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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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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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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老将军的孙子不愧家传。
  墨老将军虽然是个武人,他儿子承袭了他的衣钵,又娶了个医药世家的媳妇儿,而这墨轩雪可是合着墨老将军的武功、长公主的文采和母亲的回春妙手通通都琢磨了起来。
  不容易。
  当后来王佑和许太医回想起墨轩雪治病的方式时,只能想着果真江山代有人才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王佑如此想,而许太医可是想得比王佑还要更多、更不单纯。
  他在意的,是柳红凝这个人。
  并非柳红凝年纪轻轻就受到倚重、而被推崇要参与那场朝贡大典之事,而是柳红凝「本身」。
  怎么说呢?
  这或许得说上了十七年前,还是郡主的当今陛下之女怀孕时,自己便被当时的皇帝亲派指定为照料郡主的太医。能亲为当时陛下姪女的大夫,自己当然备感荣耀。
  后来郡主顺利地诞下了一个五官端正,看来便是眉清目秀的漂亮女娃,只可惜的是女娃儿的颈后有个胎记,让女娃儿白皙的皮肤看来不那么完美。
  但仔细瞧瞧那块淡粉色的胎记,如花朵绽放,瞧着瞧着,倒也是好看。
  当墨轩雪将柳红凝的身子扶了起来开始治疗后,立在一旁的许太医不意间瞧见了柳红凝的后颈也有相同的胎记。
  是巧合吗?
  明明郡主的女儿早已死去多年,还是在十馀年前的那场叛变呢!
  许太医不禁有些紧张。
  那时兵荒马乱的,也许真弄错了什么也说不定?
  只是郡主虽然存活了下来,后来却因为思念女儿过度去世了……不好,这事可该怎么办?
  许太医兀自着急着,又碍于柳红凝身边总都是人,因此也不好询问。况且那楚沉风──侯爷总是板着副面孔,自己多嘴了恐怕不好。
  若此,也只能告诉那个人了吧?
  只能告诉和柳红凝最为有关係的人。
  不是竺允道,因为许太医压根儿不熟竺允道。
  而是李鸿岁。
  已故郡主的丈夫,当朝的宰相,当今天子的女婿,李鸿岁。
  却说许太医在犹豫了好常的一段时间后,却也发现自己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宰相位于京城的府邸。
  他愣着。
  一直发愣。
  直到相府里头的管家要出门瞧见他时,才将他老人家请了进去。
  所以就算再怎么犹豫,许太医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喔,这不是许太医吗?」
  李鸿岁当然知道许太医,因为当时柳灵画孕时的身子就一直是他照顾的呢!
  李鸿岁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虽看到这张老脸后,忍不住又勾起过去那段令他哀伤的回忆,但许太医总归也算是恩人,最擅长的可是调养人的身子。柳灵画怀孕时本来还在跟自己生气,再加上害喜等一堆杂七杂八的毛病,让原本消瘦的身子更加瘦弱,还是多亏许太医给调养了回来……
  许太医向李鸿岁行了个礼:「李相。」然而却仍支支吾吾。
  李鸿岁看了明白,便也支开了旁人,道:「坐吧!别客气,现在就只剩下你我二人,有什么是许太医不妨直说?」
  许太医依着手势坐下,而后用着带些老态的眼睛看着李鸿岁略微疲惫的眼,而后方才叹了口气,道:「下官昨夜瞧见了稀奇事。」
  李鸿岁道:「喔?昨夜可是许太医当值?」
  许太医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般:「是啊!本是没什么大事,但反而却碰上了不得了的事情……」
  许太医的话说到了这里,却丝毫引不起李鸿岁的兴趣。李鸿岁是个很难被吊起胃口的人,在加上近日事务繁多,所以才开口催促了起来:「太医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太京侯让人把下官劫去了官客栈,说是要医治一名中了剧毒的人,而下官后来发现,那人……那名女孩儿……」
  李鸿岁一皱眉:「太京侯?那中毒的人可叫柳红凝?」
  许太医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李相可认识?」
  「认识。」李鸿岁道:「怎么中毒的?」
  「太京侯说了,可能是那群番邦人下的手。」见着了话题被岔开,许太医的语气开始有些急促:「但那叫柳红凝的孩子后颈有胎记!」
  「胎记?」李鸿岁心中猛然一凛:「可像是含苞的粉莲?」
  「是。」
