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请仙

  第五章请仙
  1、欧阳晖
  欧阳晖一直没睡。
  身边的凌霄磨牙,磨牙后嗯嗯啊啊地说梦话,欧阳晖觉得有点烦,推推他,凌霄安静了一会,开始打鼾。
  相比这边,一黑一白的俩男人显得安静多了,欧阳晖等待听见那边的磨牙声,说梦话,或者打鼾声……可没有,那俩男人安安静静像没有生命的东西,连呼吸也听不见。
  欧阳晖忽然觉得自己过于疑神疑鬼,没准有些人睡觉就是安安静静的,只是自己少见多怪罢了。
  正想着,隔壁床传来轻微响动,转头望去,白月见欧阳晖醒了,抱歉地笑笑:“吵到你了。”
  白月起身后,从袋子里掏出红枣和红糖,捧着高压锅进了厨房。
  欧阳晖醒着却不起身,假装睡着,故意留了个心眼观察他们。
  有一点警惕,更多的是好奇。
  凌霄面朝墙睡得香,弓着身霸占了大半床位,身子热,又打鼾,欧阳晖烦躁地推推,凌霄似乎做梦了,腿一蹬,一脚踹到欧阳晖腿上,欧阳晖吃痛,支起身子想骂几句,抬头就见李程无声无息地坐在对面床沿。
  那人是什么时候醒的?他到底坐了多久?
  欧阳晖开始冒汗,装睡是装不下去了,只好坐起来,心虚地朝他笑笑。
  李程移开视线,垂着眼望地面。
  红枣的香气从厨房里飘来,不一会,白月端着两碗红枣羹,分别递给李程和欧阳晖。
  李程冷冷瞥了欧阳晖一眼,黑着脸,一声不吭地喝完。
  欧阳晖咂咂嘴:“味道不错。”
  “什么味道不错?”凌霄迷迷糊糊地揉眼。
  “锅里还有,喜欢就多吃点。”白月高兴。
  李程不高兴了,一刻也不愿多待,扳着脸起身,穿好衣服,开门就走。
  “喂,李程!”白月追上几步,“等等我……”
  李程已经走了下楼。
  白月搞不懂他在闹什么脾气,焦急地望着门外。
  “他吃醋了?”凌霄小声问欧阳晖。
  欧阳晖白了他一眼,朝白月道:“能借个电话用用吗?”
  一部白色手机递过来:“打完放床上就好。”转身就要追上去。
  “等等!那钥匙怎么办?不用锁门吗?”
  “门不用锁。”白月丢下一句话,关上门匆匆追了出去。
  空空的小单间里剩下诧异的两人。
  凌霄打趣道:“也对,就算小偷来了也会哭着出去。”
  欧阳晖扶墙,一拐一拐地四处转悠,小单间的大厅所有财产就两张床,最值钱的恐怕只有白色手机,厨房里唯一的东西就是高压锅和一堆红枣红糖,洗手间有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具。
  “还有碗吗?”凌霄闻着红枣香,心心念念。
  碗就两个,蛋疼,欧阳晖不动声色地收拾,洗干净,舀了红枣羹给凌霄。
  红枣羹清香可口,这就是小单间里唯一的食物。
  低头看去,手机是最新的超薄触屏,不错,跟得上时代,打开一看,欧阳晖彻底窘了……
  手机没有开通上网,联系人是空,电话薄是空,整个手机干净得就像刚出厂状态,空白得一无所有。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欧阳晖利索地拨打了一个号码……
  半小时后,凌霄衣着凌乱地出现在街道外。
  豪华跑车停在相同的位置,司机打开门,提出大包小包的行李,然后绝尘而去。
  凌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行李袋传来手机铃声,凌霄认出这是自己的,掏出一看,来电是陌生号码。
  “凌霄?车到了吗?把行李提上来。”熟悉的声音传来。
  “操!你把小爷当打杂的?!”本堂堂一个设计师,祖国的栋梁之才,何时沦为你的搬运工了?!
