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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抱琵琶半遮面

  “对了······就是这般。”
  “轻舔慢含复吞吐······”
  “诸位学得很好。”
  “莺怜不仅唱功了得,看来舌功也是可塑之才。”
  “绿翘、梅枝!你们二人认真学!别再嬉皮笑脸,仔细留堂错过晚饭!”
  “芙仙儿,你要吃得再深些。”
  五楼的敞堂内,摆着十来张矮桌,桌上放有大小不一的玉势,姑娘们每人占了一张跪坐着,选了合适自己的玉势在修习中。
  秋霜娘子坐在上首,眼神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姑娘,若有差些火候的,便出言提点。
  林芙清双手握着一根玉势,按照方才秋霜娘子的演示,正吃力地吸吮吞吐着。听见秋霜娘子点名了,她只好缓缓地将玉势往口中深处再送进些······
  飞仙楼的课程上三休一,
  日升月落间,
  林芙清和这里的姑娘们已经熟悉很多,在绿翘和莺怜的组织号召下,不用修习的时候,大家也会聚在庭院、廊内一起插花做茶、投壶对弈。
  各个小苑之间走动多了,
  偶尔松快的日子还能约上三两姑娘对月小酌,把酒言欢。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们在言欢,林芙清只是在人群中安静地笑着,或是举杯痛饮。
  果酒清甜,花酒醇香,贪杯的时候她也会喝多,喝多了睡着总做梦,一趴在臂弯里就梦见从前,这时她会哭,就只有这时侯,才能哭。
  泪水淋湿脸庞,再滴湿袖子,她经常哭着哭着就在庭院的石桌上趴着睡着了,也不管绿翘和莺怜她们如何七手八脚艰难地将她抬回去,
  第二天醒来也全然忘记了昨夜是从何时开始喝多的,只扶着额头唉声叹气地难受,每到这时绿翘都会端来一碗醒酒汤,笑骂她人是生得有模有样,没想到却是个没心没肺的。
  来到容府的这些时日虽不长,但她过得很安全也很舒适,吃穿用物不缺,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可领。许是大家心照不宣如浮萍般相聚,明日如何犹不可知,因此姑娘们格外珍惜彼此相处的时光,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
  若是没有极乐堂那些隐秘又放荡的修习,林芙清都快生出一种错觉——竟与从前在家时,和女伴们去上女学那会儿嬉闹无忧的时光并无两样。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当院门口那颗银杏树最后一片枯叶悄然落下时,冬天也终于飘然而至。
  几只喜鹊掠影而过,
  飞仙楼的正门处忽有女子高声喊道,
  前头被叫住的女子便停下正要上楼的脚步,抱着琵琶施施然回头,露出一张芙蓉美人面来,正是林芙清。
  她身上披着银白色的披风,柔颈围了一圈兔毛围领,下巴尖尖,对着来人嫣然一笑。
  蔻娘走到她面前,“芙仙儿,明夜府上设宴,你琵琶胡曲弹得好,随她们一同去吧。”
  这段时日容府也设过几场小宴,都是由资历更深些的姑娘们组成的固定班底前去,按理说本不该轮到她去的,不过这是府中主子的意思,包括芙仙儿的修习,主子特授意过,只用学习自淫、口活儿和手技等,考核要重重提起,轻轻放下,不可真的责罚——旨在鞭策、敲打即可。
  因此芙仙儿比旁人学的要少,进度却快很多。来了不过两个多月,已经可上五楼去。蔻娘受人聘用,不过是为人驱使,既是主家点将、嘱咐,她亦不好多问什么,只得一一照办,多加看管。
  思及此,蔻娘柔声安慰道,“别怕,你看着是个有福气的。且放宽心,只管去,说不定博得哪位郎君青眼,挣来个好前程。”
  “嗯。”林芙清点头应了,她如今还是不能正常说话,但发出来的已经不再是奇怪嘶哑的单音,嗓音也恢复到了轻柔甜美的原声。
  林芙清明白,容府既养了她们这班人,就不可能白白每月开支着供闲散人员。
