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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达九天的年假到来。
  郑理离开大城市回到家乡,受到家人的温馨迎接。
  家里的一切在出社会后恍若隔世的存在,温馨、静謐、倍至的关怀、热闹恬静的气息。除夕夜下午他想帮母亲打下手,但笨手笨脚的他进去也只是添乱,后来都只能陪母亲聊天。
  问问工作,问问前景,一个下午很快的过去。晚餐前家人团聚,哥哥们带着嫂子们归来,加上妹妹,一家六口围炉。
  他包了两个红包,分别给了父母,聊表心意。身为设计助理,薪水其实不优渥,只是父母的培养他不敢忘,两人拉拔四个小孩成长,非常不易。
  稍晚,他发了群组简讯,分别跟几位好友拜年,其中包含了他的同事跟过去的同事。大家的回讯也很简单,不外乎是「现在好吗?」之类的问候词,而小艺的电话既打不通传了简讯也毫无回应。郑理推测他很忙,也不放在心上,跟几个有回传的朋友聊了一阵子后,在初一的夜里放完鞭炮跟家人来个方城廝杀。
  家人对他的工作充满兴趣,郑理喜悦的与他们分享,最后甚至连跟主管交往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换来家人一阵惊呼。
  郑理在家人的脸上看见了苦恼与不认同,父亲一副准备开骂的胀红了脸,被母亲跟哥姐们挡下,哼地一声闷头吃饭,母亲则是愁着脸仅只提醒他在公司跟主管交往要千万小心,其于的也不多说。
  九天年假,郑理不是搓牌就是看电视电影,偶尔阅读报章杂志,完全放松身心,虽然哥姊们会跟他聊聊工作跟感情事,但父母却从那晚绝口不问。年节前强力的工作压榨,需要好好调剂。
  直至收假前小艺都毫无音讯。
  年假结束时,他拜别父母,回到拥挤的城市里。
  令人意外的开工当天,总经理发了每个人红包,散会后郑理刚发完母亲替他准备的小礼物给同事们,他趁小艺去化妆间完拖着人来到逃生梯,没见到时不想念,见到时却像思念氾滥一样只想牢牢拥抱住,郑理第一次知道何为想念,他的热情逗笑了小艺。
  稍晚总经理集合所有主管进会议室,开啟了新年度的第一场会议。
  隔天墙面上贴示了新年度的人事公告,不到一年,郑理被提拔为助理设计,成了公司最快升职的员工,工作跟着新职务而来,虚实的犹如那些言不由衷的祝贺。
  职场上的竞争是必然的存在,因为窜升的快,令眾人大吃一惊,人际关係產生了微妙的变化。
  变化最初,郑理未曾察觉。
  直到某天,他惊觉中午只剩下严栩会和他一块用餐,非但如此,助理群组的讯息也一直停在某天,虽然这段时间他跟严栩断断续续地都有在私聊,但苏苏跟曼莉的疏远已成了不争的事实。现在就算发现了,郑理没有多馀的心力也不知如何消弥中间的嫌隙,明知道原因为何,却焦虑的不知从何改善起。
  这些小细节不只小艺,严栩也看在眼里,他这次没有多说,仅略尽棉薄之力在少许四人吃饭时中和气氛。
  令郑理开心的事莫过于升职后他可以正式出图,去年度的练习没有白费,给小艺看过的每一张图都变成了养分,他们讨论的地点终于从住家光明正大的移动到公司。不过中选的设计并不多,小艺表示为了市场考量并不是每一件都能用。当平面图化为实品郑理开心了好一阵子,却在试穿会被刷落时而感到失落。
  他告诉自己,被要求,才会有更多的进步,不要为此感到沮丧。
  郑理进步的速度很快,专注于的人总有惊人的潜力与变化,他出图的採纳度变高了,同时也大幅的降低了对小艺的关注,虽偶尔还是会找小艺撒娇搂抱。
  日子一天天过,除去人际关係郑理觉得自己如鱼得水般的自在,沉浸在有爱与付出爱之后的成就感中,傻鸟模式再现。
  或许上天不爽了,见郑理成天傻乎乎的过,便将获得的又一点一点的剥夺。
  「好了,改好再给我看。帮我叫郑理。」身兼女装总监的小艺也变得更加忙碌,以往光是独挑男装,就让小艺忙得成天不见人影,可多了女装后,反倒天天坐在位置上,忙着更多、更加复杂的事。
  郑理起身走到小艺身边。「需要做什么?」
  「你这阵子先把之前的单开完,赶紧催他们报价。女装先不用画,然后帮我约明天下午三点看布。」一段话,小艺仅开头抬眼看了下郑理,接下来都低着头面对电脑萤幕,不断按列印。
