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忽道:“我来杀你了,无双将。”
  邓无双剧烈咳嗽起来,血沫从他口中溢出,他一边咳嗽一边笑:“我知道。”
  “死就死吧。”邓无双无谓道,他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这一生没有赢过龙威大将军一次,实在心有不甘啊。
  周绪将长枪插入邓无双的左腹,趁人疼的蜷缩起来时,道:“来时我便在想,如果你被我活捉,我定要将你五马分尸。”
  邓无双艰难的看了一眼周绪,他知道这人一向说话算数,心狠手辣。
  周绪看着邓无双,笑容残忍:“所以,你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邓无双咬舌的动作僵住,他听过很多次这话,旁人可惜的话语中尽是遗憾,无双你为何要和周绪生在同一年代,想他作战无数,胜多败少,也曾令突厥闻风丧胆,可还是比不上啊,不知有多少人有意无意的拿他与周绪相比,最后再满怀可惜的道上一句,你的运气太不好了,犹如梦魇之语。
  这一生,他听得太多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只剩下一句运气不好,邓无双闭上眼睛,又剧烈咳嗽起来,老将白发生,哀大莫过于心死,时隔多年 ,这个人说话还是会这么戳人肺管子。
  最后,周绪在城墙上,看着邓无双被五马分尸。
  空气中,都是敌人鲜血的味道,城内,战争胜利的喜悦传染到每个还活着的龙啸军身上。
  周绪坐在城墙上,膝上横着老旧的幽州刀,粗粝的指尖磨着夫人送的平安符,杀了一个以前认识的将领,他的心中并无多大波澜,毕竟这么多年,死去的故人多不胜数,
  他只是好多天没见夫人了,怪想的。
  周绪想了很久,刚才那股突然袭来的情绪大约就是那种高/台/独坐,无人伴我的寂寥吧。
  第254章 战争
  徐州。
  韩福纹丝不动的坐在重重庭院的小池旁, 邓无双败了,被周幽州五马分尸,死状骇人, 岱州节度使乌子婴刚上位没多久就被斩首了,仔细算算, 竟是比河西的高芝还短命, 连续杀害两任节度使, 一掌幽州, 河西, 岱州,至于盘旋在河西进退不得的何满估计也快步邓无双的后尘了。
  韩福缓缓站起身,临水望着幽幽池水。
  原先的大好形势一朝溃散!
  原本他是与何满在落川城一起指挥战局的,没想到幽州反击来的是在太快太狠, 常双林几乎是围着何满打, 眼看形势不好, 他便带着神武军离开了何满, 欲找邓无双,没成想得到了他被五马分尸的消息。
  相识多年,一朝惨死,韩福带着一营神武军碾转到徐州,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韩福转身拱手行礼:“国公。”
  魏延山在小池旁的八角凉亭中坐下来, 言简意赅道:“坐。”
  韩福坐下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 无双将死了, 我亦很心痛。”过了许久, 魏延山才说道, 他的确感到很可惜。
  韩福脸色灰败:“战事接二连三不利, 某心愧国公也。”
  魏延山露出一个笑容:“其实也没多大损失,至少周绪根本还没撼动我们真正的根基,以后知耻后勇就行了,勿要太过介怀。”
  他的根基一直是固若金汤的太原,而不是江南道这边,他倚仗的太原城池,幽州兵根本没有办法攻破,哪怕是作为先登营的雷氏风雷营也要在太原四塞前兴叹,如想攻破太原城,必须要付出百倍的力量才行。
  韩福惭愧道:“是。”
  “既然岱州已失,你今日就带兵从徐州出发,与洛阳的安国军联合攻打广陵,我已下令让王百万务必配合你们。”魏延山捻起一枚白棋放在棋盘处,风姿卓然。
  “某必不辱使命。”韩福提起精神,拱手道。
  小亭外,细雨绵绵。
  魏延山看向灰暗阴沉的天空,战事已经绵延到十月中旬了,而今年雨季也似乎感应到了人间的战乱,河水泛滥,农植受损,不少郡县已经有了缺粮预兆,十三州州牧有两三人给他提议或可与周幽州和解,明年再打也不迟。
  魏延山只是将那些信章放到一旁,置若罔闻。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到台阶下,魏延山梳理着战事以来的种种经过,最后还是想到了周绪火攻岱州主城的事,他望着天地间的雨幕珠帘,忽的轻声问道。
  “清河县的荀家你可还记得?”