  再说从入府醒来到进入飞仙楼之时她就得知,不止是她,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存在在这里的用处。
  绿翘她们比她来得早,已经去过宴厅了,还得了赏。莺怜因一把好嗓被柳州盐御史相中,当即带走一夜风流,次日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此番去不过是在乐师班中弹弹琵琶,奏奏胡曲,再稍加躲避遮掩些,并无多么抛头露面的,自然也惹不着谁来。早有打算,因此她心中平和,无甚畏惧的。
  第二日恰好是休日,
  姑娘们不用上课修习,大多都窝在自己的小苑里无所事事。有晚上要去出演的都抱了自己的乐器回来温习胡曲,绿翘和梅枝几个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争取多练习几遍。
  顺子因经常出门采买,外头的情况大多能得知一二,是以梅枝给他起了个百事通的绰号。
  这位百事通送中午饭时,特地来告知,本朝与北国的边塞战事大获全胜告一段落,前些日子已经班师回朝,百姓们夹道欢迎,一片举国欢欣。所以容府今夜的晚宴排场比前几次大多了,请的也不再是什么小官员抑或商贾之流,都是金枝玉叶般的皇室贵胄、世家子弟来共同欢庆。他提醒姑娘们须得尽心表演,仔细伺候。
  晚宴在酉时进行,
  姑娘们提前梳洗妆点,个个打扮精致。
  前院送来三四箱笼衣裙首饰,都是北国塞上的风格。
  舞伶班的换上那吊带抹胸,露腰纱裙,手臂戴上金钏,腰间挂上铃链,那水袖随风飘扬起来真跟画壁上的飞天敦煌的神女一样。
  连乐师班都分得了几套紧腰窄袖的胡服来穿扮。
  容府今日敞开了正门迎接贵客,拨出府上最宽敞豪华的宴厅设宴,四司六局在穿梭间行云流水包办一切,使宴会得以井然有序地进行。
  厅内燃了银丝炭,熏着梅花香,
  两侧设了二十来张几案,有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男子开始入座。
  乐师班率先奏了几曲欢快小调暖场,
  随着宾客陆续到场,场内渐渐座无虚席,众人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
  为首的案几坐着一个青年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挺鼻,鹰眸精明。他身材高大欣长,身穿深蓝银纹苏州锦袍,领口和袖口都滚了一圈黑狐毛,长发既不戴冠也不插簪,用一根织金发带束起一半在脑后,面上正漫不经心地笑着,然而笑意并不达眼底,半坐半靠举着琉璃杯轻轻晃动,姿态尽显出此人的风流不羁。
  这便是容府的大公子容时了,他从小就得以跟着家中父辈在应酬场上流连,长大后被家族委以重任,时常出去独当一面,与京中的官二代、二世祖们打交道,如今二十二岁的他正值及冠之年,与席面上这群纨绔子弟已是很熟悉了,场面话说得不多,只叫大家吃好喝好,在场有看上的姬妾可随意挑选,还祝各位玩得尽兴。
  舞伶班在这时也上场了,由莺怜带头,她用空灵的嗓音哼唱着,领着绿翘和梅枝几人轻歌曼舞,翩跹而入。
  莺怜本在编乐师班,不过这些日子又兼顾了舞伶班,因她实在不仅美貌,歌唱得好、舞也动人,修习足够认真努力,各项业务都拔尖儿,在飞仙楼很得蔻娘等人重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柔声浅唱由乐师们编好了曲弹奏着的越人歌,灵动歌声如在空谷回响,十指分别捻指成花转动腕间,展臂水袖轻挥,不知道甩到了谁的面前,惹来一阵起哄调笑。
  “唱跳俱佳,妙啊!妙啊!咦哈哈哈哈!”左侧第三桌是御史大夫家的周公子,他看得抚掌大笑。
  舞伶们舞姿婀娜婉转,衣袂飘飘,环佩叮当,铃铃作响,美人媚眼如丝,朱唇浅笑。踢腿回腰再上挑,不时露出单薄胡裙下腿间若隐若现的花谷,端的是舞得婉若游龙,流风回雪。
  引得男人们不知不觉间伸长了脖子去看那裙下也坠了银铃的风光,
  “过瘾!过瘾!”
