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豆沙
“嗡嗡嗡……嗡嗡嗡……”手机握在掌心，温度已经有点烫手，唐辛夷在它震动第二次时才缓过神来，苏红凛的名字就在最显眼的位置，但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手机屏保与壁纸，都是苏红凛的自拍，奶茶色的背景墙与白色瓷砖，不就是机场的卫生间吗……
真是的……一定是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偷偷拿指纹解锁的……
唐辛夷用两手扇扇风，试图让四周不存在的粉红泡泡离远点，掩饰性地咳嗽一声，看看前面开车的兰涟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接起苏红凛的电话。
“干嘛呀……”压低声音，又看了眼后视镜里带着墨镜的兰涟韵，悄悄侧头看向后方的那辆墨绿色商务车。
“又走神了？我打了两次电话，发了三条短信了哦！”
苏红凛把墨镜取下，又把头发扎起来，和大卷发的孙碧玺特别好区分，坐在右侧副驾驶位，她打开窗户，伸出五指朝前面的车晃了晃，像是知道唐辛夷正在看她。
果不其然，窗户那有颗小小的头颅猛地动了几下，接着消失在高高的座位后。
“躲什么？”苏红凛笑着抽回手，瞄了孙碧玺一眼，有些傲娇有些得意。
孙碧玺回她一个被墨镜挡住也不减分量的白眼，手指扣扣方向盘，让车载秘书拨通了兰涟韵的电话，结果对方拒接，只回复了短信“我在开车，没空!”还被秘书大声气的念了出来……
“……”
“噗呲……”苏红凛放肆的笑出声，继续和电话那头的唐辛夷煲着甜甜蜜蜜的电话粥。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已经从偏僻的国道驶入了绕城路，马上就要进入收费站了，苏红凛才念念不舍地挂断电话。
孙碧玺被她明晃晃的笑容刺中某根心弦，在排队缴费的时候忍不住摘下墨镜，一言不发只盯着她。
“怎……”苏红凛一哆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很清楚口无遮拦的孙碧玺接下来会说什么，连忙伸手虚挡住她的嘴巴，神情冷淡有些恍惚，“别说话别说话！什么都别说！”
被呛住的孙碧玺暗暗乍舌，扭过头去不想看见她瞬时晴转时雨，故意叹口大大的气，绷着的脸难得的挤出一丝笑意，声音有点郁闷的哑，“我只想让你好好的……不管你和小丫头能走到哪一步……”
姣好浓腴的脸上两颗眼珠子往旁边转了转，看着因为自己假装难过而低头玩着手指的苏红凛，忽然计上心头，声音里带了哭腔，“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想要给小丫头一个结局……我肯定是最支持你的那个……和对方父母沟通的也只能是我了……”
嗓音沙哑，在封闭的空间里听起来尤为清晰，苏红凛有些惶恐地抬头，手指用力掐进掌心，目光飘忽不定，强迫着自己冷下心来，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然，双手搂紧自己的手臂，卷隽的暗涌都藏在意味深长的笑容里。
“借你吉言……”漫不经心，继而大力给了她肩头一巴掌，“我自己的人生当然我自己负责，真有那么一天……那位置也是留给孙碧青的……”
“你都说是‘留’给她了！她又不一定肯来！”孙碧玺揉揉被拍痛的肩，转头吼她，咬牙切齿又凶神恶煞。
“你都说了是‘不一定’了……”苏红凛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根本是在装，懒洋洋地靠在坐垫上，指腹蹭了蹭下嘴唇，露出不爽朗有保留的笑容，跟着缓慢行驶的车一同沐浴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未来谁也说不定……我倒是很期待你和兰老师的那一天……”
“呵……说得简单……谈何容易啊！”孙碧玺正想拐弯抹角地问她澳洲的事情，收费员已经推开窗户等她拿卡了，只好匆匆感叹一下，刷了卡付了钱，进入市区后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必须全神贯注的注意路况，以免造成意外，咽下肚子里的话倒是没什么机会重提。
车子驶入公园路时恰好遇见前方追尾，只能停下等待交警处理，兰涟韵的车隔了一辆本田，也被堵在路中间，天气真的很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立交桥下就是大片大片翠绿的草地和树林，幼儿园小朋友们正在组织课外活动，父母带着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苏红凛看见两个女人拉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放风筝，就在车子最近的护栏网旁边，视线往上，是一只同样红彤彤的七星瓢虫。
“孙碧玺……”忽然扭头看向她，背着光看不真切表情，“你看那里……像不像以前你和我一起……带stefanie放风筝的的时候……”
孙碧玺闻言摘下墨镜，眯起眼睛看向她的外边，立刻就看到那一家人，回忆里这样的场景却稀薄得很，又睁开眼细打量苏红凛，“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读幼儿园的时候，隔三差五就穿别人的裤子回来……尿床很严重啊！”
