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安全感

  史姨婆要史敦正出院之后搬去她家住，但说了几次史敦正都不肯，只要提起这个话题，老人家就闭上眼睛不回应，她失去了耐心，见到外婆就开始抱怨。
  「别急，慢慢劝，突然要换环境，老人家没有安全感也是有的。」外婆安慰史姨婆。
  趁着两人说话，容采嫻观察史敦正的眼睛，发现他并没睡着，她便上前拉他的手。
  「太公，」她在他的耳边说道：「小嫻来看你囉！求求你看我一眼吧！拜託、拜託啦！」
  史敦正笑着睁开眼睛看她，「呵啊…」他努力发出声音。
  「嘿啊，我跟外婆，还有大表哥来看你啦，太公！有没有想我啊？有齁！」容采嫻摇着他的手。
  「你的屁股还痛不痛啊？不痛啦，那漂亮的护士小姐姐有没有给你打针？…」
  容采嫻笑嘻嘻地跟史敦正一问一答，两人有模有样地聊着天，史敦正露出了住院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我看，小嫻这个小可爱也一起搬去我家吧，就她有办法让我老爸开心…」史姨婆感概自己没有像容采嫻这样讨人喜欢的孙女。
  欧兰斯看了看史姨婆，心想她八成没看过容采嫻生病的样子，所以才会这样说，她是小可爱？应该是带着可爱面具的小恶魔吧！他认为。
  「她啊…就是一张嘴！」外婆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骄傲，容采嫻可是自己一手拉拔大的。
  外婆他们没有在医院待太久便离开了，在搭计程车回家的路上，容采嫻问起史敦正会不会搬去跟史姨婆住。
  「迟早会搬过去，老人家一个人住怎么让人放心。」外婆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范玉珍也说再过几年就接自己去身边照顾。
  「不是有阿蒂在吗？」容采嫻提醒。
  「她有什么用？照顾日常生活还可以，真正有事情的时候还是…，不然她怎么会跑来敲门找你去？」外婆摸了摸容采嫻的头。
  「噢。」容采嫻的心情有些低落，外公走了，史太公也要离开这里了…
  「怎么了？你肚子不舒服？」外婆看她表情转变，以为她中午吃多了。
  「没…还好，」容采嫻摸着肚子，目光一闪，放大音量说道：「可是胃有点胀胀的，应该是青菜吃多了。」
  外婆哪里不懂她的小心思，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又瞥了一眼坐在前面副驾驶座的欧兰斯，只见他不动如山。
  不过，外婆眼神不好，没看见他嘴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
  回到家，欧兰斯看了看时鐘，距离他出门赴约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便问容采嫻：「要现在上课？」
  「嗯，好啊。」容采嫻无所谓什么时间上课，反正她此刻的人生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他们的英文课没有课本，只要准备笔记本就好。
  「你有想过读医学院吗？」欧兰斯问道，这是他第一次问她关于未来的想法。
  「噗哧…」容采嫻笑了出来，乐不可支道：「你开玩笑的齁？！呵呵…」
  看见欧兰斯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咳、咳…」她敛起脸上的笑意。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正经地回答。
  「理由。」欧兰斯追问。
  容采嫻觉得他这个人很爱追根究底，不给一个让他觉得满意的答案，他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题目。
  「在这里，读医学院的人都是这个…」她比出大拇指，说道：「成绩顶尖的、最聪明的、最努力的。」
  想想，她又补充道：「人中的〝龙〞与〝凤凰〞！」
  「比如你的爸妈、姨妈、姨丈。」欧兰斯不假思索地接话。
  「对！」她用力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我的成绩只是在中间…」她先伸出中指觉得不对，赶紧翘起了食指与无名指，这样也不对，索性把手放下。
  「所以说，」她说道：「我根本考不上，别开玩笑了…」她知道自己的能耐，她才不要强迫自己做自己做不来的事情。
  「那你将来想做什么？」欧兰斯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做生物或者植物研究啊，就跟外公或者阿嬤一样。」她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回答这个问题简直就跟呼吸一样自然。
  「不，你不适合做研究工作。」欧兰斯不这么认为。
  「不…不会吧…」容采嫻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看着他。
  「你适合职能治疗、物理治疗、特殊教育、公共卫生、社会工作。」欧兰斯一口气提了好几种专业。
  他觉得容采嫻那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不该被浪费，她适合从事跟人沟通互动的工作。
  欧兰斯的话太震撼了，容采嫻一直理所当然地把升学目标锁定在生物相关科系，而并没有考虑其他，因为那些领域对她来说太陌生，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