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而御书房内的皇甫怀寒听闻此言,却是冷笑连连!不多时,一个素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门前,身后带着一众宫人,身着锦缎,贵气非凡。看了看这情况,轻笑出声:“你们先等等,本宫进去劝劝皇上!”
  “是,梅妃娘娘!”众侍卫都恭敬的低下头,看着梅妃娘娘进了御书房,两年前她便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经通传便进入御书房的人,两年之后仍是如此。
  苏锦屏凝眉一扫,便认出了是那日在冷宫帮过自己的人,今日这模样,和那日那疯婆子般的样子,判若两人!藏得挺深啊,不过这个女人人还不错,马上要当皇后的也是她吧?看来这狗皇帝的眼光也没有差到极点嘛!想着目送着对方进了御书房。
  南宫宁馨踏入御书房,便看见了那满面暴怒之色的人,扬唇浅笑,几个大步上前,弯腰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馨儿,起来吧!”看见她,皇甫怀寒面上的怒气敛下了一些。
  悠悠起身,慢慢的踱到他的身边,开口劝道:“皇上,她现在还不能死!”一双冷艳的眸中含笑,似是在劝皇甫怀寒找回理智。
  冰冷的唇角勾起,冷笑一声:“朕当然知道她现在还不能死,朕不过是想知道,她的小命在她的心目中,值多少个月俸禄!”
  南宫宁馨闻言,面色微僵,悄悄的看了一下皇甫怀寒的面色,只见他容色冷峻,薄唇紧抿,似是怒极,但眸中却含着兴味和丝丝笑意,也许,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心底突的咯噔一下,一种她几乎不敢去想的设想浮上了心头,再次望向门口,眼底闪现了一抹寒光!
  小林子在一旁擦了一把冷汗,似乎也没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想法,见南宫宁馨没有再开口劝谏,便步了出去传话,对着那群侍卫开口道:“拖下去吧!”
  “是!”侍卫们领命,再次上前,苏锦屏当即嗷嚎大叫:“皇上,半年的俸禄,半年……”
  “一年了,不,两年!”某女泪流满面,恨不得将御书房里面的那个黄世仁抓出来千刀万剐!“妈蛋的,老娘给你打一辈子白工好了吧?”
  “那朕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话音一落,御书房的门就开了,皇甫怀寒冷着一张脸站在她的跟前,他倒是没想到在这个女人的心中,命竟然会有比银子重要的时候。
  岂知苏锦屏想的是她今天晚上就收拾包袱走人,不要这个狗皇帝的钱了,见鬼的给他打白工!“皇上,您一定要好好考虑,您看奴婢如此聪明睿智,才思敏捷,您要是砍了奴婢,那多可惜啊!”某女拼命的向对方推销自己。
  “嗤!”的一声,一张纸被甩到了苏锦屏的脸上,正是苏锦屏的那封警告信,某皇帝冰冰凉凉的声线响起,“苏锦屏,你的聪明才智,便都用来羞辱朕了是吧?”
  本来以为可以看见她慌乱的表情,岂知某女却一脸茫然的开口:“不知皇上何出此言啊?奴婢根本就不认识这张纸,也没有给您写什么警告书啊!”妈蛋的,不管了,先保住小命再说!
  而此刻,南宫宁馨也跟着踏了出来,见着地上那张纸,捡起来一看,眉心也跳了几跳,看着苏锦屏的眼神带了一丝怪异。
  “你的意思是,这警告书不是你写的?这可是你的侍婢浅忆送来的!”这个该死的女人,当他是傻子吗?
  本来就不是我写的,但是总不能说是浅忆代替她写的吧?忽的,苏锦屏的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皇甫宇撕下人皮面具的一幕,而后一脸深思的开口道:“皇上,也许是有人戴了人皮面具来冒充奴婢的侍女,然后将这封信交给您,其目的,就是想除掉对皇上衷心耿耿的奴婢啊!您若是中计了,岂不是中了小人的圈套?您要知道,奴婢容貌美丽,姿态优雅,这宫里有多少人嫉妒奴婢啊,所以他们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是正常的!您想啊,那天那么黑,若是戴了人皮面具,小林子公公怎么认得出来呦!”
