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五行要术》早已烂熟于心,管中窥豹,她也能渐渐窥得灵犀炉的某些玄妙,吐纳之间,元阳之气在身体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她觉得,自己离练气六层仅有一步之遥。
又是三天,她突然发觉情况不对。
元阳之气太盛,且分四路,开始不受控制,四处在经脉内流窜,毫无章法可言。退无可退,她只能饮鸩止渴,从灵犀炉中吸纳更多进入丹田,分化金、木、水、火四脉洪流,推动先前逆转的灵气继续运转。
小腹一股热浪不断翻滚,脸颊也烧的通红,她双耳渐有鲜血流出。
不行,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
化神她都闯过去了,区区一个练气还能难倒她?!
“不要分心!”拓跋隐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一道灵力陡然从识海灌下,夙冰本能的想去抵抗,但心知他在为自己疏通闭塞,便强收了回来。拓跋隐的灵力带着魔修的气息,与他温润的性格截然不同,霸道而强横,压制着她体内混乱的灵力,渐渐趋于平稳。
元阳之气终于散为灵力,如一汪小溪,浅静的在她丹田之内流转。
缓缓睁开眼睛,夙冰酣畅淋漓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这具躯体的力量更上一层楼。
“多谢师叔出手相助。”一举突破练气六层,夙冰喜不自禁,
“你真是胆大包天。”拓跋隐抹了把汗,余惊未定,“我让你吸纳炉子里的元阳之气,是让你拿来应应急,你竟然将它全部导入丹田?”
“两眼一抹黑的修炼,谁顾得了这么多。”
夙冰呵呵笑着,与前两次依靠充裕灵气突破修为不同,此番当真令她欢喜。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摸到道修的门径,彷佛迷雾中乍现一道曙光,更加坚定她得道大乘的决心。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被困在海穴内,似乎也没那么苦逼了。
收起灵犀炉,她拾袖擦干净耳朵外的血,才发现肚子咕噜噜一直叫唤。
拓跋隐早已筑基,自能辟谷,她可不行,眼下呼吸问题解决了,温饱问题怎么办?再次惆怅着向海穴外望去,海底风光一览无余,各色鱼类姿态蹁跹,在珊瑚丛内逍遥游弋,看的她胃口大开。
哪知拓跋隐一盆冷水泼下来:“四处都有海怪,以你的修为,啧啧。”
夙冰阴着脸转过头:“要不师叔您去?”
“我本就受了重创,刚才又为你耗费那么多灵力。”拓跋隐摇摇头,“是你要吃,又不是我要吃,自己想办法。”
“……”
夙冰揉了揉眉心,从储物袋里摸出那本《太古奇门阵法大全》,坐在地上翻看:“既然没法出去,就将它们吸引过来,一起宰了。”
拓跋隐在她对面坐下:“此书是你从铜门山得来的?”
“是。”夙冰毫不遮掩,从她拿出灵犀炉之时,她便知道,此人将她看透了,根本无需遮掩,“师叔,弟子能问您件事儿么?”
“你想问我,地陷之时,为何要救你?”
“恩。”夙冰暗暗瞥他一眼,“别说因为拓跋战连累了我,师叔您心里过意不去,其实您早就猜到,这是弟子挖的坑吧?”
拓跋隐摸着下巴,连连点头:“没错,我注意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夙冰心尖一颤,沉沉道:“弟子何德何能,竟得师叔如此青睐?”
“因为那日在铜门山,我在乾坤万象里看到……”拓跋隐琢磨着怎么说,最后眯起狭长双眸,“看到我拓跋一族落难之时,你救了我弟弟一命,不管是真是假,终归一线希望,所以我不能任由你死。”
夙冰愣怔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
“只是一个幻象,您便能为拓跋战豁出命去?”这在自私自利的修道界,不太现实。
“战儿是我族复兴的希望。”拓跋隐笑道,“你不会理解。”
“弟子的确不能理解。”
夙冰也懒得与他闲扯,还有一件事情,令她颇为好奇,“师叔,我明明感觉您体内有魔息,为何您却能修道,还将灵力控制自如?”