  “凌霄,我腿不好。”
  “你这……”
  “谁害的?”
  “你……”
  “快点上来,别浪费时间。”咔哒,嘟嘟嘟……
  挂了电话,欧阳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门开着,等着凌霄回来。
  一个声音飘来:“请问你见过我的小孩吗?”
  欧阳晖一惊,抬头看去,门外的光里,站着个黑黝黝的影子……
  2、凌霄
  凌霄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如牛地爬搂,内心早问候了欧阳晖一户口本。到五楼的时候,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探头看看。
  楼道里安安静静,可是……操……为什么小爷的宿舍门是开着的啊?!
  阳光透过门,洒进楼道里。
  今天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凌霄撇撇嘴,白天,恐怖的气息被阳光冲淡不少,他努力无视那扇开着的门,淡定地继续爬楼。
  六楼,阳光更充足,暖洋洋的一片光,凌霄喘了喘,敲敲门。
  门开了,凌霄本来想气吞山河地开骂,见欧阳晖脸色铁青的样子,一肚子脾气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快进来!”大师很紧张。
  凌霄不敢怠慢,飞速把大包小包提进房,门关上,欧阳晖才放松下来。
  “怎么了?”凌霄见大师神情有异,就知道肯定出了状况。
  “你上来的时候有没见着什么人?”
  “人?没有啊。”
  大师脸色凝重,自顾翻行李,凌霄瞄了眼,诧异:“你带衣服来干啥?”
  欧阳晖不答,翻出凌霄的衣服,一股脑丢给他。
  凌霄捧着衣服愣在原地。
  “凌霄,你听好,我们都不能走。”欧阳晖掏出一迭正版黄纸咒符,一把桃木剑,一盒子铜钱,继续翻翻,终于掏出一些药和纱布,卷起裤腿,给历尽磨难的膝盖上药。
  凌霄坐在床沿,一脸严肃地聆听大师讲话。
  大师低沉又带磁性的嗓音响起:“那些东西把我们转移回来,肯定有原因……嘶……疼……”
  药渗透进伤口里,火辣辣地灼烧,欧阳晖帅气地吸吸鼻子,红着眼,勇敢地继续上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法阵里,事情总得有个了结……嘶……”
  操!怎么这语气越听越没底啊!大师你别哭了行不行啊太不吉利了!
  凌霄苦着脸递过纸巾,欧阳晖一把捞过,擦擦鼻子。
  其实欧阳晖也不想如此失态,无奈他从小就怕疼,见血就晕,小伤还能忍忍,大伤就自动切换成梨花带雨状态。
  还好,从小就一直很小心,没怎么受伤,这次……咳……纯属意外……
  “既然它们能把我们转移,不管我们去哪,肯定也逃不过此劫。”
  凌霄心中一动:“我们?”
  “对,我们。”欧阳晖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向手背,那红红的痕迹还没消失,连颜色都没变淡,就像纹身一样,他不明白这当中的含义,但八九不离十,肯定与这莫名其妙的痕迹有关,欧阳晖叹了声,“连我也中招了。”
  这一声叹息,夹杂了哽咽,悲恸中有说不出的幽怨。
  当然,这是错觉,欧阳晖不过是随随便便说一句,说完还很应景地吸吸鼻子,凌霄心中顿时充满了欺负小孩的罪恶感,然而这种罪恶感在大师下一句话中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凌霄,我们今晚住回去。”
  什么?!住回去?!他妈的小爷逃还来不及,你还住回去?!