  “记得。”韩福道。
  “你到洛阳后暗中联系他一下,让他为我做一件事。”
  韩福静静等待下文。
  魏延山眼神平静,道:“上月就是汛期最后一月,可我看这雨水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眬州河道密集,早在梁兴赶赴金陵前,就有官吏对我言,眬州的泥螺河已经不堪重负,岸边日夜须有人看守,加固堤岸,如若不慎,恐有大水灾发生。”
  韩福的心突然惊跳起来。
  “如果我记得没有错,清河县正地处泥螺河的下游吧。”魏延山转头看向韩福:“让荀家想办法淹了清河。”
  韩福沉默片刻,清河一旦决堤,洪水爆发,可不仅仅淹的是清河一县,他粗略一数,便是□□县受灾,流民遍地,最后韩福叹息一声:“遵命。”
  “让荀家把这件事做好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皆不在话下。”魏延山说完又开始下棋,他周绪有火攻,那他魏延山就玩一把水攻,看谁最后赢过谁。
  “听说,周幽州的新妇现就在清河。”韩福拾起一枚黑子和国公下棋,这个消息,只要稍微查查就能查到。
  魏延山低头下棋:“这样不是很好,一举两得。”
  韩福吐出一口气:“他对花容夫人似乎挺爱重的,水淹下城一事如果真的成功,此人是否需要荀家保住她的性命,留作后用。”
  魏延山沉思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她身边定有专人保护,荀家贸然出手会引起警觉,让他们不用做多余的事,水淹一但成功,立刻脱身,不可逗留在清河。”
  韩福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传闻花容夫人分外得周幽州看重,如果可以抓到就好了。”
  魏延山却是笑出了声,他扔下白子,对着韩福摇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说周绪多喜欢他的新妇,我看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韩福奇道:“主公此言何解?”
  “如若真的爱重,为何不让他的新妇诞下他的子嗣。”魏延山淡淡道:“你们为何不看看,他的霸业宏图最后留给谁。”
  “也许是幽州少主不好对付,毕竟他已经长大成人。”韩福想了想,说道。
  魏延山更想笑了:“一个母族不兴的儿子,周绪纵使废了,又如何?谁敢置喙。”
  韩福顺着国公的话深思了一下,咋舌道:“还真是。”
  众所周知,幽州少主的母族势力实在排不上名号,有了新的继承人,那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是啊,纵使废了,又能如何呢?
  “如此说来,花容夫人也不过是周幽州蒙蔽世人的假象,目的是为了拉拢江南读书人。”韩福喃喃道。
  “老谋深算,何来的一往情深。”魏延山觉得周幽州大概是做样子做久了,连世人都深信不疑了。
  “某受教了。”韩福道。
  “水淹清河以后,花容夫人是死是活,皆在天意。”虽然有很大可能十死无生就是了,魏延山想起去年就风闻大楚的花容夫人,声音冷漠,对周幽州所做出来的虚伪姿态更是嗤之以鼻。
  一个新妇没有自己的孩子,以后还不是看继子脸色过活,被磋磨的命。
  这就是周蛮子爱重的表现,魏延山只觉得好笑,他是不爱任何人,但也知晓子嗣对妇人的重要,他可没有像周蛮子那般无耻,新妇是萧家女,想拉拢萧氏门生,自然要对萧家女好,可是暂时的偏爱不过是镜中水月,而虚伪的爱意,早晚有一天会碎裂。
  韩福走后,魏延山独自下了会棋。
  第255章 (修)
  韩福到洛阳时, 第一时间就找了魏云州,魏云州很是爽快,话里话外都是将此事交与韩大掌书记负责, 若有厮杀事,只管让他去。
  韩福在心里不断思索战局, 连住在洛阳的二郎君也未拜访, 主公现在已经派神武军与南下的周幽州交锋。
  徐州仍然有主公亲自坐镇, 指挥作战, 那些北归的徐州兵果然没安好心, 一首徐州游子歌让徐州城内士气低下,竟还有不少将领要求让那些徐州兵进城,被庞泰丘砍杀了好几个,才扼制住这股风气。
  北归的徐州兵有家不得回, 立刻暴露出了凶性, 转投了幽州, 联合曹黑龙等人攻击了下邳, 欲取徐州,现在徐州也是战事四起。
  而他这边,洛阳兵强马壮,所以韩福对接下来的发难很有信心,他看着外面的雨水,也不觉得烦躁了。
  下吧, 下吧, 再下大一点, 他在心中如此期盼着, 最好下个洪水滔天, 等彻底打败周幽州后, 他的主公自会还天下一个太平。
  现在的牺牲是必不可少的,韩福先是写信给宣州的时傅南,代表主公严厉的斥责了他在伐幽一事中无所作为,让其立刻攻打广陵,不可再作壁上观。
  随后请魏云州过来一叙,让其发兵三万大力从山阳渎下楚州,攻楚一事有王百万相助,必要重新拿下来,随后转神农 ,最后与宣州兵一起攻打!
