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海岛恋爱日常 第157节
昨天走的时候,舒安瞥见趴在窗边的贾勤勤。
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像是要把舒安吃掉一样。
舒安觉得不对劲,想去再看看情况。
走到半路,遇上同样往那赶的同事。
同事喊:“舒医生,快点走!勤勤昨晚自|杀了!”
第94章 .[最新]1988我一直都在
前一晚,贾勤勤闹得厉害,付永强给她的牛奶里掺进些许安眠药,看着她入睡才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或许是这阵子都在为这些事烦心,这一晚贾勤勤格外安静,付永强也久违地做了个香甜的美梦。
在梦里,贾勤勤没有意外怀孕,他们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白天上班,晚上他卸掉疲惫坐在饭桌前听她抱怨难缠病人,然后陪着一起骂两句,帮她发泄也为自己解闷。
他嘴唇轻启,发出一声很轻的梦呓,“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谁知,天刚蒙蒙亮,外面的微弱的光还未透过厚重的布帘照进屋内,床上的人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贾勤勤生病以后,付永强就将儿子暂寄在隔壁赵学民家。
突然的敲门声,他还以为是儿子出什么事了,脑袋还没醒过来,身子已经从床上弹到地上,迟缓地穿外套时,下意识瞄向身侧。
已经空了。
付永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又抬头看了眼挂钟。
现在不到早上六点,贾勤勤能去哪?
他边扣扣子往外走,边往洗手间和院子里瞧,哪都没看到贾勤勤,还未清醒的脑袋更懵了。
门打开。
来的是村委会的冯大娘,计生办的负责人。
她一把拽住付永强的手臂往外扯,“付团长快跟我走,你老婆吊死在村委会了……”
“什么?!!”付永强脑袋没转过弯来,傻愣愣地跟着走出七八米,好像理解她说的话了,猛地迈开腿在路上奔跑起来。他脚上还穿着拖鞋,才跑出几米就飞出去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就这么光着脚往村委跑。
村里没修路,是古朴的石子路,路面上还有海鸟不知从哪叼来筑窝又被丢弃的的玻璃碎。
一路跑过来,他的脚被扎破几个洞,踩着血脚印走进村委,付永强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大的院子里站着十几个人,有村长、书记,还有部队和医院的领导。
院子中间放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人已经用白布盖上了脸,但穿的衣服他认得,就是昨晚他亲自给贾勤勤换上的睡衣。
贾勤勤是外科医生,很注意卫生清洁。
现在她躺在那,头发散乱地披下来,有一半超出担架,落在地上,沾着尘土和树叶。被人放在小腹上的手交叠着,指尖有深褐色的泥土,仔细看指缝还有几条编织绳的细丝。
付永强站在院外喘了很久,脑袋晕乎乎的,在后赶来的赵学民的搀扶下慢慢走进院子里。
他仰头看向院子角落的歪脖树,树上挂着半截粗编织绳。
院里种了好几棵树,她偏偏选择吊死在计生办的办公室前,足以说明她对这些人有多恨。
何佩兰前一天在医院值班,听村委来找人,她是第一个到现场的医生。
因为两家住得近,她自认为和付永强关系还算不错,主动上前一步跟他解释:“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付永强没勇气去掀那块白布,傻愣愣地站在院中央。
背脊挺直,两腿却绵软无力,身子不停打摆子,是赵学民在旁边搀扶着才没让他倒下。
付永强一手按在胸口,深呼吸几次,惨白的面色有所好转,村长刚要开口就被他一个凶狠的目光瞪回去了。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朝那些人啐唾沫,随后拳头攥紧,竖起一根食指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都是你们。你们全是凶手!一个也跑不掉!”手指指到王景玉面前,稍微顿了下,语气更重了,“尤其是你!要不是你跑我们家来说那些,她才不会去做什么引产手术!”
王景玉听到贾勤勤自尽的消息,在家震惊了足有十分钟才出门。
前一天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冰凉地躺在自己面前,他的心情并没有比付永强好到哪里去。
面对他的责难,王景玉愧疚之余还有些委屈,他全是按照规定在办事,手术也是顺利的,是他们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在先,怎么能怪到他头上来?
他张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可面对失魂落魄的付永强,那些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下。
王景玉拧眉,语气凝重,“你休个长假缓缓吧。”
骂过王景玉,付永强仍不解气,指着几个计生办的女同志继续骂。
舒安跟着同事珊珊来迟。
她们进院时,院子里的人已经吵成一团。
部队的领导黑着脸,计生办的大娘们撸起袖子,毫不示弱地扯着嗓子和付永强喊,好像两只好胜的公鸡,非得决出个胜负似的。而旁边卫生队的小护士则红着眼,被他骂得抽抽搭搭的。
舒安走向同事,小声询问情况,“怎么了?”