  “今晚我们就等着,看它到底想怎样,凌霄,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扶我下去……凌……靠!”一拳过去,终于把当机的凌霄打回了神。
  半小时后,凌霄在大师的威逼下,一手承受大包小包,一手还分去搀扶他,下楼的时候显得摇摇欲坠力不从心。
  楼道里传来关门声,锁门声,片刻,陈三哼着小曲出现在楼梯口,见凌霄风中凌乱的模样,陈三一声惊呼,快步过去帮忙。
  假若那天晚上欧阳晖是天神降世,那现在的陈三就是救星(搬运工)降世,手脚酸疼的凌霄感激涕零,人高马大就是好,大包小包全扛上还步伐轻盈毫不觉得累。
  五楼,空空的楼道忽然有风吹过,打开的门砰一声关上了。
  陈三明显愣了愣,凝神观察四周。
  欧阳晖偷偷观察陈三,这个陈三身上散发一种罡然正气,浩瀚如海,却低调内敛。
  这大汉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三没有留意欧阳晖的视线,大大咧咧地过去要开门,明明没锁,试了几下,就是开不到。
  有东西阻拦!
  陈三偷偷捏了个手诀,不动声色地朝门比划了一下,再一试,门开了。
  小单间里阳光充足,一点阴霾都没有。
  陈三放下行李,在小单间里转了一圈,摸摸下巴,眼里有些迷惑。
  欧阳晖从行李中掏出镜子,又翻出钉子和锤子,递给凌霄:“把镜子挂上去。”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破了面镜子,那么把镜子挂回去总行了吧!
  凌霄个头挺高,踮起脚伸长手就能碰到挂镜子的位置,那儿有一个钉孔,凌霄依葫芦画瓢地把镜子敲了回去。
  陈三好奇:“这个镜子挂反了吧?怎么镜面朝着房间?”
  凌霄解释:“这儿本来就有面镜子,那镜子也是朝着房间。”话音未落,刚挂稳的镜子啪一声掉落,碎了一地。
  欧阳晖淡定地又掏出一面八卦镜递给凌霄:“挂。”
  文王八卦镜,镇邪,辟灾,刚挂稳,没过几秒,镜子啪一声又掉落,开裂成几块。
  “挂。”
  啪!
  “再来!”
  啪!
  “还有!”
  啪!
  “多着呢!继续!”
  啪!
  凌霄望望脚下的一地碎渣,又望望递过来的第n块镜子,苦笑道:“好像……没必要挂了……”
  陈三的脸上凝重起来:“凌霄同学,这屋住不得。”
  “我们也走不得。”欧阳晖叹了声,掏出咒符,开始往墙上贴。
  无奈,符纸贴上墙就掉落,一点都不稳。
  欧阳晖又翻翻行李,掏出万能胶,非常专业地糊了一纸,稳稳地粘了上墙。
  瞧瞧,这才叫专业!凌霄望着满墙的咒符,心中再次跪地唱征服。
  陈三若有所思地瞄向欧阳晖,欧阳晖正好也在看他。
  陈三叹了声,拍拍凌霄,路过欧阳晖时,欧阳晖朝他抱拳行礼,陈三也客客气气地还礼,出门后再也没回头,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3、白月
  白月今天很郁闷。
  李程一整天黑着脸,没有跟白月说过一句话。
  一天的工作在沉默中进行,傍晚,他们提前下班。
  人来人往的街道热热闹闹,买菜的,散步的,放学的,下班的……白月开始找话题:“好多人哦。”
  一句废话,可答可不答,李程假装没听见。
  白月讨了个没趣,只好坦言:“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做错什么了?”
  李程别过头不看他。
  旁边的超市门前有店员吆喝派发传单,门口外摆着大大的牌子,里面写满减价商品,水果素菜用品药品杂七杂八搞促销。
  一张传单递过来,白月接过看了眼,朝李程建议:“我们进去逛逛吧?”
  超市的东西是那么丰富,而白月的那个年代却是草鞋茅屋,平时除了下地放牛便没有其他娱乐。
  永恒的天和黄土地,贫瘠的小村庄,世世代代耕作,娃儿长大成亲后继续生娃,一代一代繁衍,一代人延续上一代的贫穷。他的世界里就只有茅草屋和旁边的小小耕地,直到朝代更替,战火燃烧到小村庄,他死去后,总算踏出了小世界,去到一个叫地府的地方。
  想想,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仿佛是转眼间,世界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月闲着的时候喜欢逛,把自己当做普通人那样融入群体中。
  对于白月的建议,李程继续假装没听见。白月见李程冷冷淡淡,心里也堵气,明明就是你莫名其妙闹脾气,你喜欢闹就闹吧!我也不理你了!