  魏云州领命而去。
  韩福望着书桌上荀家人的资料,仔细思索人选,该让谁去接触荀家人好?他先是找来了主公的门客,柳家兄弟,询问了一下他们兄妹俩在广陵的见闻,以及荀家郎君的相貌举止,得知荀郎君与那些读书人处的很好以后,心里一定,柳璞回答以后,问出一个问题:“韩书记,我听说,葛神仙死在广陵城了。”
  韩福皱眉,像葛神仙那样的小人物,也就爱财如命的时傅南对他上心,平时他都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过终究是主公门客,哪怕对柳璞这样的闾里游侠再不喜,也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柳璞听了,默然,他没想到投奔周幽州的葛神仙居然被凌迟处死了,这样的话,他阿妹的仇,算是被周幽州给报了?
  一时之间,柳璞心中有些惘然若失,心情有些复杂。
  他身边的阿妹也有些惊讶,等走出房门后,柳雅摸着自己蒙眼的白布,恨声道:“谁让他杀了,他杀了我们要杀谁!”
  仇人已死,柳雅并未感到欢喜,她满腔的仇恨犹如被堵住的窟窿口,没有发泄处,堆积在心中,愈发恨的咬牙切齿,甩开阿兄的手就走了,柳璞连忙追上去。
  韩福思量许久,最后找来一人。
  那人与柳璞兄妹俩擦肩而过。
  是个丹青画手,寄居在主公门下有两三年了,就住在洛阳深居简出,唯有一手画技名动东都,他的画惟妙惟肖,以假乱真,一向受洛阳权贵和花魁清伶的追捧。
  “某拜见韩书记。”画手长袍上染着各色丹青,玉树临风。
  “宁红澄,你等会画一幅画,然后将那副画送给清河荀家,可能做到?”韩福盯着画手。
  画手眼看拒绝不了,便点头道:“书记要我画什么呢?”
  “画一条河就行了。”韩福道:“到荀家时,你改一个名,就叫张水好了。”
  画手忽觉紧张,然而人在屋檐下,只得画了一副画,又被叮嘱了几句,随后便被韩掌书记送出了洛阳,沿河直下。
  月底。
  萧洛兰接收到了洛阳的魏云州已经带着大军从山阳渎的水路出发,她看过地图,从山阳渎出发的话,要经过楚州,怪不得王百万最近疯狂在攻打楚州,神农的高重盈表示已经严阵以待魏军。
  两方大军浩浩荡荡,战争一触即发。
  敌人这次看起来就攻势极猛,驻守在广陵的徐怀册坚决守城,因宣州离广陵比较近,所以广陵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萧洛兰原本就没指望宣州的时傅南能永远袖手旁观,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感觉到意外,她在一间药房里拾掇药材,前线战事紧张,给士兵的药物需求也多了起来,她无事时就泡在了药房里,收集晾晒那些止血的草药,身边的夏荷和冬雪就一起帮忙。
  三七、血余炭、仙鹤草、棕榈、蒲黄、艾叶、三七参、地榆 、白茅根、白及、槐花、侧柏叶,时间长了,萧洛兰把这些草药都认识了遍,她住的院子现在差不多成了一个药房,每日忙碌完毕,晚上就看着阿木,易将军送来的情报。
  萧洛兰看着那些战场消息,就能想象出他们的压力有多大。
  萧洛兰轻轻呼气,走出房门时,就看见十六就坐在门下台阶处,嘴巴里叼着一根草,吊儿郎当的望天,手里抱着一个红缨头盔。
  周十六转头,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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