拓跋隐直言不讳:“近似魔息,却非魔息,因为灵根资质太差,师傅看我心志尚算坚定,便教我修行霸道。所谓霸道,原本就似魔似妖,练到高阶,能将自身修成法宝,且欲强则强,并在在毁坏中不断成长。”
“这、有些类似体修。”夙冰喃喃自语,“终究太过被动。”
饿的有些难受,她也没精力再同拓跋隐讨论,专心致志翻看起阵法书。查询了三个多时辰,才找到一条用以捕杀妖兽的空灵阵。
此阵仅是三十六阵之最下品,但眼下材料紧缺,只能随便摆摆。
在海穴洞口走来走去,她踩好位置,将阿呆从储物袋里放出来,一起拿着铲子开始卖力刨土。拓跋隐坐远了一些,边看边笑:“吸了那么多弱冠男子的元阳,果真不同凡响。”
夙冰本想驳他两句,却发现他说的确实不错。
虽然腹中饥饿,但她耳聪目明,丹田灵力充裕。怪不得高阶女修常找男子用来采补,确是有些用处的,只是人家自身阴气盛,取男子阳气以至阴阳调和,自己这突兀的将那么多元阳之气消化成灵气,会不会出问题啊?
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再次运转丹田灵力。
除了比平时有劲儿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定了定心,继续闷头刨土,挖到阵眼时,需在内蕴下法术,她灵息一动,本想施展控水术,哪知指尖突然冒出一团火球,烈光艳艳,惊了她一跳。
因为火系灵根最差,她似乎不曾修过火系法术吧?
惊异过罢,还是迷瞪着将火球丢进阵眼,布好了简易阵法,她跑去拓跋隐身后蹲着,静静观察周遭的环境。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海穴周遭成群结队的小鱼大虾游过,丝毫没有被阵法缚住的迹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夙冰趴在地上,竟在饥饿中渐渐睡着了。
梦里,她好似看到许多许多面貌清秀的少年,赤条条的在海里游来游去,身上散发出诱人的气息,而她则流着口水,特别想要逮着几只咬上两口。
☆、20修行在海穴(二)
溟空海上域浪翻石滚,海穴之内依旧静谧如夜,溢出在外的神识察觉到异象,夙冰从酣梦中陡然惊醒。
“有海兽!”
拓跋隐凝神打坐,正以灵力修补全身受损的经脉,经她一说,才暂且收回内息,放出神识。感应方圆过罢,正纳闷着,亦是神色一凛,的确有海兽在渐渐靠近。
很快,他惊异的便不是海兽,而是夙冰。
就算自己神识损伤严重,感知窥探能力大不如前,但他怎么说也是筑基中期顶峰修为,这小丫头不过刚刚突破练气六层而已,神识竟能探的那么远,且完全是在休憩的情况下?
视线不自觉瞄向夙冰,拓跋隐的目光里饱含审视。
夙冰眨眨眼:“师叔,不过是只二阶海兽而已,您害怕?”
拓跋隐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夙冰心里清楚他的怀疑,丝毫没有想要收敛的意思,换句话说,她有些故意显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出来,令他陷入更深的迷惑之中。
此人心思深沉,谨慎入微,一时她也摸不透。两人在海穴内不知还要待上多久,日积月耗的,难保出现什么变故,既然他以为自己是拓跋战的一线希望,那不妨露两手给他瞧瞧,坚定坚定他的信念,自己的处境也会更加主动些。
两人各怀鬼胎的对望良久,拓跋隐倏地一挑眉毛:”你流鼻血了。“
夙冰一愣,拾手搁在鼻下一抹,黏黏稠稠的果真是鼻血,怪不得睡梦中总觉得燥热异常,看来是境界未稳,元阳之气在体内作怪。
垂目不轻易的一瞥,才发现自己与拓跋隐几乎前胸贴后背,不禁猛地向后一缩。
莫说修仙界并无男女之妨,在拓跋隐眼睛里,夙冰不过是个孩子,自然不知道她在尴尬些什么,反而伸出手,凝聚灵力在她小腹一探:“贪多果然嚼不烂,啧啧,你要闭关了。”
“不牢师叔费心。”
夙冰嘿嘿一笑,躲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弟子有比闭关更好的法子。”
话音一落,海穴外的水域开始出现小幅波动,最后愈震愈烈,原本游弋的鱼群察觉危险,纷纷四窜。不多时,一只豹子大的铁甲虎头鱼浮于头顶,居高临下,瞪着铜铃大眼打量着穴底两人。
二阶海兽,灵智未开,根本无法分辨两人的修为,直觉告诉它,拓跋隐似乎更好吃一些,便不知死活的将目标锁定为他。
拓跋隐实在很无语,灵力一直得不到补充便罢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耗损,如此下去,说不定会亏及元气,那麻烦可就大了。
就在他踉跄起身之时,夙冰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师叔,区区小兽,还是让弟子来吧。”
说完,她两手反推,将护体灵璧集中护住脖颈,并凝聚全身灵力在体外筑起一层防护罩,飞身便向海穴上方跳去,挡在铁甲虎头鱼面前。
拓跋隐撑地起身,皱眉道:“此兽虽然未开灵智,修为总是比你高出一大截,你将灵力完全用于防守,怕是撑不了多久。”
夙冰哈哈一笑:“谁说我只守不攻了?”