  「……好。」郑理垂眼须臾的佇立后,他转眼瞄了眼小艺背后的山,又说:「小艺,等等可以帮我抽空看后面的样吗?」
  小艺的脸登时垮了下来,光影的角度让眼底阴影变得更深色。「好……晚点再提醒我一次。」
  「好。辛苦了。」
  因为负担的工作多了、担子重了,人手的不足随时间推移越发明显。但主管不说话,他们也没有办法。为了追赶进度下班时间变得越来越晚,常常晚间九点后才有人陆续离开。
  即使小艺没让他交图,郑理还是尽量维持原先的习惯,不动的脑筋会生锈,经常碰撞才有新火花。秉持着这个原则,郑理很努力。
  人手的缺口越来越大,郑理在公司能画设计图的时间缩减了,季节落在季春时,他再也找不到时间画图,上班光各项杂事就让她无暇顾己,下班回家就牺牲睡眠画图,一个也不肯落下,把自己的发条上的死紧。
  日復一日的忙碌中,郑理已届满一年。时间催化他的脸色,越发沉稳与安静,看不见尽头的秘密还在维持。
  每每他昏睡过去前,小艺总是轻柔地用着诱人鼻酸的嗓音告诉他:「好好休息好吗?」
  然而当郑理清醒,那些话语又彷彿镜花水月般的消散。在公司小艺的温柔如烟消散,不復从前工作时严厉与宽容并行,落在郑理手中的工作以倍数增长,望眼ian也同样憔悴,所以他确信不是小艺对他失了兴趣,而是压力与过大的工作造成现况。
  郑理把那些熬夜完成的设计图回復到像从前交作业的方式每週上缴几张,他想要成长、渴望成功,渴望满足自己和别人。只是失去的就像投入湖里的石头,不合格的图消失了,或者延迟几天才会混合在合格但还要修改的设计图里归来。
  每当他的疑惑对上小艺眼底下的阴影,跟睡着时僵硬的肩颈变化为心疼。他明白小艺不是超人,也需要时间消化。时间让忙碌变成了酵素,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酵母群里出现了坏菌。
  小艺将超过八张的设计图交给郑理建档。
  郑理一边在设计图上方写下编号,一边观察图中的细节,以便准备材料。
  ──这是第几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郑理反覆端详手中设计,他隐约感觉到小艺近期的设计有了改变,很少很慢,相当细微不易察觉,必须反覆的对比跟观察后才会知道哪里不同,而这些细微的不同让设计变得更加亮眼,当一系列一字排开时也更加的完整。明明是好的改变,却让他皱了眉,瞄了眼小艺认真工作的头顶,因为角度关係他看不见小艺的表情,说不上心的感觉冒出来。
  好像有什么在过年后变动了。
  比焦虑更难以形容的感觉浮上心头后,郑理在午休时间把有异样的设计图通通排开,用铅笔把问题点圈出,像玩拼图一样的拼拼凑凑,然后他震惊了。
  他错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有一角好像沙堡遇水一样的被冲垮了。
  那天回家郑理第一次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隔天照常上班见到小艺时冷静的连自己都不敢置信。当他吻他、拥抱他,或告诉他甜言蜜语,耳鬓廝磨的时候他都能像以前一样,不,或许有不太一样的地方了。
  小艺说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点点的忧鬱,和一点点的深幽,说他成长了,让他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郑理一笑置之。或许他还存有什么妄想,期待小艺的设计只是因为看了他人的而下意识的画出来,而已。
  之后小艺交与他的每个设计他都多影印了一份存底,也找了时间把先前的都印起来,跟着自己的设计图锁在抽屉里。
  日历一天天撕,图就像日历一样累积。
  郑理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奇妙,他并没有因为那些图而中止创作,如常的去画、去交,把变化加剧,或是直接把经典的事物拆解再重组。讽刺的是,小艺竟还大力讚赏,像拾获宝物般的疼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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