  许太医的头不禁有些垂了下来。或许是慑于李鸿岁那瞬间爆散的威吓气息,也或许是自己向来就胆小的缘故。
  他不知道李鸿岁此刻心中的愤怒或者感受究竟极端到了什么程度,但若是寻思曾以为痛失爱女的人父,在十数年后的有朝一日发现了女儿竟然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那种滋味肯定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鸿岁才终于开口:「许太医,那么,那名女孩现在的病情如何了?」
  许太医战战兢兢地回了话,也说了墨老将军的孙儿出手相助一事,还顺道夸了人家少年出英雄、医术精湛云云,听得最后李鸿岁不得不有失宰相风范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许太医,这事就暂且这样罢。」
  许太医的表情满是疑惑。
  李鸿岁道:「这事自然是喜事,若是孩子无恙便是上天垂怜。这几日还得忙着,这件事情本相自然会派人处理……」
  听着李鸿岁言下已是有送客之意,许太医也不敢糊涂,连忙起身告退。
  看着许太医的背影,李鸿岁不禁冷笑一声。
  这件事情虽不算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却也令自己差点失了分寸。
  就算种种的跡象都能够表明柳红凝其实是自己和柳灵画的孩子,但就算在有九成九的推断确认,也比不上天生便烙印在孩子身上的记号还要来得可靠。
  竺允道啊!竺允道!
  你甘愿被我「请君入瓮」,可也是知道自己多年的苦心将要暴露?
  本相知道你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求饶,但本相定要你求饶。
  不过在此之前……
  李鸿岁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书房,而后取了笔墨写了一封简洁而明瞭的信,接着唤入了自己的亲信道:「来,把这封信交给墨轩雪。那可是墨老将军的孙儿,你知道怎么辨认的。」
  「遵令。」
  他李鸿岁身为宰相,自然知道事有轻重,但女儿的性命可更加是更加地重要……不,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柳红凝就是自己「已死」多年的女儿。
  李鸿岁驀地冷静。
  都听说天地间要遇上「恰巧」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那么,要怎么确定呢?
  问问竺允道?
  这当然是最直接的方法,但若竺允道存心欺骗自己……
  不!竺允道不是这种人。
  李鸿岁从自己的幻觉中猛然惊醒。
  「哈哈……」
  对,对。
  自己不是明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那么样个小心眼的人了吗?什么光明磊落、大丈夫、君子、大义凛然云云,这些词汇可从来都只在眼前的圣贤书如水般流过,一点也没往自己的心里头去。哈哈哈……究竟是什么时候,还会开始在意这种旁支末节的东西来了?
  所以,去问问竺允道吧?
  反正君在瓮中,柴薪也架齐了,只差那把他永远也不会点上的火……
  记得从很久、很久以前,名为「柳灵画」的那把火就不断地烹煮着两个人,那烧腾腾的火,竟是如此地折磨人……却又如此令人眷恋?哼,恐怕被折磨地更久的,是竺允道吧?
  想到这儿,李鸿岁驀地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这充满扭曲空气的大厅。
  他迈步前往了「瓮」的所在之处,一双锐利又带着仇恨的眼神紧盯着闭目养神、盘坐在地的竺允道。
  以竺允道的修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是他来了。
  然而竺允道却仍然闭着眼睛。
  竺允道闭眼,自是目中无他。
  哼,依然如此傲慢!
  喔!对了!记得那时后,他也是如此呢!
  李鸿岁看着竺允道如此,才不过几个眨眼,便恢復了冷静。他随意挑了张相府私牢房外的椅子坐了下来,等。
  等竺允道愿意张开眼睛。
  一面,也将思绪幽幽地串入了他还年轻的时候。
  那时,他才刚为那美丽的人儿神魂颠倒……
  *
  柳红凝吐了口黑血,而后呻吟着慢慢醒转过来。
  刚能睁开眼时,她眼前所见仍然一片漆黑,直到自己的神智慢慢清楚之时,眼前的景象才慢慢光明起来。
  「这应是最后一口黑血了。」
  寻着出声的人有些吃力地看了过去,只看得见一袭醒目的白袍,那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感的面孔实在令她不敢领教。
  但更重要的是,她眼前逐渐清晰的画面当中,看见的是两位好朋友极其担心却又无比欣慰的脸庞。
  他们当真为自己担心、为自己高兴。
  当柳红凝看清楚在一旁开始整理药箱子的那白衣男子时,她似乎稍稍懂了一些?