足尖在防护罩上用力一点,她借水波之力向铁甲虎头鱼扑去,那海兽身宽嘴细,见有猎物自动送上门,歪着头就朝夙冰细嫩的小脖子咬去。
拓跋隐心头一惊,些许灵力在指尖意动了下。
只见海兽被夙冰颈间的护体灵璧微一反震,略有些趔趄,趁此罅隙,夙冰翻身一跃,爬上它的背。铁甲虎头鱼能修到二阶也不是吃素的,鱼头瞬间暴涨数尺,反嘴再次向夙冰咬去。
夙冰躲也不躲,狠狠掰住它的上下獠牙,大喝一声,硬生生将其连根拔下。
那海兽痛的上翻下滚,惊惶着想将背上的怪物甩出去,只一刹,夙冰再是大喝一声,高高扬起手中两颗尖利獠牙,重重插|进海兽的双目中,同时俯身咬住它的腮片,绷紧全身每一根神经,用两片红艳艳的薄唇将鳃片活活撕扯下来。
浓稠血水喷涌而出,瞬间染红周遭海域,夙冰丢掉獠牙,闪电般将手伸进腮内,胡乱一摸,抓出鸽子蛋大小的内丹,伴着乳白色的兽首浆液,张嘴吞了下去。
随后,她抹去一脸血,抱着那只铁甲虎头鱼跳下海穴:“师叔,咱们有吃的了,瞧,多肥!”
拓跋隐目不转睛的看着,嘴唇阖动几番,突然有些难以抑制的想要大吐一场。
他这辈子杀的妖兽加起来,怕也没有这只死的那么惨!
当然,如果他有幸见过这一年半死在铜门山周遭的妖兽,他就会明白,这只铁甲虎头鱼死的实在是安全无痛苦。
夙冰瞧他面如土色,也懒得与他作假,便道:“您先歇着吧,弟子烹给您吃。”
将尸体朝旁边土坑一扔,她一拍储物袋,从内摸出黑色长叉、炼丹炉以及一些简单调味品,便开始引丹田之火烹肉。
“你用炼丹炉烧肉吃?”拓跋隐恶心过罢,讶异道。
“是啊。”夙冰将兽肉撕成片,串在叉子上,烤得不亦乐乎,“只是平日弟子舍不得用真火。”
拓跋隐掩袖轻咳,颇为无语的摇了摇头。
肉香渐渐四溢开来,却也压不住漫在水域里的血腥味,阿呆终于忍无可忍,捂住鼻子传音道:“老妖婆,你这般毫无掩饰,也不怕拓跋隐发现你的秘密么?”
夙冰撒了点儿胡椒上去,笑道:“心思再重,修为放在哪里,怕什么?”
“就怕万一,若是他起了什么歹心……“
“管他有什么心思。”夙冰撕下一块儿肉,尝了尝,含糊道,“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且慢慢观察好了,若是他当真别有所图,待护山阵修好,上域平静之后,宰掉他就是。”
一拳将阿呆打进储物袋中,夙冰将叉子一举:“师叔,您尝尝?”
莫说拓跋隐早已辟谷,就算尚会饥饿,见过方才那一幕,他也着实吃不下。但他还是礼貌的接过叉子,在撕肉的同时,灵力已经在内晃了几圈。
夙冰漫不经心的瞧着,嘴角轻轻一扯,故作不知。
“咦?”拓跋隐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这柄黑叉是何材质?丹火炙烤之下,竟还温凉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