付永强不知道引产手术是蒋主任做的,只知道贾勤勤之前去找舒安看过病,而且舒安也是妇产科医生,他理所当然地将她划到了‘复仇名单’里。
他扬起手,直接打了舒安一巴掌。
舒安捂着火辣辣的右脸,还没回过味来,谩骂劈头盖脸而来,直接淹没她。
“勤勤拿你当最好的朋友,这么信任你!怀孕的事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帮着外人强行拉她去做引产手术,害得她精神失常。”
旁边的同事帮舒安叫屈,“手术不是舒医生做的。而且贾医生住院的时候,舒医生还去照顾她了。你难过、委屈我们都理解,但你不能乱打人啊!”
付永强顿了下,仍梗着脖子骂,“你们全是刽子手!”
赵学民见场面控制不住,赶紧叫来两个小兵,一人一边地架着付永强,把他从院子里拖走。
医院这边则派人把贾勤勤先拉到了太平间。
大清早的,舒安还没搞清楚情况,先挨了一巴掌,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跟着同事走出村委时,仍觉得刚才仿佛梦一场。
她狠狠拧了下自己的胳膊,钻心地痛从手臂传来,她咬咬唇,抖着声音喃喃:“勤勤真的不在了。”
旁边的同事轻抚她后背,安慰几句,“舒医生,你别自责。手术须知是她签的,手术也符合规范,这事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想了。”
“倒是你的脸还疼吗?”
舒安摸了摸自己的脸,付永强精神恍惚,下手不重,现在这会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摇摇头,失神地跟着同事继续往前走。
两人又聊了几句,走在前面的院长突然喊她,“舒安。过来一下。”
舒安懵懵地应了声‘哎’,大跨步向前追了几步,走到院长身边。
院长把她拉到道路边,远离大部队。
他压低声音问:“舒医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贾医生怀孕的事?”
舒安眉毛抖了下,心瞬间提起。
她不是害怕被人知道偷用彩超仪的事,而是愧疚如果那时候把事情说出来,早点流产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舒安诚实交代,“她怀孕大概三个月的时候,来找过我一次,让我帮她确定一下。”
院长眉头锁得更紧,五官都拧巴到一起去了。
他从小兜里掏出手帕擦擦额前的汗,半责怪地问:“你怎么不早点上报?”但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紧接着短叹一声,自顾自地往下说,“以后这种事一定不能替谁藏着。现在计生抓得这么严,尤其是这种军属更要起到表率作用,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去生孩子?你这样不是为她好,是害了她!”
舒安心里一震,头压得更低了些。
所以,真的是她的错。
要是她早点说出来,贾勤勤也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院长两手背在身后,厉声叮嘱:“该说的我都说了。贾勤勤来找过你这件事,你把它忘了吧,以后不许再提起。”
舒安咬唇,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
贾勤勤自尽而亡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岛,部队纪律森严,没人敢做多嘴驴,医院这边管控相对松一些,尽管各个科室主任都不让他们议论这事。
但毕竟是身边的同事,怎么可能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让这事过去。
不让明着说,他们就取了代号、暗语,偷偷地讨论。
舒安和贾勤勤是前后脚进的医院,一开始都分在外科,几次外出学习全是一起去的,关系特别好。
贾勤勤突然没了,她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震惊、难过、自责,很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密密地压在心头,快要把她击垮。
蒋丽红看她病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干脆给她放一天假,让她回去调整好了再回来上班。
午休时候,陈竹青听说这事,来找她去吃饭。
舒安没心情去,随便买了个烧饼回来啃。
她坐在办公室里,边吃东西,边整理病历。
心里烦,要做些事分散注意力最好,但过于烦心的时候,就连倒水这样的小事她都做不好,更何况是整理病历这样细致的活儿。
她抄了一会,憋得难受,把工作交还给其他医生,挎着包走出科室,准备回家。
经过一楼走道时,她往里看了眼。
一楼的最靠里的一间就是太平间,用于临时停放尸体的。
西珊岛没有火化炉,走船的很迷信,忌讳拉死人,所以附近岛无论谁家死人了,都得让医院的医生去看了,开出死亡证明,然后联系筇洲殡仪馆派专门的船来拉人去火化。
其他岛会暂时停放在家里,西珊岛有医院,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放在医院等筇洲那边来拉走。
一楼的走廊很长,白天没开灯,全靠大厅引入的自然光照明,幽长的走道黑洞洞的,越往深处走越黑越压抑,也越绝望。
尤其是站在太平间门口,舒安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
她抬头盯着门口的金属牌子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往里走。
里面有个老妇人,是负责给死人换衣服化妆的。
她是村里的寡妇,儿子在筇洲大学当老师,薪资不错。她习惯了小海岛的生活,不愿跟着去城里住,就一个人住在岛上。她不需要种地、打渔来维持生计,生活还算清闲。因为前年妹妹去世,她在筇洲殡仪馆看过那有专门帮人化妆的人,回来后,她主动跟医院说想来帮忙。
她不要工资,化妆品也是从家里拿过来的,就是想找一份活儿干打发时间。
老妇人看舒安走进来,暂停手上的工作,退到一边,“舒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