  转身进超市的时候白月偷偷回头看了眼,按常理,李程总会一言不发地跟着,可这次他没来,那道漆黑的身影还是继续往城中村走。
  白月赌气归赌气,还是好心交代一句:“我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李程已走过了拐角,也不知声音有没传递过去。
  从买高压锅开始,白月就觉得自己像成了真正的人,至少,有点物质,能与“活着”这词牵上点联系。
  提着鼓鼓囊囊的袋子出来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有点累,放下袋子揉揉肩,肩上有一道巨型的伤,无论过多少年,这道伤一直没有愈合,它似乎断了筋,裂了骨,白月的手用力久了,伤就会酸胀酸胀地痛。
  李程说这是白月的致命伤,白月也只是一笑而过。
  太久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了,他只知道那时候很饿很饿,饿得头晕眼花,眼睛都睁不开,朦朦胧胧就听到很多人说话,很吵,周围好像还着火了,滚烫滚烫,没多久,身上感到疼,再一睁眼就到了地府。
  不像李程那样,对临死的一幕记忆犹新。
  能忘记,也许是一种幸运。
  白月愣神之际,一只手伸过来提起袋子。
  李程扳着脸:“回去吧。”
  路上依旧是沉默,白月有点过意不去:“重吗?我提吧。”
  李程假装没听见,白月抿抿嘴,不知道该挑起什么话题好。
  防盗门外站着一对年轻情侣,男的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女的烫着一头波浪卷,虽然站在一起,却谁也不说话,似乎在生闷气。
  波浪卷见白月他们来了,脸上大放光彩,一直眼钩钩地看着白月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
  眼镜男白了波浪卷一眼:“蠢就蠢吧!出门不带钥匙!”转身踏进门。
  波浪卷委屈极了:“我本来带着钥匙,要不是你叫我换衣服,我……”
  “呵,怪我了?”男的冷笑一声,不屑地转身就走,防盗门咔嚓一声自动关了。
  最后一丝尊严让波浪卷咬着唇,泪汪汪就是不肯敲门。
  白月好心返回,打开门。
  波浪卷这才撑着门,小声道了谢。
  眼镜男走得飞快,逃似的窜上楼梯,波浪卷慢慢走,边走边擦泪。
  李程莫名其妙地问:“周末?”
  白月点头:“周末。”
  4、欧阳晖
  欧阳晖很忙,下午回了趟酒吧。
  凌霄不肯一个人待在宿舍,于是也跟了过去。
  到了酒吧第一件事,凌霄如获大赦地冲向厕所,没几分钟,见凌霄淋漓畅快的表情,欧阳晖几乎可以肯定:“你一直憋着?”
  “你哪只眼见小爷憋着了?”
  “你的表情把你深深出卖了。”
  凌霄不屑与他争论这种低俗话题,觉得放完水后又渴又饿,大大咧咧往豪华沙发上一坐,拿着餐牌朝服务生点菜。
  凌霄这几天与欧阳晖相处下来,见他与自己年龄相仿,早就自动把地位扯平,什么客户不客户,管他呢!高富帅都是浮云!先把小命保住再说,保住小命之前填饱肚子再说!
  服务生看看客人,看看老板,左右为难。
  老板使眼色:去,做你的事,不用管他。
  客人正拿着餐牌看得津津有味,嘀咕半天见没动静,抬头,就见欧老板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凌霄别过头假装看风景。
  欧老板敲敲桌:“扶我上去。”
  凌霄有意见了,见过娇气的,没见过那么娇气的!不就伤了膝盖冒点血嘛!有啥了不起的!
  “小爷累了,楼梯有把手,自己扶。”小爷才不是你的拐杖!哼!