  楚沉风能够「心平气和」地和自己所厌恶的人待在同一个地方,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或许那人怀着高明的医术,才让楚沉风愿意「忍让」?
  柳红凝知道楚沉风心高气傲,却也为着她忍住自己的情绪。才想到这里,她就不禁感到感动。
  然而,让柳红凝更加好奇的,是那名白衣男子的真实身分。
  「噯?又见面了?」
  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自己的口中缓缓吐出,却是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语。
  「又见面了」这句话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虽是轻描淡写,却在字面上能让人感到亲切。
  当然,柳红凝此话一出,便知道自己的唐突。毕竟自己和对方除了在南疆的那次衝突以外,再来便是入京之前看过一回背影而已。这样说来,便是连「相识」都算不上的陌生人,何来如此话语?
  在一旁的楚沉风听了这话倒是不以为然,而杜旬飘则是笑着道:「听这话来,感觉好像你们认识很久了?」
  「不……」柳红凝虚弱地笑了笑,而后自己撑直了身子向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权当道谢,接着便闭起眼睛逕自运气调息。
  自己昏迷多久了?
  只知道那看似毒物的香,还有自己紧急应对后、却反而中计的事情……之后呢?只记得痛楚不断地蔓延,最后她终于没了意识。
  罢。
  调息吧。
  在这段期间不知道被花了多少心力治疗呢?看来也好上许多?
  柳红凝终于放下心中一切罣碍,开始认真运气。
  杜旬飘看着这状况不禁皱了下眉:「这样可以吗?」他的眼睛定在了柳红凝胸沾染上方才吐出的污血上头,语气间明显带着担心。
  「这几天该通气的都通了,这样应是无妨吧。」楚沉风则是如此答道。
  「上京侯说的是。」白衣男子的声音平稳:「接下来若不是靠自己运气调息,也很难再有好转。」
  片刻,待到柳红凝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色已然如同往常般清楚明亮,先前五感不全的模糊感也完全消失,这不,才又真的笑了开来。
  「噯,怎么觉得好像睡了很久?」
  「你还敢说!」杜旬飘首先搭话:「看你这模样,这不急死了我和楚兄?」
  柳红凝笑了笑:「别这样嘛!大家都同样受苦受难嘛!只是我受的是皮肉内伤、你们就是心里不好受!」
  楚沉风微笑:「你就不该有个病人的样子?」
  柳红凝噘着嘴:「我好得很啊!何必一副病懨懨的样子?倒是……」她的视线回到了好奇已久的白衣男子身上。
  「墨轩雪。」
  白衣男子知道了柳红凝的疑问,于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柳红凝愣了愣,道:「墨?」
  这回是楚沉风回的话:「是墨老将军的孙儿。」
  柳红凝讶道:「啊!怪不得……武功如此高强。我听爹说过……」
  杜旬飘好奇道:「师父说了些什么?」
  柳红凝朝着杜旬飘点了点头,而后向白衣男子说道:「爹虽很少说过墨老将军的事蹟,却也曾说过,墨老将军数十年前名震天下,墨家门一门无犬子……尤其是他的孙儿青出于蓝,小小年纪舞起那口藏冰剑来却是冻天之寒!」
  听着如此夸讚,墨轩雪面上不见喜色:「令尊过誉了。」
  柳红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忽地这么说、倒也是唐突,不过……还得感谢你愿意出手相助。」
  「人命关天,你又是竺师父的女儿,自是得尽棉薄之力。」
  墨轩雪这话说出口,柳红凝虽然愣了一下,但想着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或许在这段期间对方也知道了自己的概况也说不定,因此也就没追究着问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身分。
  然而,楚沉风和杜旬飘却是面露讶色。
  柳红凝自然没看漏这点,却是微微侧了头向他们询问怎么回事。
