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他开了一个多小时从片场回到市区，看着川霖医院的招牌离自己越来越近，一颗心变得更惴惴不安。
  一股脑儿地衝过来，易安辰也没想过她今天上班没，但现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整理好情绪，戴上口罩和帽子，步步坚定地朝医院大门走去。
  刚穿过停车场，耳边便传来救护车此起彼落的鸣笛声，和汽车呼啸而过的风声混杂在一起。
  易安辰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好几辆救护车停在急诊门口，早已待命的医疗团队火速上前，把患者推进医院。
  然后，他看见了她。
  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她跪在担架旁，一下下地给患者压胸，盘起的头发因为大动作而散落了一些，垂落在双颊边。
  制服沾上了灰尘和血渍，像一朵朵盛开的梅花，在布料上晕染。
  没多久，她收回手退开，和另一个人换手，自己则继续跪在地上待命。
  最终，患者似乎恢復了心跳，几个人一点儿也没松懈，连忙站起身，推着患者进急救室，外头再度恢復了寧静。
  易安辰眼神晃了晃，顺着那几个人离开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自动门即将闔上的那一霎那，他透过门缝看见有些混乱的急诊室，张璐一手高举输液瓶，一边跟在患者身边。
  他没进去，一个人蹲在门口发呆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中途，一些善后的医疗团队出来过，见到他蹲在那儿，关心地问候了他一番。
  他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那些人离开后，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张璐，便继续蹲在那儿。
  双腿已经发麻无知觉，他撑着膝盖缓缓地站起来，双脚的不适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拿出手机，经纪人打了好几通电话，他把手机关成静音没听见，但也没想拨回去。
  看了眼早已恢復安静的急诊，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双桃花眼沉了沉，最后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单凭那一面之缘，就想要求她什么？
  她在这儿工作，也算是个知识份子了，听见他的请求时，她又会怎么想？
  他紧闭双眼，揣在口袋里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再度睁开眼时，眼底早已没了刚才的挣扎。
  他云淡风轻地甩开那些复杂的情绪，毫不犹豫地举步离开。
  走没几步，她的声音似乎随着微风一起吹进他耳里。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脚步没停。
  然而那道婉转清脆的声音，像冷冽的泉水般流淌进他的内心，不断刺激着他。
  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不受控地咆哮着，迫使他转过身去。
  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就在自己眼前，他揉了揉眼睛，想确认不是幻觉。
  最终，他一步步朝她走去，再有任何纠结他都决定收手不管了，他只想遵循自己的内心，不计后果。
  「你别逼我了，我今年才二六，还不到相亲的地步。」
  默默朝她走近，耳边是她不断对着手机抱怨的声音。
  「医院的工作这么忙，我休息都没时间了，哪有空去认识男生？」
  听见她掛电话前说的那句话，少年总算露出今晚最真诚的微笑。
  她还是自由身。
  张璐没想到这么晚了，停车场还会有人，因此当她馀光瞥见人影往她走来时，她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她对人脸辨识十分敏感，看着眼前戴着口罩的少年，她依旧轻易地认出这双眼睛，是那晚在医院被一群女孩追着跑的人。
  感觉到他的目光异常热烈，张璐被他盯得有些尷尬，但仍是出于礼貌同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妈，先这样吧，我该去忙了。」
  掛上电话，张璐发觉易安辰没回应她，还以为他忘了，于是解释道：「还记得我吗？我是……」
  「记得。」
  帽子遮住头顶上一大半的灯光，易安辰有一半的脸都藏在阴影中，只有低沉的嗓音缓缓飘出来。
  总算得到回应，张璐神色一松，又问：「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又遇到麻烦了吗？」
  「明明就容易遇到这种事，怎么还老是喜欢一个人出来呢？」她目光四下扫了扫，有些无奈地凑了上来，「总不能每次都跑来医院求救吧？」
  张璐说完这句，自己都愣了一下，有种老妈子在对孩子训话的错觉。
  易安辰垂眸看她，几秒后才轻声开口：「我……我是来找你的。」
  「我？」张璐有些意外，仍是淡淡地笑道：「什么情况？」
  「我想跟你结婚。」
  大约过了半分鐘，张璐才回过神来，脸色扭曲地又问了一次，「什、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