  说完之后,苏锦屏都忍不住想为自己鼓掌!讲的太好了!
  “砰!”、“砰!”、“砰!”好几个人栽倒在地的声音响起,就连一贯冷傲端庄的南宫宁馨,也被惊得微微张大嘴,一副不可思议之态,容貌美丽?姿态优雅?她的容貌着实美丽,但是这一副谄媚的模样,是哪里姿态优雅了?还有,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皇甫怀寒和小林子已经习惯她了,但是那嘴角却还是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她这是设想、过程,连人家害她的动机都提供了!她要是不去刑部当差,还当真是可惜了!然,他皇甫怀寒也不是好糊弄的,冷哼一声开口道:“哦?既然这信件跟你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你又怎知是写给朕的警告信呢?这,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话一出,某女当即一脸“你是蠢猪”的表情看着皇甫怀寒:“皇上,奴婢那会儿不是说了吗?奴婢聪明睿智,才思敏捷,能猜到这信上的内容有什么奇怪的?”
  “……”某皇帝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就连南宫宁馨也是一副见鬼了的神情。
  磨了磨牙,开口道:“苏锦屏,竟然你如此聪明睿智,才思敏捷,不知你可否猜到朕今天的午膳吃什么?”朕看你还能怎么瞎掰!
  “皇上,关于午膳这种事情,不是靠聪明就可以猜到的,但是只要略懂天数,也还是可以探知一二!”某女说着,一副神棍的模样,伸出手指掐算了几下,在皇甫怀寒冷笑的目光中很是苦恼的开口,“皇上,着实不巧,现下神仙们都下班去吃午饭了,所以无法与奴婢感应,不过……”
  在看到对方的面色转暗之后,赶紧接着开口道:“不过呢,还有一个小仙童就在天界的门口守着,可惜他修为太低,猜不全,只告诉奴婢,皇上今日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唯独没有一样——”说着语音拖长。
  “没有一样什么?”扯,给朕继续扯!
  “蟹黄虾盅!”挂着一脸贱笑,吐出了着四个字。而后看着某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想必是怀念起了那几根骨头!
  某女还不忘记趁热打铁,接着开口:“不知奴婢算的对是不对?皇上你看,奴婢如此聪明睿智,还能窥探天道,杀了奴婢多可惜啊!您说是吧?”
  “扑哧!”一旁的南宫宁馨笑了起来,“小宫女,只怕你是料错了,皇上最爱吃的,可就是蟹黄虾盅呢!”她和皇上青梅竹马,这道菜皇上吃了数十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怎么也不可能戒掉吧?
  岂知南宫宁馨这话一出,瞬间感觉自己周围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度,而小林子在一旁疯狂的对着她使眼色,皇上现在哪里还爱吃什么蟹黄虾盅啊,自从出了上次那档子事,现下就是听见这个菜都想呕吐!
  正沉寂间,一个身着红色官服,身前绣着青松的官员出现在了此处,将手中的一个折子递给皇甫怀寒,开口道:“皇上,立后大典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伸手将那折子接了过来,又冷眼看了苏锦屏半晌,忽的,很是突兀的开口:“苏锦屏,既然你这般聪明,又懂天数,那么,你可知,你的父亲苏念华现下已经因谋逆之罪下狱?”
  “启禀皇上,奴婢是知道的,前几日奴婢就算过,父亲近日必有一劫,若是能渡过便是万人之上,若是不能,便是死劫。但奴婢又看见帝王星闪闪发亮,周边虽有乌云笼罩,却更有两颗将星,和三片祥云护体,料想父亲是必然无法渡过此劫,此乃天数,奴婢也是无能为力!”说着还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话把门口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皇甫怀寒都信了几分,两颗将星那不就是皇甫宇和南宫烈?而三片祥云,也就是皇甫夜、皇甫逸和南宫宁馨,苏念华也确实是谋位成功,便万人之上,这个女人莫不是真懂天数?忽的想起赫连容若陷害她那一日,她表现出来的异术,难道……千百种猜想在皇甫怀寒的心头掠过,暗紫色的寒眸也是激流暗涌,如寒潭碧波。
  而苏锦屏,却在心中窃笑不已,不过是把一件事情用一种很专业的神棍术语讲了出来,就能皇甫怀寒都骗过了,看来她可以转行做国师嘛!