  「看来阁下倒是有备而来了?」楚沉风话里虽然有些不客气,但却还是以非常平淡的语气如此说着。「我们先前可不知道你认识红凝?」
  「咦?」
  杜旬飘虽忙着帮缓颊,却也满腹疑惑:「你们认识?还是……师父……竺师父跟你认识?」
  墨轩雪的话比楚沉风更加平淡,但却不带着任何不客气的语气:「祖父曾与我说过竺师父的事蹟,家母也曾带上我和竺师父说过几回话。」
  这话听来讶异的换作是红凝:「噯?墨、墨大哥的娘和墨大哥曾经……和爹说过话?」
  墨轩雪点了点头。
  柳红凝道:「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你大病初癒,需要休息。」墨轩雪收起了药箱,就像是没听见柳红凝的恳求一般:「我留了三日的药在此,往后我每天来看你一次。短时间内你是不能动武的,要多加注意。」
  墨轩雪就像是个严格的大夫般,言语之间虽然不见强硬的语气,但所说的话却有种不容妥协的威严存在,令柳红凝再怎么想追问也只能点头应允。
  「啊啊,真是无趣。」
  待到墨轩雪走了以后,柳红凝整个人就像是洩了气般懒散下来,与平常神采奕奕的模样天壤地别,直惹得杜旬飘发笑:「我说你,怎么成了这副德性?」
  「没什么!」柳红凝道:「就觉得好奇吧!……不过又不好违拗他的意思。」
  「红凝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杜旬飘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柳红凝的小辫子,问道:「怎么这会儿却退缩了?」
  柳红凝白了杜旬飘一眼,道:「病人自当得听医生的话嘛!……对吧!楚大哥?」
  「嗯。」楚沉风只简单地回答了句:「这回可懂事。」
  柳红凝笑道:「也不是什么懂不懂的,怎么说呢……就怕下次他来看我时我又没修养好,恐怕要惹得一顿骂?」
  「这丫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姑娘样。」
  「啊?王、王大夫!」
  柳红凝看着从门外提着药箱子走进来的人,脸上吃惊的表情不在话下:「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
  「哈哈,」王佑摸了摸嘴边的鬍鬚,道:「你却忘了我家那不肖子是住京城的吗?」
  王佑嘴上虽说着自己的儿子不肖,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着幸福感:「我人老了,硬拗他们不过,几乎是被他们给架过来这儿住的,说什么要让我安享晚年,实际上只是想扰我清静吧!」
  柳红凝听出了王佑话中的意思,便也笑道:「长安镇好山好水、也确实清静,倒是您老人家可千万捨不得子孙们、也心疼子孙们可能被人说着不孝顺的间话吧?」
  「由别人说去!」王佑笑着,而后放下了药箱子,道:「刚才老夫来的时候碰上了墨家的少公子,他说你体内最后一口淤血虽是清完了、气脉大致上也畅通了,然而却还要注意不能动武……」
  柳红凝点了点头,道:「是啊,他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接着王佑逕自取了张凳子坐在了柳红凝的榻前,伸出手示意要把脉。「你方才运气调息时有绝的体内怎么样?」
  「是顺上许多,顺归顺,但总觉得有气无力……」柳红凝想了会,道:「就是那种大病初癒的疲乏感吧!」
  王佑点了点头,道:「墨家少公子医术精湛、老夫望尘莫及,但若要说上调养身子这部分,老夫还当真有十足的把握。红凝,你这毒叫七奇香,不知道你曾听说过没……虽说现在你是完整地醒转过来了,但往后若不仔细调养上三个月,恐怕你的修为会有所损减。」
  「三个月?」柳红凝惊道:「足足三个月都不能练功吗?」
  王佑点头道:「要调息可以,但其馀的练武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柳红凝听着叫苦:「啊!那可不憋死我!」
  「你若现在不休养好,往后半辈子则不憋死你才怪。」杜旬飘难得板起面孔道:「我从前看过数名中了七奇香而侥倖存活下来的人,有些人逞强后根本是瘫了下去,后半辈子都没了指望,你若连三个月都不能忍,恐怕往后得忍上好几十年!」
  楚沉风道:「你若能好生休养,那我和杜兄每日陪着你便是。你可暂居京城,也能天天出去玩。」
