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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番外:十年生死两茫茫(二)

  议事堂内,现今恒山派掌门端坐椅上。
  “父亲。”卢望先一步行礼。“嗯,起来罢。”掌门颔首。
  “师父。”俞承则跟在卢望身后。“承则啊,过来。”掌门冲他招手,俞承则瞟了一眼卢望,见他并无愠色,方才过去。
  “你的佩剑也用了快十六年了,为师近来从昆仑山新得了两块冷暖玉,这暖玉便给你造了一把剑。”掌门将身侧的长剑递给俞承则,剑鞘乃是上好的紫光檀木,剑格镶着鸡血红玛瑙,极为惹眼。
  他拔出剑,剑身锋利,一道血线与剑脊相合。看着华美异常,但终无生气,仍是死物。俞承则明白,这已是山中费尽心力的结果。
  “师父,这会不会太贵重?”俞承则有些惶恐道。
  “剑造出来,便是供人驱使,有何轻贱贵重之分。”掌门将剑稳稳按住,俞承则看了一眼身后的卢望,果然,乌云盖顶。
  卢望的佩剑有四把,均是山中精品,可今日俞承则从掌门手中接过剑,令他愤愤不平。这个野人,只配拿那把破剑,凭什么!
  幼时,他哄骗几岁的俞承则独自上山,正值冬末,山中猛兽饿了一冬,遇上不足草高的小娃娃,自是囫囵吞吃。可俞承则才走不久,遇见了闭关回来的长老,平平安安回了。父亲得知后,破天荒给他两巴掌,还罚卢望跪了整夜。从那以后,卢望便不再将心中所想露于面上。
  “弟子谢过师父。”俞承则跪下行礼。“快起来吧。”掌门道,“明日,你们二人同我与戒律长老一同下山,不要贪睡,误了时辰。”
  “是。”
  “是。”二人齐声道。
  “下去罢。”掌门不留他们,俞承则跟在卢望身后出了门。
  “别以为拿了把剑就当自己是个人物。”卢望眼色凌厉,抬脚离去。
  俞承则望着卢望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抱着剑,默默往相反处而去。
  二人离去后,议事堂中唯留掌门与戒律长老。
  “这些弟子中,承则剑法最高,望儿稍逊,至于品性,各有千秋。师弟,你认为,他们二人中,谁能担当重任?”
  “师兄,我不敢妄言。”戒律长老道。
  掌门斜了一眼他:“这两个孩子是你我看大的,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心知肚明。不必在意我,实话实说便是了。”
  戒律长老笑了笑,“拧不过师兄。师弟也就说了,承则天性纯良,心智坚定,堪当大任。”
  “哈哈哈。”掌门忽而大笑,“师父说得一点不错,你我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连心中所想也不约而同。”
  “这样说,师兄,你也属意承则?”
  “不错。”掌门缓缓道,“虽说望儿是我独子,可心高气傲,且有剑走偏锋之意。若如让他挑了大梁,指不定日后将我派带向何处。承则是孤儿不假,幼年凄苦,非但不令他心有龌龊,反而有仁济之心,掌门由承则继任,我最放心。
  至于望儿,日后接了你的位置,有山规约束,也能安稳。”
  “师兄高义,令我自愧不如。”
  “这些话就免了,明日就要下山,我们两个老头子还是早点歇息。不然两个半大小子走起路来,还不累煞我也。”
  “满打满算,师兄今年才逾天命,哪里就是老头子。”戒律长老揶揄道。
  “嗨呀,这掌门啊,才当叁十年,我却觉着,过了六十年一般。”掌门抚了一把长须,“早知这样辛劳,当初就该推给你不是。”
  “师兄,这等福气,师弟我消受不起啊。”
  离山当日,恒山派弟子齐来相送,掌门望着泱泱大片,朗声道,“你们都来看热闹啊,都回去练剑!”