  “想活命的话,就配合点。”欧阳晖扶着沙发靠背,弯腰耳语,“再说,那八十万的设计单子,我可以另找其他公司。”
  凌霄的公司里,设计师都有提成,奖金占单子总额的百分之七,被大客户一提起,凌霄糊成一团的脑子马上拨开云雾见明月,一串大大的数字迸射出灿烂的火花。
  不不不!不要被表象迷惑!钱财乃身外物!要坚守设计师的尊严!
  凌霄对自己的思想觉悟表示由衷赞赏,可他的身体无情地把主人抛弃了,很诚实地恭恭敬敬搀扶过去,见凌霄一脸矛盾的样子欧阳晖心里暗暗好笑。
  本以为大师会收拾作法用具,结果到了二楼,欧阳晖却翻翻衣柜掏出毯子,又掏出一些外套西装,一股脑塞进行囊中……
  无情的事实让凌霄再次罢工,他往大床上一躺,赖着不走:“要回去你自己回,反正我不走。”
  “凌霄,镜子屏风正在订做,还得几天才能送来。”
  “哼,那又如何!”
  “凌霄,那是防御阵法的阵眼。”欧阳晖坦白道,而且楼梯的万年青也枯死了。
  只是短短时间,万年青就彻底枯黄,酒吧昏暗的光线中也许看不清,不过欧阳晖敏锐地感觉到,那些植物早就没了生命迹象。
  法阵已失效。
  “要是你想一觉醒来去到个陌生地方,那你就尽管留下。”欧阳晖背起行囊就要走,走出几步,无奈,膝盖疼,只好帅气地扶着墙,偷偷瞄了凌霄一眼。
  凌霄一动不动地装尸体,脑子里电闪雷鸣片刻,终于再次拨开云雾见明月,觉悟般地起身,老老实实扶着救命草下楼了。
  凌霄白天比较淡定,等到了傍晚,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凌霄开始在小单间里坐立不安。
  欧阳晖递过啤酒:“不喝?”
  凌霄咬牙,摇头。
  “怕憋不住了?”欧阳晖一语道破。
  凌霄脸涨得通红,欧阳晖扶墙,慢慢挪去厕所,故意把门关得一声大响,悉悉索索响动后,传来哗啦哗啦水声,水声停了,欧阳晖一脸畅快地出来,挑衅似地扬扬眉。
  凌霄一咬牙,也起身,大步跨去厕所,见欧阳晖要走,急道:“你别走!”
  “哦?”
  凌霄不理他,进去,虚掩着门:“你别走啊!”
  “好好好,我不走。”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凌霄的声音:“喂!”
  “嗯?”
  “没什么。”
  没几秒,凌霄的声音又传来:“喂!”
  “我在。”
  “啧……”
  水声停了,冲水声,悉悉索索拉裤链的声音,凌霄出来的时候一脸畅快,欧阳晖正想嘲笑几句,却见凌霄身后多了个影子……
  凌霄对此一无所知,去了一趟禁地后,似乎解开了心结,坐回床沿,敞开胸怀地喝啤酒。
  反正有大师在,怕啥?
  房间里贴满了符,欧阳晖若有所思地瞄了厕所一眼,从包里翻出小号的八卦镜,又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继续翻,掏出个小小碟子。
  “凌霄,随便找两个人来。”欧阳晖把小桌子摆好。
  “麻将二缺二?”
  “快去!”大师一瞪眼。
  凌霄悻悻出门后犯愁了,这大晚上的,该去找谁?陈三肯定又去喝小酒了,认识的梦梦小姐肯定还在发奋得半夜才回来,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5、李程
  李程望着眼前的消炎药,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药。”白月又从袋子里掏出棉签递过去,“上点药舒服点。”
  促销传单上印着,新产品上市,消炎止痛,止血消淤,一抹见效。
  李程总是有意无意地摸摸手臂,肯定是伤还没好全,白月还没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件多余的事。
  “你买了多少?”
