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然而,比他反应更大的很显然是房间里那位最近才喜当爹还在蜜月期的红发男人,当金发碧眼的美女医生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雷切那原本就冷得冻人的俊脸黑了黑,他掀了掀眼皮,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最好试试。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起来。
  狗崽子尴尬地抬起后腿挠了挠脸假装自己不在现场。
  艾莎脸上原本的戏谑在听到雷切的话后僵了僵差点挂不住,但是很快地,她吹了口气弹了弹指甲,恢复了嬉皮笑脸,嘴里嚷嚷着“哎哟人家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嘛”,一边手脚麻利地取出一次性针头开始配药——
  医疗室中,降到了冰点的气氛似乎有所缓解。
  然而只有细心的人才能发现,女医生欢快的语调中不自然的紧绷和眼中一瞬间侵染的恐惧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至于细心的人是谁——比如说阮向远,他老老实实地蹲在一旁看着,被他的蠢主人这种不动声色的霸气侧漏帅尿了。
  他开始考虑从今天开始要做一条深沉的狗,咋咋呼呼的性格必须改掉。然后总有一天,只要他也这么掀掀眼皮,就能让伊莱在后院里养的那群母鸡排着队乖乖献出自己的鸡蛋——
  咦?
  当狗崽子沉浸在意淫中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相比起雷切来说纤细得多的手捏起了他的一点背毛,当狗崽子吐着舌头天真地回头准备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在距离他的狗眼近在咫尺的位置,针头就这样眼睁睁地、毫无预兆地扎进了他的背部——
  “嗷呜呜呜——嘎嘎——呜呜——”
  ——去你妈的,好疼!
  ——最怕这种忽如其来的疼了,老子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打针之前难道不是都应该先喊个一二三吗死八婆!!
  “哎哟,哭成这样,雷切,你的小狗好怕疼啊。”
  “是你太突然了,为什么不喊个一二三让它做好心理准备?”
  32
  打完针阮向远还夹着尾巴痛苦地保持满脸便秘状,天生的三角眼这一次是真的在猛翻白眼,上辈子没养过狗不知道,妈蛋狗自己也要打狂犬疫苗真是闻所未闻……正当被莫名其妙扎了一针的狗崽子佝着背蹲在金属推车上做死狗状挺尸思考人生的时候,忽然狗脸嘴巴旁边那块最松弛的肉被捏了起来——扑鼻而来的香水味让他忍不住用力打了个喷嚏。
  艾莎带着调笑的娇羞声音从狗崽子头上传来——
  “雷切,你的这只小狗发育有点早哦,这才三个月不到就开始换牙了。”
  嘴巴被强行扒拉开露出粉色的牙龈,阮向远蹲在推车上呲着牙扯着脸被这个大胸女人挑挑拣拣——真是够了啊大姐,你他妈才早熟咧,而且早熟有什么不好?早点见识到这个社会的阴暗面才能中二病毕业活得更久远好吗?你看蠢主人,他……恩,要不是他那么能打,像他这种中二病晚期患者早都被切成一块一块地喂鸡去了好么。
  “早熟有什么不好?”仿佛听见了狗崽子内心的呼唤,雷切上前一把粗鲁地拍掉艾莎的手,十分不近人情地木着脸说,“手拿开,不要捏它的脸,会捏得肌肉松弛的,很难看。”
  ……你也闭嘴,老子才敢断奶的幼犬哪来的肌肉松弛?猪队友!
  阮向远一边吐槽,身体却十分没有下限地转过来去扒拉雷切使劲儿往他身上爬,爪子勾住男人的衬衫,也不管他这一爪子下去到底是在多贵的衬衫上面戳了几个洞,被雷切亲手剪得坑坑洼洼外加狗崽子自己闲的没事干抱着爪子就狂啃的指甲透过衬衫,在男人结实的胸前留下无数道印——
  阮向远后腿踩住男人腰带边缘多出来的那点儿位置,爪子使劲往上伸去拍雷切的脖子,在雷切说过的过程中,已经成功地像只壁虎似的呈登山状挂在他的身上,努力地刷着存在感——
  快,蠢主人,抱住老子的屁股!要坚持不住了!
  此时此刻的阮向远没有别的想法,狗脑子里构造简单真是不好意思,他想的只是回去的路那么远老子才不自己走回去!
  使劲儿用爪子拍男人肩胛骨的动作即使作为狗崽子本狗来说做得无比专注,但是这样招财猫一样抽风的动作看在艾莎眼里却无比有趣,金发美女噗嗤地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抖着她那雄伟的事业线,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理了理金色的长卷发,懒洋洋地斜睨雷切一眼:“你不要那么惯着它,小狗还是要多走动下才长得大,更何况你家的小狗还早熟。”
  阮向远:“嗷呜!”
