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盟友

  就在秦吟准备驱动右腿发力攻击的时候,黑暗中恍出个人影,像是潜伏的猎豹,步步逼近却安静如斯,目光如炬,电光火石间下手稳准狠,一招制敌。
  秦吟只瞧见黑漆漆一团自上而落顷刻间撞击过来,而后前一秒还在发狂的周聿文瞬时被打翻在地,捂着后脑勺说不出话。
  突如其来的重击,周聿文完全来不及反应,摔下的同时额角又磕到了床脚,承不住接连两次撞击,当场昏了过去。
  从暴虐到宁静,哪怕威胁已过,空气里的紧迫气息却还未来得及散去。
  周京洄扔了手里的椅子,第一时间冲过来检查秦吟的情况。
  他脑中没有太多的念头,什么后果,下手轻重,都被一股脑瞥到脑后,他只关心秦吟。
  他自己尚且气息不稳,扶着秦吟,大口喘息,分不清是自己在抖,还是秦吟在抖。
  入目所见的是她满是泪痕的惨白小脸,呼吸孱弱,目光呆滞,彻底失去了焦距。
  她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好像处在另一个真空世界,听不到也看不到,没有情绪,也没有悲喜。
  周京洄摇着她,企图唤回她的意识:“秦吟,秦吟,没事了.......”
  他下意识想要抱她,却被她推开了。
  秦吟鼻翼翕动,呼吸顺了回来,淡然的神情在渐渐重塑,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紧接着慢步踱到浴室,站定在玻璃前,开了水,麻木地擦拭自己的手和脸,一遍又一遍。
  这一幕虽然平静,但惨烈程度与刚才无异
  周京洄看着秦吟将手和脸的皮肤搓洗到发红都不停下,提到嗓子眼的这口气根本缓不过来,待发麻的指尖稍稍回了力,他才知道原来发抖的一直都是自己。
  他只敢站在门边,不敢踏入,想安慰秦吟几句,却不知怎么开口,因为联想到了自己,毕竟他也是这般畜生地对她。
  秦吟透过镜子瞥见周京洄久久难以平息的激愤,冷笑着,不介意将现实再剥离地更残忍些:“强迫这种事,看别人做都觉得恶心,换做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
  周京洄重重捶了下墙,别过头,敛下眉眼,小声道歉:“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也一定不会再让他碰你。”
  “别空口说大话,你暂时连自己都保不了,”秦吟关了水,一脸鄙夷,擦身而过的时候更是对周京洄视若无睹。
  她跟这对父子本来就没什么以后,只有你死我活。
  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周聿文,她胸口一阵恶心,真希望这一刻直接弄死他一了百了。
  但这样的死法对这种恶魔来说太轻松了,他不配。
  秦吟不想再碰刚才发生过恶战的床,站到窗边,生冷的月色笼上她的脸颊,她背对着周京洄开口:“你回自己病房休息吧,这里你别管了,晚点我会跟门口的交代。”
  周京洄追问:“明天等他醒过来找麻烦,你要怎么脱身,要是......他又重复今晚的事,你......”
  秦吟幽幽转身,冷月下面如碧玉,掩了杀气,但寒意凛凛:“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管好你自己,我们的合作照旧,你做好进战队的准备,顺便继续所谓的勾引计划,别让他觉得你是个没用的。”
  黑暗中,周京洄慢慢吐匀了气,胸闷的愤懑气息仍在乱窜,但远不及秦吟的吐出的字字句句扎心。
  明明她说的都是事实,明明这一切他都暂且无能为力。
  他又一次感到绝望,无助,但绝望久了,总会学着绝处逢生。
  他纵使再无能,再畜生,起码抗打。
  想定了,他转身推开门,对着周聿文的手下吹了个口哨。
  秦吟小声拦他,掺了几丝急切:“你要干嘛,快回去。”
  周京洄偏不理,待那人走近,清了清嗓,吊儿郎当地开口:“喂,我爸昏过去了,赶紧叫医生来看看,晚一步搞不好脑震荡了。”
  周聿文的助理和手下闻言两张脸瞬间变色,立马冲进去检查,顺便按铃呼叫医生。
  没多久,秦吟这一间小小的病房里挤满了乌泱泱一群人,穿黑穿白的各色人员参差不齐,闹腾了一阵终于把周聿文转移到了同层的病房。
  待无关人等撤出病房,助理才开始对秦吟发难:“秦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医生说老板的头部有伤,烦请说明,不然明天我不好跟老板交代。”
  未等秦吟开口,依在门边的周京洄抢先开口:“跟她没关系,我砸的,浴室的老人安全椅,塑料的,死不了人”
  助理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最终落定在周京洄身上:“这......”
  周京洄拍拍他的肩,半安抚半玩味地调侃着:“没事,明天你就这么原原本本告诉我爸,大不了就是被他骂一顿,我都习惯了。”
  助理显然不信:“我记得老板给您安排了单间,您怎么会在这儿?”
  周京洄对答如流:“那就要问这家医院的设施配置了,我病房的淋浴坏了,只能来我未来后妈这儿借用,门口看管我的那几位大哥都知道这事,你可以向他们求证。我这洗了一半突然听到外面有打斗和求救的声音,黑漆漆看不清,还以为是哪个色胆包天没长眼的要给我爸带绿帽,就直接冲出来......没想到是我爸,误会一场。”
  助理尴尬一笑,悻悻撤出去:“原来是这样,都是误会,呵呵,那两位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老板。”
  周京洄知道秦吟不待见自己,也准备闪人。
  秦吟喊住他:“你不怕明天又被你爸弄出一身新伤。”
  周京洄回身,冷下脸抱着臂,倔强着不看她,但更像是在怄气:“我习惯了,皮糙肉厚能抗打。就当我欠你的,凑合还吧,以后不会硬来了,你......也忘了吧。”
  一夜的混乱洗礼,他的头发像个鸡窝,额前的都飞到后头去,露出灰扑扑的脸和一头的汗,像是荒野求生逃回来的幸存者。
  身上的伤口也裂开了,渗着血,正一点点染红松松垮垮的病号服。
  明明狼狈不堪,气势状态都不如之前和她叫嚣的时候,但秦吟瞧着却觉得他顺眼了几分,起码这小混蛋确实救了她,还一意孤行帮她挡灾。
  “行,我忘了,下不为例。”秦吟也不是个小气的,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至于跟个小屁孩计较,“伤口裂了,记得喊护士重新包扎。”
  “知道,走了。”周京洄黑漆漆的眸底暗涌攒动,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放心离开。
  秦吟跌坐回沙发,对着一屋子的狼藉叹了口气。
  这一晚上总算是熬过去了,有计划内的,也有突发的。
  她早有心理准备应对周聿文随时的暴怒,但真的对上了,心里难免也有后怕。
  她不怕受伤,也不怕和他正面刚,只是怕坏了计划,毕竟这只是个开始。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周京洄挺身而出替她扛下了。
  他们的争锋相对好似还在眼前,但经过这一遭,一切仿佛又变得不一样了。
  从发心来看,虽然周京洄也对她动手动脚,趁机揩油,但目前基本都是点到为止,没落到实处。
  他只是想吓唬她,调侃她,试探她,顺便发泄对周聿文的不满。
  确实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小混蛋,但还算聪明,也守得住底线,还有的救。
  同在深渊,命运多舛,但秦吟相信,若是真的多了他这么个盟友,或许期待已久的结局会来的更快一些。
  又或许,最终的致命一击,会是由他来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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