  一曲舞毕,叫好声、掌声响起,众舞伶被分扯而去,跌落在宴中男子们的怀里,随即各个千依百顺地依偎在男人身侧,殷勤喂食、添酒。
  酒过三巡,饱暖思淫欲,
  别看这些人衣冠楚楚,平日里道貌岸然,眼下玩起来也是很会。
  那家风严谨的大学士家的孟公子,当众躺在一个叫飘雪的舞伶腿上,头靠在她小腹边张开嘴,让她把冰凉的酒杯放在双乳间夹住,再附身倒给他喝。
  看着温文尔雅的赵小公爷,在几案下捉了梅枝一双玉足按在自己的阳根上摩擦……
  席间众男子动手动脚,几经欢场的女子们早已习惯,遇着有过分了的贵人也只是羞狠了娇嗔几句,无有不依的。
  林芙清坐在乐师班中,
  奏乐中场休息,她们得以暂停歇会儿,不过不能随意离开。
  厅中乱哄哄的,
  从前她也参加过诗酒宴会,但女孩儿家的宴会怎可能像男人们这样的声色犬马,放浪形骸?
  她不禁好奇翘首,一下就看见熟悉的绿翘跪坐在一个长脸男子身侧,两个人头挨着头交谈,看着仿佛在说悄悄话,不知道那长脸男子说了个什么趣事,绿翘听了忽然捂嘴笑起来。
  目光流转间,又看见一个红衣男人正把手伸进莺怜的裙底,莺怜也欲拒还迎地夹紧双腿……
  她无奈地别开眼睛,
  没想到竟与那容府的大公子容时对上了视线……
  容时此刻捏着腰间的玉佩穗子在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玩,面上还是笑得那样不以为意,只不过对上她视线的时候突然目光如炬,一双鹰眸深沉如墨,直直盯着她,眼神中透出的玩味,让林芙清感到好似他早就知晓她这个人一样。
  林芙清心中一惊,急忙低头错开对视,以至眼观鼻、鼻观心。
  她一边暗骂自己管不住这心思非要偷看两眼,一边悄悄地挪动身子往乐师群中隐去。
  然而她并不知,自己的小动作在容时眼里看来更好笑了。
  也就是在这时,
  宴厅门口出现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来人头戴玉冠,披着玄色金丝云纹斗篷,内里同样一身玄色蟒袍,劲腰间扎了一条银白丝绣腰带,中间镶嵌一块和田青玉做装饰。
  再看他浓眉入鬓,眉骨高耸,目若朗星,直鼻高挺,薄唇分明,一张脸庞棱角分明如雕刻就,清俊无双,玉树之姿品貌气度非凡。
  容时看见了他,终于真心实意地笑开,快步迎了出去,“哟,我的谢小侯爷,这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俊美男人并不理会他话中的打趣意味,一双星目炯炯扫视厅中,他开口,嗓音泠泠清朗:“她人呢?”
  容时挑眉,一扬下巴,示意他看向乐师班的方向,“喏,在那儿装鹌鹑呢。”
  谢景执抬眼望去,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抱紧琵琶缩在人群中的林芙清——
  那心心念念了多个日夜的人儿正娥眉轻蹙,忧愁似薄纱覆了面,楚楚可怜。
  他整个心脏猛地剧烈颤动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两句不相干的诗句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犹抱琵琶半遮面。
  ……
  (她,犹抱琵琶半遮面;他,千呼万唤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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