  ——真是够了哦死八婆!老拿老子早熟说事儿有意思吗?早熟跟多走路有关系吗?多走路也能长高的话那打篮球这项运动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艾莎的话里似乎有什么打动了雷切,红发男人听着这话居然若有所思地真的转过身,他想了想,伸出大手将轻而易举地将挂在身上的狗崽子从身上摘了下来,拎着狗崽子的后颈放到自己眼前,俩双湛蓝的瞳眸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阮向远:“=_=。”
  雷切:“……”
  阮向远:“=_=。”
  雷切:“……最后一次。”
  阮向远:“嗷呜嘎嘎嘎!”
  默默地将满脸期待的狗崽子放回自己肩膀上挂好,感觉到后者立刻伸出爪子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脖子就像狗皮大衣似的挂好时,男人淡漠的瞳眸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伸出大手,非常宽容地拍了拍大尾巴在得意地甩来甩去的狗屁股。
  目睹了这一幕的艾莎撇撇嘴撅起红唇嘟囔着“溺爱”之类的词,而听力良好的男人只是微微侧身用眼角给了艾莎一个余光,薄唇勾了勾,十分之狂霸拽地淡淡道:“要你管。”
  阮向远:“嘎嘎嘎!”
  ——点赞!
  “哦,很拽嘛,不过老娘就是喜欢你这幅冷冰冰的样子……”艾莎顿了顿,语气一换继续道,“我说雷切,干脆你在狗粮里拌点壮骨粉好了,搞不好你这只早熟的狗崽子能长成阿拉斯加的体型……像你这样的年轻帅哥,当然要配大型犬才合适啊。”说着,甩开自己的头发,专注人类各种伤痛疾病却从来没有修过兽医的医生艾莎十分不负责任地说着,完了还跟雷切抛了个媚眼。
  阮向远:“……”
  大型犬?
  大象够不够大?
  原本挂在雷切脖子上哈拉哈拉吐着舌头把口水糊得男人满领子都是的狗崽子听到这话猛地停了下来立刻摆出深仇大恨脸——
  壮骨粉,亏你说得出来啊庸医!那种一听就知道像是激素一样会缩短寿命的东西居然建议蠢主人给我吃良心被狗啃了吗?!
  阮向远抱着主人脖子的粗爪子僵硬得像尸体,差点被这个恶毒女人的神逻辑吓得滚到地上去,要不是雷切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他的屁股,狗崽子这会儿整个儿就要成失足奶狗了,回过神来的狗崽子一边重新用俩爪子死死地抱着红发男人的脖子,一边将毛茸茸的脑袋从男人的肩膀上伸出来对着艾莎呲牙咧嘴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不友好的低声咆哮——
  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拜托你啊大姐,有点医德好不好?
  科学怪人怎么来的你知道吗?万一那个什么狗屁壮骨粉吃成基因突变把老子好好一只英俊的哈士奇吃成哥斯拉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你——
  最重要的是,我主人智商又不高,万一把你的屁话信以为真真的给老子的狗粮里面加料怎么破?
  艾莎:“噗——”
  被庸医口水喷了一狗脸的阮向远:“……”
  在射程范围内被连累到的雷切:“……”
  世界上最可恨的是什么?
  是你在认真生气的时候,对方笑得咯咯咯嗑药了似的还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一边拍桌子一边说“生气了”“好可爱”“还会呜呜呜”“喂雷切你的小狗好像在怀疑你智商的样子”。
  阮向远:“……”
  用爪子用力抹了把狗脸,狗崽子表示,上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最怕的事物中,第三名是大胸的女人,第二名是不要脸的女人,第一名是大胸还不要脸的女人——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位名叫艾莎的美大姐战士,正好就是“大胸还不要脸的女人”这个名词的动词形式。
  “艾莎,如果你含蓄点,说不定以后还是有一点机会骗到好骗的人成功嫁出去的,不要这样自暴自弃。”雷切转过身走到门边,用淡定的语气真诚地说着残忍的话。
  艾莎:“……”
  雷切的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下,又收回来,用手背蹭了蹭狗崽子毛茸茸的脸,用完全不像是在说悄悄话的音量在狗崽子竖起来在他唇边的耳朵旁缓缓道:“……隼,可怕吧?所以说智商底下的人类压根就没办法沟通。”
  男人说完,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往左边迈了一步,然后一只高跟鞋擦着他英俊的侧脸笔直地飞了过去。
  一人一狗被一瘸一拐地跳着去捡高跟鞋的美女医生赶出医疗室。
  而永远也抓不住重点的狗崽子此时此刻却拧过脑袋看着男人那完美的侧脸弧线时友好地想的是:不会啊,我觉得你还蛮好沟通的,反正我勉强答应你再蠢也不嫌弃你就是,不用自卑。
