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妹

  “姜虞，你，很怕我？”
  他俯下身，隔着桌子，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从教室外看过来，似乎将她虚虚拥入怀中。
  清朗面容近在咫尺，唇角微勾，泛着盈盈笑意，琥珀色的眸子却仿佛一汪潭水，深邃如斯，沉沉地注视着她。
  姜虞几乎动弹不得，仿佛被施展了魔法。
  片刻，才如梦方醒。
  她连忙错开目光，水汪汪的泪珠依旧还在眼眶里打转，“没……没有。”
  “我们是同班同学，对吗？”
  “……嗯？”姜虞被问得迷糊糊的。
  她忍不住侧开目光，垂头看向桌上的纸笔，蓄留已久的眼泪坠落，将笔迹氤氲染湿糊作一团。
  这时，耳边又传来林嘉木一声轻笑。
  “既然我们是同学，为什么每次讲话总要吞吞吐吐。走在路上，也要跟在后头做小跟班。就连说话的时候，你也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知道吗——”
  林嘉木倏地停顿。
  下一秒，他突然站直身子，叁两步走回到桌前坐下来，随手抓了一支笔在空白的纸上涂画，笔尖同纸张快速摩擦的声音簌簌。
  没再继续咄咄逼人。
  姜虞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她忙不迭擦拭几下眼泪，也跟着坐下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围观林嘉木动作。
  一分钟后，林嘉木将那张纸递给她，示意她打开看看。
  姜虞接过，这才发现，赫然是一张简笔画。
  纸上是一个小女孩正哭泣，撅着个小嘴巴，怀里抱着一只等身的小熊玩偶。
  就听林嘉木又道：“知道吗？你这个样子，总让我感觉，我好像在和我妹妹讲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大概也很怕我。每次想到她，都会想到这张图上画的场景。她怀里抱着一只玩偶熊，眨巴着眼睛哭，小姑娘委屈极了。”
  姜虞一怔，“图上是你妹妹？亲妹妹吗？”
  “嗯，亲妹妹。”林嘉木点点头。
  他轻轻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她呀，和你一样大，和你一样这么怕我。作为她亲哥哥，说实话，真是有点头疼。既然你和她一样，那你讲一讲，我到底哪里可怕？”
  哪里可怕？
  姜虞一时说不上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家里的妹妹而烦恼的林嘉木，反而比平时更亲近许多。
  噗嗤一下，姜虞忍不住弯了弯唇。
  -
  这样一哭一笑的，不知为何，姜虞感觉自己和林嘉木之间的无形隔阂，就像是被铁锤猛砸了一下的玻璃窗，哗啦一声碎掉了。
  心中的不自在感消散了许多。
  中午，姜虞纠结了一会儿，决定不回家吃饭了，就借用林嘉木的手机给于清然打了电话，两人去学校附近的快餐店解决了午餐。
  整整一天，补习时你问我答，氛围相当愉快。
  下午4点时，正正好搞明白了试卷上最后一道错题，姜虞长舒一口气。
  他们开始收拾东西。
  林嘉木动作麻利，叁两下收拾好，将纸笔与书本放回了他座位上，就坐在一旁安静等待。
  而另一边——“差生”文具多，姜虞在这一方面很精细。
  她把各色水笔放回笔袋，又将试卷板板正正地折迭好，中途又从书立里取出来了考试错题本——姜虞打算今天到家后就把这些错题全整理好。
  这时，一旁的林嘉木忽然递过来手机——玻璃屏幕亮着，上面的企鹅图标非常显眼。
  姜虞一时心旌荡漾，还不待林嘉木出声，就抢先一步开口，话也说得大胆：“林嘉木，你是想加我QQ嘛？”
  林嘉木轻咳了一声：“是这样的，我们班有QQ群。我是想问，你想加一下群吗？”
  “……？”
  好尴尬……
  姜虞耳根骤然一红。
  她试图亡羊补牢：“……嗯，我就是想加一下QQ群。因为前排的妹子就和我说过一次，咱们班有QQ群，所以……你加我，然后再拉我进群……”
  ——她既没和前座的女生讲过话，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更不清楚有班级群这回事。
  姜虞纯粹是在圆谎。
  可她并不擅长，一句话讲得磕磕巴巴，越说越感觉是欲盖弥彰。
  林嘉木却并未深究。
  有笑意在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扩散开来：“朱颜和你说过呀？”
  原来她前排的女同学叫朱颜？名字好好听呀。
  但无暇思考太多，姜虞连连点头：“对，朱颜和我说过几次。”
  “好，那我加你。”
  林嘉木清浅的笑声，如一层又一层的春水，在姜虞耳畔缓缓荡漾开来。
  姜虞的耳朵更烫了：“……我一到家就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