  半晌之后,皇甫怀寒眼中的激流才归于淡然,开口冷笑道:“即便是如此,谋反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
  “想必皇上一定能够看到奴婢对您的一片忠心,所以也是绝对不会开罪于奴婢的!”苏锦屏如是开口,直到今日,皇甫怀寒也没有处置她,但是她相信,那些大臣却绝对不会忘记谏言,那也就说明,皇甫怀寒已经找到了理由将他们堵回去,否则她早就跟着一起下狱了,既然这样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哼!”冷哼一声,开口道,“你便一点都不担心苏家众人的安危?”
  “奴婢当然担心,奴婢担心的一整夜都没睡着啊!”只是说了两句话,就懒得再说这个问题。她确实是一整夜没睡着,不过想的都是自己那一百两银子。
  皇甫怀寒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深思,一时间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直到一旁的南宫宁馨开口提醒:“皇上?”
  这一声轻呼,方才让皇甫怀寒敛下了心神,拿着手中的奏折进了御书房,临走前,还不忘记开口道:“苏锦屏,别忘了,你这条命,可是你用你一辈子的俸禄换来的!”说罢大步而去,留下苏锦屏在他的身后龇牙咧嘴……
  而南宫宁馨,此刻看苏锦屏的眼神却带了些许审视,心下也笼上了一片阴云。依刚才来看,皇上对她的感情,不简单啊!皇上当局者迷,她这旁观者自然清,她可以接受皇上不爱她,却容不得皇上爱上他人!眼底寒光一闪一闪,而苏锦屏却在此刻开口:“梅妃娘娘,两次相助,多谢!”今日这一次虽然没有帮到自己,但是人情却在。
  南宫宁馨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苏姑娘既然记得本宫的两次相助,若是有一日,本宫做错了什么,也请苏姑娘多多担待才是!”留下这么一句别有深意的话,也不待苏锦屏再次开口,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而苏锦屏却站在她的身后,有些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却带着深思,做错了什么?
  夏冬梅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上前道:“好了,苏锦屏,你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没有俸禄那都是小事,命才是最重要的。赶紧老老实实的扫地吧!”
  “扫个球球的地!我回去了,你慢慢扫!”妈蛋的,不给工钱,谁给那狗皇帝扫地!
  说完之后,在夏冬梅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扛着大扫把扬长而去!
  一脸恼火的回到景仁宫,气死她了,一百两银子没逃回来不说,还亏了这么大,下半辈子的银子都没戏了!现在还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可是,凤眸一凝,四处查看了一番,惊见自己寝宫附近的明桩、暗桩都多了不少,看来是皇甫怀寒知道了她想溜出宫的打算,正防范着她,不过,苏锦屏冷冷一笑,防的了一时,还能防得了一世不成?总得给她找到机会出宫不是?
  立后大典如火如荼的举行着,而当日,苏锦屏身为一等的打扫宫女,这么重大的事情,自然要出席参与——扫地!
  在红枫的带领下,和夏冬梅等人一起到了那里,而后装模作样的拿着扫帚,很是漫不经心的随意的挥了几下,一旁的红枫看着她这模样,不住的摇头!