  弟子闻言纷纷散了,四人方才下山。山下备好快马四匹,直奔高家而去。
  行过半日,日头正烈。不远处有一家茶坊,掌门带着叁人下马,披布短褂的店小二迎上,将马匹栓好。
  “店家,老树茶两壶。”掌门很是客气。
  “就,就这啊?”店小二看几人身负长剑,还以为是出手阔绰的贵客,脸顿时垮下,“等着啊。”店小二垂头丧气往里去。
  不消一会儿,端着两大壶茶水上桌。掌门正想拿过茶壶,俞承则抢先一步,亲手给叁人倒茶,“这儿我最小,理应我来。”
  掌门端起茶杯,满饮一口,“且在这歇会,等下再赶路罢。”
  “是。”
  饮完茶水,掌门双手放于丹田处,闭目养神。俞承则望着茶坊外偶过的行人,衣着与山中大为不同。
  一阵马蹄声传来,俞承则望去,一名面目凶煞的大汉骑马而来,怀中还绑着一名妇人。那妇人双手反缚,口中塞布,不能言语,唯独眼中泪水涟涟。
  她抬起头,正巧撞进俞承则视线,似有求救之意。俞承则扫了一眼掌门,见他毫无动静,眼看大汉就要离去,当即飞身出了茶坊。
  “停下!”俞承则在大汉身前站住,大汉勒紧缰绳,逼停骏马,马蹄扬起尘烟。“哪来的小子,少挡爷爷的路!”
  俞承则握住手中剑柄,坦然直视大汉,“你马上那女子,放她下来。”
  “与你何干,识相的,快滚!”
  妇人听见俞承则的话,挣扎起来,大汉一时不察,妇人滚落下马。
  “妈的,臭娘们。”大汉见她如此,抽出佩刀,就要往妇人身上砍去。反倒砍中极为坚固的物件,手震得发颤。
  俞承则一手扶住妇人,另一只手以剑相阻。
  大汉欲再砍,俞承则抬脚踢他出了几丈,他呕出污血,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好惹的,匆忙站起来,“给老子等着。”撂下这句狠话,脚下抹油跑走。
  俞承则松开妇人手上的麻绳,取走妇人口中的布团,妇人喘息一阵,“多,多谢恩人。”她话不成句,因惊恐面色苍白。
  “不必言谢,姑娘家住何方?为何在那汉子马上?”
  “我乃常家官人新婚妻子,今日上山祈福。不料遇到一批贼人,随侍都被杀了,这贼头子绑了我,要,要带我回他那贼窝。”
  俞承则扶起常夫人,“夫人,既是如此,在下便送您回去。”
  “多谢恩人。”
  此刻俞承则方想起师父们,往后看去,掌门和长老正望着他,眼里满是认同,至于卢望,仍旧板着脸,看不出情绪。
  俞承则让常夫人坐在马上,自己则牵着缰绳,常家离此地不远,临近黄昏,一行五人到了常家门口。常官人急了半日,正欲亲自上山寻妻,听见门童喊道夫人回来了,心中卸下重担,脚下发软,疾步赶到门前。
  “夫君!”常夫人见到他,不禁动情落泪,常官人抱下她,上下打量,“可有伤到?”
  常夫人摇摇头,想起身后人,拉着夫君的手,“夫君,这位少侠乃是救我的恩人,如若不是他。你我夫妻,怕是难再相见。”
  常官人听她所言,弯腰欲跪,俞承则忙扶住他,“举手之劳,怎可行此大礼。”常官人望见掌门等人,“这几位是?”
  “这位是我的师父,师叔,师兄。”俞承则一一向他言明。
  常官人见掌门须发青苍,颇有世外高人姿态,心中崇敬,“天色已暗,某府中备有薄酒小菜,还请各位落脚寒舍,也算略表恩情。”
  俞承则不敢轻易答应,眼睛望着掌门,“既是如此,叨扰了。”
  一夜过去,天色大白,俞承则等四人梳洗干净,向常家请辞。
  “多谢二位。”掌门道,“不敢,不敢。”俞承则此番善举,他们难以偿还。站在夫君身旁的常夫人血色回复,精神头好了不少。
  “昨日请大夫号脉,妾身已有两月身孕。俞少侠不仅救了妾身,也救了这个孩子,还请少侠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以铭记少侠恩情。”
  “啊,我?”俞承则想及自己上回取名,还是给木木。常官人和常夫人一对璧人,若取得不好,辱没了他们。
  “承则啊,人家请你取,不要推辞嘛。”掌门适时开口。
  “不如,就,唤易章吧?”俞承则脑中急速搜刮,寻到了满意的,笑如春风拂过。
  “易章。”常夫人念了一声,“听着很好,谢谢恩人。”
  “我是恒山弟子,日后这个孩子可以来恒山习剑,我们很厉害的!”俞承则拍着胸脯保证。
  “好了。”掌门看他越发起劲,怕耽误太久,“常官人,夫人,就此告辞。”
  常官人还欲送他们一程,俞承则制止,“那就不远送了,一路平安。”
  “官人,夫人,有缘再会。”俞承则翻身上马,身负长剑,难得英姿,令人神往。
  可惜,不过萍水相聚,转眼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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