  柳红凝嘟着嘴:「你们就没事要做?……唉,且不说这个,爹也会担心我,况且那比武怎么办?」
  杜旬飘道:「没正经!都虚弱成这样还想着比武啊?」
  「身在病中犹欲尽孝嘛!」柳红凝抗议着:「再说本来是三个人的,只剩你们两个、剩下的人往哪找去?你们放心,我可放不下?」
  楚沉风道:「大内像是杜兄这样身手的人比比皆是,红凝用不着担心。」
  王佑跟着劝道:「柳娃儿你且宽心,上京侯如此说绝对不错。」
  「上京侯?」
  柳红凝睁大了眼睛看着王佑,眼神充满疑惑。
  王佑亦有些纳闷地看回红凝,而后又轮番看向了楚沉风、杜旬飘的脸色,方才知了一二。杜旬飘看着气氛尷尬,便应道:「是啊,上京侯。」
  「谁?」柳红凝转头看向杜旬飘:「谁是上京侯?」
  楚沉风浅浅吸了口气,道:「是我。」
  「啊、啊……?」柳红凝忽然觉得头脑有些混乱:「所以、所以说,楚大哥跟我们说是官家子弟,就是……就是这回事?」
  杜旬飘道:「是这样。」
  楚沉风点头:「抱歉,不是有意瞒你。」
  柳红凝笑道:「这哪要紧?倒是,上京侯是在干什么的啊?」
  杜旬飘听了不禁失笑,朝着楚沉风道:「楚兄,看你好好解释吧!我却不知道红凝的惊讶原来就是没由来的。」
  楚沉风浅笑道:「上京侯是爵位,封邑在近京磯处,直属于当今陛下和太子殿下。平日不需管辖封邑,便是听命行事罢了。」
  「可逍遥!」柳红凝嘟着嘴:「怪不得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我和杜大哥到处玩儿。」
  杜旬飘听了忍不住抗议:「我是做完了正经事、在休假好吗?怎么好像我游手好间一样?」
  柳红凝笑道:「看起来就像嘛!况且楚大哥若听命于陛下、殿下,自然应是有事听差、没事逍遥吧!但杜大哥你……」
  杜旬飘听了几乎要举手投降:「行了、行了!你饶了我!就别让楚兄听进了什么话,又请命把我派去哪个鬼地方去出生入死!」
  柳红凝道:「虽然杜大哥这么说,但是和楚大哥却也是多年知交不是吗?」
  杜旬飘道:「岂敢?就是在当今陛下还是亲王时、同在亲王府被竺师父雕琢的一行人罢了!」
  楚沉风道:「确实也是相识多年。」
  柳红凝道:「倒是楚大哥怎么当上上京侯的?若以封邑所在,岂不是很了不起?」
  楚沉风淡道:「只是遵从上之命罢了。……且不提这个,虽然红凝理当好好休养,但是比试的部分,红凝还是得列席。」
  「这自是当然……是说比试是在几日后?」
  「四日。」楚沉风道:「你昏迷上好一段时间了。」
  柳红凝讶道:「当真这么久?」
  「骗你没好处啊!」杜旬飘一边笑着,随后表情也慢慢沉稳下来:「况且三日后还得先去面圣,你得千万养好自己的身子、别在陛下面前失礼才是。」
  柳红凝听了问道:「听说会有很多礼仪,是真的吗?」
  楚沉风道:「没错。但有我在,你无需担心,只管养病。」
  一旁的王佑看见几个年轻人一来一往的句子说个没玩,便趁着语句的停顿处插话道:「好了,你们儘管聊。我刚才瞧见了墨家少公子的方子,若按时服用却是不成问题,红凝,在这要紧时候千万别任性、也别赌气,懂吗?」
  柳红凝看着王佑如此严肃模样,也只能乖乖地点头:「好,就听王大夫的话。」
  接着王佑又交代了一些更详细的养身之方后,方才离去。这房间内又剩下三个人了。
  「是说……」看着王佑走出了房间后,柳红凝才看着两人道:「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还有谁?」楚沉风冷哼一声:「事出必有因,肯定是那群异族。」
  杜旬飘跟着补充:「那日晚上我们散了之后,只有红凝你回房间,我和楚兄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到外头。本来事情结束后要来找你在喝上几壶茶,却料想不到已经看到你倒在地上了。」
  楚沉风道:「后来我让人也看了我们各自房内是否有异,果然也查出一样的东西。手法都相同,没半分变化。」
  听着楚沉风的语气间有几分鄙夷,柳红凝想着别凝了气氛,忙道:「虽然说没直接证据,但若是这样猜想也不无道理。只是既然知道对方可能会出阴招,那么届时比试时就得更加小心了!」
  「这是当然。」
  杜旬飘看了楚沉风一眼,又道:「虽然知道红凝你恐怕憋不住一个人待房内,但依我之见……我想你还是再多睡些好?快快养好了身子、才能早些出去转溜。」