  不多时,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甫怀寒,便带着一袭明黄色凤袍的南宫宁馨来了此处,两人相携而来,身后跟着一众宫人,男子霸气非凡,女子冷艳高贵,看起来还颇有郎才女貌的架势,而他们身上的衣服,那都是金丝银线打造而成,流云广袖,看起来飘逸而尊贵。头上也是名贵的玉石、金簪,看得苏锦屏眼睛发直,口水也在酝酿,好有钱啊好有钱!这一发直,就忘了站到一边去……
  于是人们就看见了庄严肃穆的高台上,所有的文武百官、侍卫、宫人都站在一旁,唯独一个鹅黄色宫女装的女子,拿着自己的扫把,傻呆呆的站在楼梯的正中央!皇甫怀寒一看,当即额角的青筋有些跳动,这个该死的女人,立后大典也要给自己添堵吗?
  一旁的夏冬梅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伸出手扯了扯苏锦屏的袖子,苏锦屏这才反应过来,飞快的闪到了一边。皇甫怀寒的脸色才略有缓和。而一旁的皇甫夜和上官谨睿也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站到旁边之后,苏锦屏感觉格外恼火,因为她感觉到有一个蚊子咬了她一口,妈蛋的,这都快冬天了,居然还有蚊子!颈后痒痒的厉害,很想伸手抓几下,但是现在的场面太过严肃,任何人是动都不能动一下的,所以她烦躁极了,轻轻的扭了几下身子,但还是痒得受不了。
  眼见着皇甫怀寒和南宫宁馨从自己的面前经过,她死死的咬着牙,强忍着挠几下的冲动,可是紧接着,那蚊子该死的“嗡嗡”声又在她的耳边响起,心下有点忐忑,你大爷的,这里这么多人,你没必要只咬老娘一个吧?
  可是偏生的,那蚊子似乎是跟她有仇一般,又咬了她一口!袖袍下的手动了动,有一种将那蚊子猛抽一顿的抽动,可是现下的情况,实在是太过严肃,她很清楚她要是真的动了,可能会面临多么悲催的下场,她基本上能够想象得到!于是,咬了咬牙,忍住了!
  司仪在高台上念着一段又一段的祝祷词,当然,都是古文,苏锦屏基本上一句都听不懂,而那该死的“嗡嗡”声,还在她的耳边盘旋,紧接着,她华丽丽的又被咬了一口!死死的咬着牙,在心中拼命的安慰着自己,没事,只是咬几口而已,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等仪式结束了,有这死蚊子好看的,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狠狠的咬着牙,只感觉自己的一口银牙已经快被咬断了!
  而皇甫怀寒,耳边听着司仪的祝祷词,不知为何,那双眼却时不时的飘向苏锦屏。而这般异色,自然没有逃过南宫宁馨的眼,美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两年,两年的冷宫之行,她到底错过了多少?
  暗紫色的眼眸,见着苏锦屏的脸上时不时的露出痛苦之色,莫不是因着自己立后?想着心下竟然莫名的有些雀跃,而,慢慢的,又归于淡然,心下却是千转百回,她的反应,与他有何关系?有什么好雀跃的?
  而苏锦屏,此刻正在用眼角的余光,威胁着那只讨厌的蚊子,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临界点!就连皇甫怀寒那个狗皇帝她都没有这样容忍过,现在一只蚊子居然屡屡来挑战她的底线,拳头紧了紧,眼底也闪过一抹略为暴躁的光芒。
  可惜,那蚊子完全不知道收敛,竟然又咬了一下!于是,苏锦屏火了,一转头,那蚊子便飞快的窜逃,紧接着,一只扫把从苏锦屏的手中射出,一声暴喝响起:“老娘宰了你!”
  那蚊子逃脱不过,被出招顺猛的扫把击中,可是那扫把承载着苏锦屏的怒火,用的力道极大,所以击中了蚊子之后,还往前面摇曳了很长一段距离,最终打在了一片明黄色的布帛上,而后掉落在地!
  静!四下一片寂静,静的连呼吸都听得见!而那扫把掉落在地之后,那明黄色的布帛上,有一块庞大的污迹,污迹之中还有那只蚊子的尸体!
  某女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扫把闯了大祸,准确的说是她也闯了大祸,怕怕的沿着那污迹往上看,便看到了南宫宁馨那张难看的脸,呃,她现在算什么?打了皇后!皇甫怀寒暗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异色,这个女人是不满自己封馨儿为后,所以才对着馨儿扔扫把么?还有那一句“老娘宰了你!”也是绝对的找死之言!
