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

  「你说你看到他掏出生殖器就拿刀刺下去?」警察专心作着笔录,不时注意着雯婷的表情。
  雯婷换上女警递给她的衣服,宽大的袖摆正好遮住她的手臂,上头有着被那男人造成的瘀伤。问话的是新进的警察,边做笔录还边担心的看着她。
  「嗯。」她点着头,恍惚的看着他的脸。
  「这样就好了。」他制服还是崭新的,上绣的名字是邱宇泽。
  「还要等你妈妈来吗?」他向远处的女警招手,她放下报纸走过来。
  雯婷抬头望着亮着白色光芒的日光灯,笑着:「不用了,他会来接我。」
  她指着墙上的壁虎。
  宇泽和贞榕对望一眼,然后回望着雯婷。
  宇泽伸出大手在她眼前晃动着:「你还好吧?」
  被刺激过度的人会有这种偶发性的失常,他希望这只是暂时的。
  雯婷忽然站起来,走向门口:「我要回去了。」
  贞榕拉住她,温柔的说:「等一下嘛,你妈妈要来了唷。」
  她的口气像是哄着小孩一样。
  雯婷回头,用坚定的口吻说着:「我没有妈妈。」
  「什么?」他们不约而同的嚷。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雯婷又重覆说了一次。
  「可是你刚刚不是才拨完电话?」贞榕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种情形学校的课程里有教,但真正遇到还是不知所措。
  雯婷又坐回椅子上,沉默着。
  「宇泽。」贞榕叫着他,这下真的麻烦了。
  他耸耸肩,轻声回着:「等她妈妈来好了。」
  过了半个小时,婉茹才姍姍来迟。
  「对不起,警察先生……我我工作的餐厅忙不过来。」她不停道着歉。
  「你应该向你女儿道歉。」宇泽提醒着。
  「小婷。」婉茹心虚的看着她的女儿,拉起她的手,天哪,怎么这么冷?她被吓的差点松手。这阵子被爱情冲昏头的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个乖巧的女儿。
  「小婷?!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和妈妈说。」她的笑容很牵强。
  但仅管她满满的愧疚也不能弥补雯婷被伤害的事实。
  所以……。
  雯婷抬起头看着她:「放开我。」
  「什、什么?」婉茹震惊的盯着她。
  「我说,请你放开我。」雯婷一字一句的,很清楚的表达着。
  贞榕扯了扯雯婷的袖子:「妹妹,你怎么了?她是你妈妈……」
  「谢谢你们。」雯婷感受到,她的身上烙印了不能抹灭的印记。
  她抽回手,看着宛茹。
  「现在开始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母亲。」
  「什么?」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宛茹才惊醒过来。
  「等等,小婷。」她追上去,猛然抓着雯婷的衣角。「你在胡说什么!」
  她终于露出了担心子女安危的慌乱表情,宇泽他们也追了上来,关心的看着她们母女之间的互动。
  「我不会怪你。」雯婷透彻的双眼看出了她的慌乱来源,冷淡的说着:「也不会妨碍你的结婚计划。」
  「我哪有……」宛茹口里说着,眼睛却飘向别处:「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妨碍我了?」
  没有人可以依靠的,从来就没有。
  被那男人压制住的霎那,她明白了这一点。
  对朋友、同学来说,她是减轻考试及家庭等等压力的对象;对男人来说,她是避免被精虫衝脑的洩慾对象。
  而对眼前这个唯一的亲人,她仅是还贷款及家庭的收入来源。
  很无奈,也很可悲。
  「小婷……」这段日子,宛茹心里承受着无数的挣扎。
  在爱人面前,她是一个拥有爱情的小女人;在这个顺从不敢反抗的女儿面前,则是负债累累的母亲。聪明的人都知道该往哪边躱、往哪边逃。
  就像今晚,接获了警察的告知的时候,她反而松了口气。
  为人父母,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但是她异常的开心,原来她的女儿终于要和她一样了。被债务压的喘不过气的这些日子,虽然雯婷一直很努力的帮忙还债,但是她永远不知道被钱追着跑的紧张日子有多难过。
  现在,终于有个无法摆脱的梦魘跟在雯婷后头,宛茹觉得好高兴,她们总算是同伴了。这是嫉妒吗?因为嫉妒尚未被社会染指太深的雯婷,所以宛茹的心态不能平衡。
  宛茹望着女儿,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因为她知道雯婷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亲情也有变相的一天。
  身后的车嚣马龙,衬着雯婷孤单的身子。
  「我走了。」她哭不出来也笑不成,被孤独之神侵蚀到最后,竟然仅剩无法抛弃的自尊。
  这对母女是怎么回事?不是“母慈女孝”的吗?怎么说断就断!
  贞榕着急的喊着:「等一下!雯婷..李雯婷..。」
  她头也不回。
  「你不叫住她吗?快叫她啊!」贞榕激动的催着宛茹。
  「我……我没办法,我不行……」宛茹流着泪摇头:「她已经不是我女儿了。」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是她母亲耶!」贞榕浑然忘了还穿着警察制服,在大街上叫着。「为什么……她差点被人性侵,你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经过的路人怕事的刻意绕过他们。
  宛茹只是一个劲的哭,泪水洗去浓粧,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你这样还算什么母亲!」贞榕气到不行,小脸涨红着。
  宇泽拍她的肩劝着:「别气了,我们管不了了。」
  「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你犯罪,不然你就死定了!」贞榕哼了一声就衝回警局。
  宇泽无奈的叹着气后也跟着走了。
  留下宛茹蹲在原地,啃蚀着深深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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