  柳红凝听了这话不禁孩子气地嘟起了嘴:「明明知道人家会无聊的,怎么这会又赶人睡啊?」
  楚沉风看着柳红凝这副模样不禁失笑:「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再说,看你满脸疲态,怎么还不善罢甘休?」
  「什么善罢甘休?」柳红凝也笑了起来:「倒是这阵子看着楚大哥越来越容易笑了,怎么,我是有这么好笑吗?」
  楚沉风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是这样吗?」
  杜旬飘看了看两人,才笑道:「我想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在认识红凝后还整天板着脸的吧!」
  「噯?」
  面对柳红凝的惊讶,杜旬飘道:「就好比竺师父吧!我记得小时候几乎未曾看见他笑过几回呢!但不知是怎么了,阔别十数年看见了他,总觉得笑容比以前多上些许……」
  楚沉风点头表示同意:「而且多在提起你的时候。」
  「唉呀!这么大的人了、说这不害臊!」柳红凝道:「那是爹疼我!身为女儿嘛!自然也得让爹天天笑得开心才行呀!」
  杜旬飘耸了耸肩:「那是红凝身在此山中、不识自己的真面目囉!」
  柳红凝一皱眉,道:「什么意思?」
  杜旬飘道:「换句话说,就是你看不见自己带给人快乐的地方了!」
  楚沉风微笑道:「也可说红凝每每都能鼓舞人心吧。」
  柳红凝不知怎地,听了这些话总觉得奇怪:「说得我好像什么巫女似的、总觉得怪可怕的!虽然还是有点听不懂,不过这是夸讚吧?」
  杜旬飘听了这话笑出声来:「哈哈!是夸讚没错!不过红凝的脑筋转不了那么多弯,这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杜旬飘道:「这话就姑且别提了,我看我啊!还是先到皇城内一趟好了!」
  楚沉风凝眉:「怎么回事?」
  杜旬飘道:「我昨日去了一趟,冀老师父说今日找我有事。看他那表情,恐怕我一时半刻间也回不来。」
  楚沉风听了点头道:「也好。那么这里我会打理。」
  柳红凝也道:「杜大哥慢走。」
  杜旬飘向两人道别、走向了门口几步后,又回头道:「楚兄,你今日不去请安了?」
  楚沉风道:「不了。他们两位老人家肯定在忙,多我一个问候也不会更轻松。」
  「好吧!那、我走啦!」
  柳红凝目送了杜旬飘出门后,便道:「楚大哥,那个冀老师父是谁?可是河内冀州的冀?」
  对于柳红凝问出这个问题,楚沉风感到些许意外:「怎么会忽然问起这问题来?」
  「因为……」柳红凝想了一下,才道:「我从前在爹领着我去见碎羽刀朱老师父时,也曾听闻过一个姓冀的师父。以爹所言,那冀师父应是爹其中一个师父才是,我想着会不会那个冀老师父就是爹口中的冀师父?」
  楚沉风明了所以,方道:「应该是没错了。皇城内的护卫有此姓的也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还年轻得很。所以你说的应是没错。」
  「那时我还小,只想着冀师父是多厉害的人,想着有朝一日要拜会他老人家,但现在……」柳红凝的话明显变得迟疑:「总觉得越靠近皇城,就越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当然也包含爹年轻时的事。」
  「这也属人之常情吧。」楚沉风淡淡地回应后,道:「我和杜兄所知的竺师父也很是有限,毕竟和竺师父在一块时也没说过多少回话、多半是一个劲儿的练功。况且竺师父向来对自己的事情不多透露,我们这些人也很难知道些什么。」
  「是这样啊……」柳红凝的语气明显带着失望。
  楚沉风道:「且不提这个,你是怎么认识朱老师父的?……在南方时,还听你说起他老人家的碎羽刀?」
  「噢,这个啊!」听到了碎羽刀朱阅的事情,柳红凝原本愁云满布的脸不禁舒缓了开来:「那大概是在我十岁上下的事情了!……」
  柳红凝一面说着,一面也慢慢恢復了笑容。楚沉风一面听着、附和着,心里也不禁开始替如此的柳红凝担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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