  “十瓶……”店员极力推荐下,白月差点就包揽了一箱,可惜钱不够,只能买十瓶。
  李程叹了声,放下红枣羹,接过药,挽起袖子。
  手臂上红了一片,烫伤的痕迹。
  再往上,皮肤有一圈缝合的伤疤,李程拽拽袖子,挡住疤痕。
  白月移开视线,沉默地坐到一边。
  说起李程,还是白月接去地府的。
  当时这个游魂飘荡在荒野,散发出强烈的怨念,若是放任不管,等它吸收了日月精华,时间久了,很可能变成厉鬼危害人间。
  于是白月老毛病犯了,多管闲事地勾了魂,把它带去了地府……
  房间一片沉默,门实在看不下去,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
  门外站着一脸纠结的凌霄。
  当然不可能是四人麻将,见小碟子,凌霄霎时领悟大师肯定是要玩碟仙,碟仙可以两人玩,也可以三个人玩,而正规的却是四人组,凌霄相信大师肯定有想法,不过……无端端叫他们去玩碟仙,他们会答应吗?
  碟仙请上门,如实答所问,其实白月也有问一下的想法,毕竟阎王爷突然要他们过来出差,肯定事出有因。
  这小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程显然也想知道,于是站起来,朝白月点点头。
  五楼,小单间里布置好。
  在一堆咒符的环境下,一黑一白的身影淡定地走了进来。
  欧阳晖关灯,四周一片昏暗,桌面上铺着一张写满字的纸,一个小碟子倒扣在纸上,桌角亮着小蜡烛。
  四人分坐好,欧阳晖主动食指按碟,凌霄赶紧跟上,白月也大大方方地按上去,李程冷冷淡淡也按了上去。
  按上去的时候欧阳晖点燃了一张符纸,朝碟子虚画两下,凌霄好奇:“不念咒?”
  欧阳晖嘲讽:“碟仙碟仙快快来?哈,喊几声他们就会来吗?要是我喊黑无常快快来,你猜他有没有来?”有意无意地扫了李程一眼。
  李程很淡定,眼观鼻,鼻观心。
  凌霄四下望了圈,视线又落回符纸上。
  欧阳晖见凌霄好奇,便耐心解释道:“凌霄,这是请仙符,烧完,仙鬼自然会来聚。”符纸燃尽,把手里的灰一扬,小小的单间里起风了,蜡烛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会灭。
  它们来了。
  凌霄看不到,却冷得鸡皮疙瘩直冒。
  欧阳晖偷偷摸出小八卦镜,果然,四周聚集了一些黑影,镜子悄悄移开点方向,映出青面獠牙,吐着长舌头的黑白无常。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真正面对时,欧阳晖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
  镜子里,黑无常似乎觉察到有人观察他,转头,透过镜子与欧阳晖的视线对上了。
  欧阳晖冒了一身汗,却淡定着脸,不动声色地收了镜子。
  黑白无常同时出现,肯定不是偶然,所以,他打算问问。
  他掏出另一张符点燃,把符朝空中扬去,朗声道:“广修浩劫,证吾神通……白无常!”
  白月身子一抖,额上开始大滴大滴冒汗。
  凌霄好奇地环顾四周,传说黑无常一脸凶相,白无常面容和善,凌霄见识过冷漠的黑无常,倒是想见见和善的白无常。
  欧阳晖问:“白无常,你来这儿多久了?”
  白月无法控制自己,在咒符效力下,不得不如实告知,碟子缓缓移动,碟子上画的箭头指向几个字,凌霄辨认了一番,想了想,惊讶道:“这不就是我搬来的那天吗?”
  “你来,所谓何事?”欧阳晖抬眼看向白月。
  白月的汗顺着脸侧滑落,碟子似乎很纠结,扭扭捏捏地移向两个字:出,差。
  凌霄大开眼界:“出差?!”
  欧阳晖撇撇嘴,这地府官员果然高智商,打太极一流。
  李程冷冷道:“白无常才来没多久,你觉得他会比你了解得更多?”
  欧阳晖顶回去:“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李程硬声硬气:“你不就是想问这楼的事情嘛,要不然何必在这里招魂?”