  雷切抱着他的狗崽子,重新回到了医疗室的走廊上,两边原本紧紧关闭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推开了,纵使今天阳光不错,却架不住寒风呼呼地从窗户吹进来,当男人伸过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狗崽子深灰色的背毛时,他吐着舌头,非常自然地将雪白的大爪子搭在雷切的手背上,当雷切停下脚步习惯性地打量四周而暂时停下抚摸的动作时,狗崽子会非常大爷地用爪子拍拍男人的手背,提醒他——继续,不要停,普里斯够昂。
  作为报答,感觉到男人手心几乎毫无温度的狗崽子更加死死地抱住了雷切的脖子——作死哦,这么冷的天才穿一件风衣,里面是衬衫,要风度不要温度啊,也不怕老了得风湿。哦对了,说到冬天,蠢主人我跟你讲,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某个国家充满了智慧的人民发明出来的一种御寒神物,老子自从遇见了它,冬天没有它简直觉得寂寞得不行,那种御寒神物叫……
  你求我就告诉你。
  ……算了,看在我昨天咬了你一口的份上,还是不欺负你了。
  御寒神物的名字叫“秋裤”。
  可以穿在牛仔裤和西装下面也看不出来的那种哦,不是丝袜,男人也可以穿的那种。每当冬天到来,我都觉得会觉得秋裤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狗崽子张大嘴眯着眼,心里像个几百万年没说过话的老太婆似的啰啰嗦嗦,当他的思维向着“绝翅馆卖秋裤应该很好赚”这个猎奇的方向一路神展开时,那大大的狗嘴里呼出来的热乎乎热气尽数从男人衬衫的缝隙中噗到他修长的脖子上。
  阮向远迷迷糊糊,趴在雷切的脖子上,几乎就要被那有规律的走路节奏搞得再次陷入梦境,而就在这时,雷切却又有了新花样,他勾了勾唇角,将狗崽子的大嘴巴推开了些,抚摸它背毛的手也停了下来,轻轻弹了下狗崽子湿润的鼻子,用温和的声音说:“走,去看米拉。”
  “嗷?”阮向远哈气的动作一顿,瞬间清醒过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来,狗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呆滞。
  ——略耳熟,哪位?
  雷切:“没穿衣服在后面追我们那个。”
  阮向远:“……”
  去看他?
  ……看什么?
  看他死了没?
  差评!
  雷切:“不用摆出这副不情愿的嘴脸,如果不是你偷吃伊莱的鸡蛋……”
  ……好了,闭嘴,我陪你去。
  狗崽子动了动,不情不愿地伸爪子用力摁在男人的嘴巴上。
  被大爪子阻止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的红发男人挑眉。
  “……”
  “……”
  阮向远尴尬地将自己的肉爪子从那个“爪感”还不错的柔软的唇上面拿下来,仗着自己是条狗,冲男人咧开大狗嘴露出一个傻笑,然后成功蒙混过关。
  阮向远,男,年方二十有余,恋爱史空白。
  死了以后变成狗,在一个寒风嗖嗖的走廊里,地点是监狱,以狗崽子的身份和一个高大英俊威武的狂霸拽男人玩了一把琼瑶——
  情景回放:当时他被男人抱在怀里,然后当前者喋喋不休的时候,他伸出(删掉)娇嫩(删掉)的狗爪子,以“我不听我不听”的娇羞状,一爪子摁在了对方(删掉)触感优秀(删掉)略微冰凉的双唇上——
  …………………………就是这样。
  想笑的,可以开始笑了。
  阮向远不知道,活了二十几年死了变成狗才想起来他还有恋爱这个功能尚未使用,算不算是奇葩的表现——但是当他想起来自己下半身的小叽叽和对方也有并且应该尺寸也不会太令人失望的大叽叽,阮向远,忽然,又觉得,自己,其实有点奇葩。
  “………………”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听得见男人的鞋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接触时发出单调而好听的响声,狗崽子趴在男人的肩头,头一回老老实实安安静静。
  在这样寒风嗖嗖的严冬风口处,狗崽子相对于人类来说绝对温暖的体温传递着温暖,严严实实地将寒风抵挡在了自己的厚厚的皮毛之外——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如此伟大的狗崽子,此时此刻只是舒服地眯着眼享受着男人的大手在他背毛上若有若无或轻或重的摩挲,他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嘴的一边,口水依旧像是以往一样,糊了它这个其实有点儿洁癖的主人一脖子。
  四周除却寒风呼啸的声音,安静的气氛异常令人心神安定,当阮向远用他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在男人的肩膀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却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当时他的狗耳朵正贴在男人的颈窝处,所以当男人说话的时候,他甚至会听见微妙的嗡嗡振动音——
  “……隼,你心跳好像比原来快一点,是不是生病了?”
  咦?
  ……放、放你大狗屁!才没有!
  “你看,越跳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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