累赘。”
  “我想要的,不给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十五无言地看着她,悠远微冷的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向别的什么人。
  “那我就,只好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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