  欧阳晖不甘心,继续问:“白无常,这楼有厉鬼作恶吗?”
  碟子移动,果断指向:无。
  欧阳晖纳闷了,鬼差的话绝对可信,不过,没有厉鬼,那又该如何解释这几天发生的事?
  难道都是游魂?不对呀,游魂应该只是没有意识的负能量才对呀!
  李程见白月大汗淋漓的样子,黑着脸朝欧阳晖道:“别浪费时间了好不?”
  凌霄也瞄向欧阳晖。
  欧阳晖略一沉思,抬手点燃一张符,朝空中虚画几下,禁锢解除,白月暗暗松了口气。
  小碟子没了动静,凌霄左看右看:“他走了?”
  “嗯,请走了。”
  请走了,碟子空出来,周围的黑影似乎起了骚动,都想挤进空置的碟子,以至于欧阳晖再次烧请仙符,符还没烧完,就又几个黑影挤着一起向碟子涌去。
  碟子突然凉得像一块冰,凌霄被周围翻涌的寒气冷得浑身哆嗦,那些黑影挤成一团,小房间里气压剧降,眼见场面就要失控时,墙上的咒符开始无火自燃,黑影们似乎慌了神,混乱间,有一个脱颖而出,直窜进碟子里。
  没等发问,碟子自己动了,杂乱无章地转圈,飞快地移向几个字:不,是,我。
  碟子不停地游走在这三个字间。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这到底什么意思?
  没等发问,碟子啪一声碎了。
  李程与白月对视一眼,欧阳晖俊眉紧锁,凌霄苦着脸大气都不敢喘。
  请仙仪式意外中断。
  碟子碎了,不祥啊……
  夜里,凌霄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周围阴风阵阵鬼影幢幢。
  床垫上圈了一圈红绳,这是一种小型的防御术法,欧阳晖面朝墙,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
  他们俩盖的毯子,黄底红纹,是一张特制的大咒符。
  床垫有护符,身上有护符,双重守护,游魂绕道,鬼神不侵。
  可惜这些凌霄都不懂,他只认准身边的救命草。
  欧阳晖睡着睡着,觉得身上一紧,迷迷糊糊觉察到凌霄正紧紧搂着自己。
  “喂,放手。”欧阳晖有意见了,同床共枕,女人还好说,可他妈的偏偏是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搂着自己,真心蛋疼!
  扯着腰间的手,无论怎么掰,凌霄手脚并用越缠越紧,八爪鱼一样粘着不放。
  “凌霄,放手!”毯子里的温度急升,挣扎间,欧阳晖热得快着火了。
  “大师……大师……呜呜后面……”
  欧阳晖支起身子,这个角度能很好地看清,床沿外有个黑影正蹲着朝他们看……
  欧阳晖很淡定地躺回去:“它碰不到我们。”
  睡外侧的凌霄不干了,搂着救命草不放,闷声闷气直嚷嚷:“我要睡里面!”
  无奈,欧阳晖支起身子,两人小心翼翼地在毯子里互换了位置。
  欧阳晖睡过的地方还残留了暖暖的体温,凌霄享受温度之余,继续搂着救命草,生怕一觉醒来大师跑了就剩自己。
  欧阳晖柔声安慰:“我不走,别怕。”
  “呜呜……”挪挪身子缩进大师怀里。
  欧阳晖觉得好笑,意思意思也搂过去:“别怕,睡吧。”
  事情总得有个了解,但这一切都是云里雾里,到底该从哪找线索呢?
  一开始是游魂集体阻拦,骚扰,然后渐渐的,居然能站在阳光里,还能说话传递声音,到今晚,它或者它们,有了具体形状……
  欧阳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量,导致游魂从无影无踪的负能量凝聚成形。
  这楼有问题,也许一切的问题就是从凌霄打碎镜子开始。
  真该查查……
  思路被一阵鼾声打断,低头看看,怀里的男人竟然安心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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