“啧……”苏红凛的感伤被生生憋回去，当即瓮声瓮气道，“那么久远的事……谁记得呢……”
“哼哼，我就记得啊!”孙碧玺臭屁的摇头晃脑，“你什么事我不知道啊！你身上有多少颗痣，我都比唐辛夷那丫头清楚！”
“……多少颗？”
“哼！你屁股上有一颗黑痣，就在打针的地方，你右胸外侧也有一颗黑痣，你两个耳朵上都有一颗黑痣，你背上还有几颗红痣，你手心上有一颗肉痣……”
“……”
苏红凛暗自好笑，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左手掌心底部的那颗肉痣，只觉孙碧玺还是像孙碧青一样，仿佛随时都备着两副面孔，不管是对着谁，都可以算计，看似真心实则无心……
或许的概率难以估算，苏红凛敛起异色，端坐好身子，反客为主地拍拍她的手背，像长辈一样开始对她谆谆教导。
“兰涟韵是个好女孩，我也看得出你是认真想要对她负起责任的，扳弯别人就算了，还要轰轰烈烈搞得人尽皆知，就算她父母在你的威逼利诱之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但是……你也总得给她一个配得上的身份吧……”
“呵呵，什么算了算了……你讲话真的是一如既往的没水准……什么身份？未婚妻还不够吗？现阶段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孙碧玺打开车窗，嫌外面汽油味重，又关上，眼睛开始搜寻兰涟韵的身影。
那一白一灰的两个小姑娘，正围坐在事故车辆旁边的绿化下，一会儿指着桥上的花朵植物捂嘴，一会儿指着等在树下的事故当事人偷笑，就是不看向这边，甚至故意避开视线……
交警不一会儿便开着小白车滴滴滴的到了，下来两个肩宽腿长的制服男人，戴着墨镜和白手套，一步一步的像极了天桥超模，兰涟韵和唐辛夷频频打量两人，都露出发现宝藏的欣喜神情，修炼不够的唐辛夷还大着胆子拖着兰涟韵，向事故车辆凑过去，给交警帅哥当目击者。
“切！”孙碧玺二话不说，解安全带拿好东西，下车直冲唧唧喳喳围着交警的两人，一手搂过兰涟韵的肩膀，一手扯着唐辛夷的后领，把两人往自己的车上带。
唐辛夷紧紧抓住针织衫的扣子，佝偻着身子跟着她快速移动着，心有不甘的又回头看了看高大威猛的交警小哥们，正好撞见往这边慢悠悠踱着步子的苏红凛。
像是被抓奸在床的一朵红杏，脸色涨红，揪紧了衣服往下拖，成功从孙碧玺的魔爪下逃脱开，惴惴不安的等在原地，安分乖巧的低头看脚尖，不再四处张望。
“躲什么？”苏红凛看她发烫的双颊和雪白的小腿，步子停在几步开外，想起那两个部位的柔软口感才又向她走近，将长外套搭在她肩上，拖着前襟靠向自己怀里。
唐辛夷垂眸扭了扭，在外套底下脱了针织衫，穿进苏红凛的灰色薄西装里，整个过程半点视线都没给她。
好吧，这丫头肯定是害羞了，苏红凛也不说话，刮刮她小巧的鼻头，搂着人往回走，阳光洒下，周身洋溢着温暖而发光，困倦又舒缓。
路过孙碧玺的车时，唐辛夷先看见孙碧玺正压着兰涟韵倒在座椅上亲吻，两颗头颅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昵的靠着，兰涟韵的手还在孙碧玺头顶与后颈上抚摸。
唐辛夷头低的更低，耳朵红的更红，苏红凛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看她窘迫的样子就转移视线，看向刚才她变化伊始的方向，瘪瘪嘴又后退几步，故意敲敲半透明的有色玻璃，唐辛夷只张嘴却没有出声阻止她。
某人欣慰的露出孺子可教也的微笑，成功打断孙碧玺两人的火热独处，也不够解气。
那厢孙碧玺擦擦嘴，将兰涟韵的脸压到自己胸前，竖眉瞪她，无声地吼着让她们走开。
苏红凛将自己的脸贴近窗户，对着孙碧玺上下一扫，大仇得报似的呼口气，也无声的回她一句，光天化日，注意影响……
“唉……”唐辛夷默默地摇摇头，牵着苏红凛继续向她的车走去，不时侧头瞄瞄她，却还是忍得住一句话也不说。
道路很快被疏通，孙碧玺开着车继续在前面带路，转弯或者红绿灯却赌气加快速度，想要甩掉苏红凛这条大尾巴。
“你们两个又吵架了？”车子忽然提速，唐辛夷的心撞在座位上，就像过山车一样高高悬起，终是忍不住开口对苏红凛说话。
苏红凛扭头看她一眼，让车子匀速行驶，也不准备和孙碧玺的车保持距离了，才低声带笑的问她，“吵架？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吵架？”
唐辛夷挠挠后脑勺，眼珠子滴溜溜的躲闪着，“也不是那种吵架，就是闹着玩的那种，就像之前你们在山庄里那样！”
“还好吧，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说没有营养的话，玩小孩子分分合合的游戏……”苏红凛将车子拐进右侧的通道，发现前面果然没有了孙碧玺的车子，哭笑不得地打开gps导航。
那根苍白的食指在屏幕上滑动，因为开着车不能完全分心，动作异常缓慢，修剪完美的杏仁状指甲泛着粉红色的珠光，应该是涂了甲油，唐辛夷顿时觉得口中燥热无比，咬咬唇转移注意力，“之前……”
“那个……”苏红凛和她同时开口，两人都一愣，继而一人坏笑，一人害羞，都没有再开口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