  但是在立后大典上公然殴打皇后,却是死罪!正要开口……
  便听得上官谨睿的声音响起了:“皇上,今日是立后大典,这宫女犯了错,便先带下去,等仪式结束了再处置也不迟!”
  “是啊皇兄,今日可是皇嫂大喜的日子,若是杀人,沾了血腥就不吉利了!”皇甫夜也适时的开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略带责备的看着苏锦屏,完全不知道她这是闹得哪一出,竟然做出这种事,还要命不要?
  皇甫怀寒一听,似乎也觉得有理的点了点头,心下也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冷茫,开口道:“来人,给朕把这个贱婢带下去,打入大牢,明日惩处!”
  “是!”一队禁卫军上来拿人,苏锦屏也知道现下不是自己发挥“聪明才智”的时候,老老实实的跟着那群禁卫军走了。留下夏冬梅等人担忧的眼神,唉,上次她问苏锦屏是不是喜欢上皇上了,苏锦屏还不承认,这不,今儿个竟然没忍住打了皇后,这不是死定了吗?
  于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苏锦屏头一次被下了大狱,而且是为了一只蚊子!
  “进去!”到了天牢的门口,侍卫将她推了进去。
  看了看潮湿的牢房,里面还时不时的有老鼠穿过,苏锦屏瘪了瘪嘴,有一种痛哭流涕的冲动,虽然她不怕老鼠什么的,但是这个地方真的很恶心啊!比她前世住的贫民区都不知道差了多少!
  进去之后,找了个干净些的地方坐着,一偏头,便看见了隔壁牢房的人,一身白色的囚衣,头发蓬乱着散在脸上,只是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就是自己的那个便宜爹!
  而她看过去的同时,苏念华也抬起头看了过来,叹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是进来了!”他本来还有些奇怪,苏家的人都进来了,怎么就独独她没有进来,现下便已是有了答案,皇甫怀寒还是没有放过她。
  苏锦屏闻言,不置可否,也没有搭理他。对方虽然是自己这个身体的父亲,但是她穿越而来之后,她未曾在他的身上看到一点父亲对女儿的关心,他甚至还下了毒,用浅忆来威胁自己,从前浅忆也说了,自己在丞相府的日子过的并不好。所以这个人,也不值得自己尊重。
  见她没有回话,苏念华笑了一声:“从前,老夫就是待你再不好,你见着老夫,也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父亲,可是入宫,这才短短数月,你却变得老夫都不认识了!”
  他这话一出,苏锦屏冷嗤一声,还是不答,也很为自己这个身子的原主人悲哀,竟然有一个这样的爹!
  而苏念华,却半点也没有因为她的嗤笑而气愤,也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对一切也都看得淡了些,靠在牢房的墙壁上,看着爬满蜘蛛网的牢房顶,苍老的声音幽幽的响起:“你一定很恨我,我有三个儿子,十一个女儿,对他们每个人都不错,最少是不会缺衣短食,却独独对你,不闻不问,就是那些下人也敢欺负你,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说着忽然转过头看着苏锦屏,就像看着一个和他一般可怜的可怜人。
  “你想说就说。”为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他爱说不说,不过现在也挺无聊的,他若是说了,就当是听故事也不错,估摸着就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娘亲和他的一点恩怨吧?
  “哈哈……果然是变了!”又是一笑,接着开口,“为什么呢?因为,你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这下苏锦屏便有些吃惊了,转过头看着他,她想的是莫非都是因为前尘恩怨,却不知还有这一层关系,那自己若不是他的女儿,那又该是谁?不会和那些坑爹的小说似的,穿越之后身上还挑着什么家族重担吧?想想就是一阵恶寒!
