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突如其来的巨变(5)

  刚开始生病的外婆还乐观地面对病魔，努力復健。知道无药可医还是抱持着希望。也不会天天以泪洗面。
  就算走路已经需要靠着柺杖支撑，只能吃些清粥小菜，说话也开始模糊不清，还能够微笑面对这些。
  只是当外公越来越不常在家，病魔却已经拖垮了她的身体后，外婆就开始哭泣了吧……
  「现在妈生病了，你不要再一直出去玩，也照顾一下妈！」妈妈跟亲戚们在一楼的争执，在二楼的外婆房间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要我一直绑在这里吗？」
  「你也稍微顾虑一下妈的心情，不能出去就算了，还要这样看你天天出去玩吗？妈会多伤心！」
  「我一直待在这里心情难道就会好吗？」
  「妈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了，以后就只能喝营养液，然后需要人家换尿布。你就不能体谅妈的痛苦吗？」
  「可以请菲佣啊！生病了不就是要找菲佣照顾吗？不要找藉口来绑着我！」
  伴随着楼下的争吵声，是外婆心碎和泪流不止的声音。
  藉口吗？夫妻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吗？即便再爱对方，都可能受不了这样照顾一个生活作息都要人家帮忙的病人。更何况是因为媒妁之言结婚的外公外婆。即使外婆再爱外公，但是只要外公不爱外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想外公这样不甘愿地照顾外婆，舅舅跟阿姨都赞成请菲佣来照顾外婆。而菲佣来外婆家后，外公更不常在家，外婆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了……
  结婚三十多年的老夫老妻都没办法承受这种事情，我跟谢政愷难道就可以吗？十七岁的爱情多刻骨铭心都没办法这样吧，照顾一个动不了、也无法说话的病人，为他擦拭、按摩身体，为他处理排泄物，为他……捨弃自己的自由。
  答案不管是是还是否都让我心痛。
  他未来的人生如果都是在这样照顾我，我会有多自责难过？看他这么辛苦，我受不了，更何况是因为我而辛苦。
  而他对我的爱真的可以克服这些吗？应该会逐渐消失吧。与其看着他对我的爱，因为倦怠而慢慢消逝，大不如一开始就没拥有过他的爱。这样失去，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但如果他的未来人生没有我，我也会伤心难过。能够爱着这样生病的人，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力量，我不会怪他无法接受，但我还是会难过，还是会流泪心碎……
  所以不要告诉他，是最好的。不要让他选择也就不会让我跟他都痛苦，皆大欢喜。
  抹去泪水，我该从回忆里走出来。
  回头再看那些玫瑰花一眼，发现那整片黑玫瑰里竟有一朵香檳色的，特别突兀，但那朵花开得比其他朵还要漂亮。
  香檳色的玫瑰……以前没看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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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刚生病时，我不晓得这是一种这么可怕的病。无药可医听起来也还好，但这种病，比癌症还可怕。明知道最后再怎么样挽回、不捨，还是会离开，过程不只自己痛苦，连身边照顾的亲友也难受。
  当四肢渐渐失去知觉靠轮椅代步，能够去追寻什么梦想？当吞不下任何食物，只剩营养液从鼻胃管灌下去的感觉。当话已经说不清楚，你只能流泪表达喜怒哀乐。最后就像一具有心灵身体却残破不堪的木偶，不能动，只能让人操控。
  这些事情也许痛，但总比不上内心的痛。看着自己的亲人为自己受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们吵架争执，自己说不出一点阻止的话。看着她们哭着流泪，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安慰他们。
  痛啊！能怎么办？只有哭泣，只剩哭泣……
  对于妈妈我总是尽量不去问关于外婆，甚至是外公的事情，担心她想到会难过。从外婆出殯那天，妈妈眼眶总是红着看来，她对外婆的离开真的很难过。
  我呢？应该会更痛吧，我才几岁啊。连红包都还没包过给爸妈，第一份薪水也还没有孝敬父母……
  「妈。如果有一天我离家出走了，会怎样？」我问着边吃饭边看电视的妈妈。我不敢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会怎样。
  「就当我没有养过你这个女儿而已啊，还能怎样。」
  我不满地撇嘴。是啊。把我给忘了就好。
  「然后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她下马威。
  我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妈。你很久没有去看外公了耶！」过年的红包还是爸爸一个人拿过去给外公，也没有回娘家吃饭。
  「回去看他要干嘛？你舅舅会照顾他！」妈妈摆明了就是不想谈到外公。
  「你现在还是很讨厌外公喔？」
  「不是讨厌。只是对他拋弃你外婆感到难过。」
  「反正外婆都已经离开了，也该原谅外公了吧？」
  「你不懂。有些事情是永远忘不了的。」我看着妈妈的眼睛闪着泪光，却没有掉下泪来。
  「赶快吃你的饭啦！问那么多。」
  「喔。」我端起饭碗和筷子，一个无力筷子掉了下去。我赶紧放下碗，弯腰下去捡筷子，右手却依然无力握紧筷子。
  「怎么了？连筷子都弄掉了。」
  「只是手有点麻掉了。」我按摩着我的右手，却依然没有什么感觉，急得赶紧躲开。「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不是碗里还有饭吗？你没吃完！」她大叫。
  「我吃不下了啦！」我头也不回地衝回我的房间。
  身体的警讯让我越来越害怕，这个秘密就快被揭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