  苏念华见她吃惊,也觉着是在意料之中,看着虚空接着开口,面上带着一分深情,似是怀念:“当年你母亲带着你,一起逃到了东陵,那时候是在被人追杀,我明知道你们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但还是收留了你们母女。你知道吗,你的母亲和你一样美,你们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不过与你不同的是,她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比蓝天还要美上几分。”
  “然后,你爱上了她?”看着他的样子,她就能猜出一二。
  “是啊,我爱上她了。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聪明。她为了你的安全,不得不委身于我,我纵使知道她不甘愿,也还是纳了她为妾。我也问过你母亲你们的身世,可是你母亲却不愿说,她只告诉我,她叫慕云,之后,我便也没有再问。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四岁了,我对外只称你母亲是我养的外室,所以大家也都以为你是我的女儿。”说完之后,转头看了看苏锦屏的脸色。
  苏锦屏也确实觉得有些奇怪,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完全不知道吗?毕竟四岁虽然不大,但也已经不小了。
  见她面上有些疑惑,便接着开口道:“你一定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那年你跟着你母亲来的之前,就已经失了忆,只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我待你,也是极好的。你母亲心地善良,从不与人为恶,为了你母亲的安全,我甚至遣散了所有的姬妾,寻着理由以七出之条休了自己的原配,就是怕她们会谋害你母亲,可是最后,你母亲还是死了。”苏念华说着,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一股名为悲伤的神色。
  苏锦屏听着,忽然对自己身体的那个母亲,徒然生出了不少亲近感和好感,这么一个心地善良,为女儿付出的母亲,确实值得人敬佩:“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都是之允害的!”说着,他的神色激动起来,可是看着苏锦屏略带疑惑的看着他,便又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复又开口道,“之允,就是先皇的字!我和他是结拜兄弟,他长我一岁,便也是我的义兄,我们从小便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他想做皇帝,我便帮着他打江山,最后他为君,我为相,就是他做了皇帝,我们还是以彼此的字相称。那时候,我们也曾谋划过一统天下,甚至击败了南岳,让南岳皇将年仅八岁的百里惊鸿送来做质子,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设想推动着,可是,自从那日之后,一切都变了,都变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脸上的豪气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满面的颓败:“那日,他来找我,便也无意中看见了你母亲,就如同我当初一般,只是一眼,便不可自拔。”
  “相府的妾侍怎么可能入宫?”苏锦屏开口说着,既是问话,也是感叹。
  “是啊,怎么可能入宫呢,而且之允与我,既是君臣,也是兄弟。他也断然不会夺我所好,他也一直将这份情藏在心底,可是最后,这一切却被纳兰雪知道了,纳兰雪,便是皇甫怀寒的生母,当年的皇后!她爱之允至深,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便设计引我出府数月,而后派人杀害了你的母亲,待到我发现不对,想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苏锦屏本该是在听一个故事,却不知为何,心底竟然隐隐的抽痛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叫她看不真切,咬了咬唇畔之后,开口询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之允明明知道这个纳兰雪干的,却还是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却也寻着理由将纳兰雪打入了冷宫。可是我又怎么甘心呢,慕云,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就被这不相干的人害死了,慕云死了,可是纳兰雪还活着,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甘心的!接着,我便发了疯一样的报复,五年的时间,庞大的纳兰一族,就一步一步的毁在了我的手中。我也在慕云死后,与之允割袍断义,从此了结了兄弟情!”咬着牙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苏锦屏冷嘲一声:“但是后来,又被权势之心蒙蔽了是吗?”
  苏念华闻言,却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权势之心?权势在我苏念华的心中能算什么?若我真的在意,当年就不是帮之允打江山,而是自己夺皇位了。”
  看她面露疑惑,似乎不能理解,苏念华又笑着接着道:“你是不会懂的,当人的眼睛便仇恨蒙蔽,目所能及的,便都是仇人,我要之允死,要纳兰雪死,也要皇甫怀寒死,我要灭了他皇甫氏的江山,去给我的慕云陪葬!”说着,语气已经是激动了起来。
  这一刻,苏锦屏发现自己要重新审视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了,自己帮兄弟一起打下的江山,最终却想要亲自出手毁掉,为的,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想着,她心中原本对他的嫌恶,也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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