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66节
可现在,他不想清醒,他只想要回李幼白。
第59章
仙居殿内, 梅香吩咐宫人将冰鉴抬到罗汉榻前,凉丝丝的水雾漫开,梅香弯腰试了试梅子汁, 还不够凉,便起身走到屏风外,端来小厨房做的酥山樱桃酪浆。
崔慕珠没有胃口,将那半臂褪下些许,雪白的肌肤露出来, 泛着点点莹润汗珠,她拢起发, 插着一对牡丹步摇, 右手撑在腮颊,半横半卧的躺着。
“陛下来了。”
梅梧进门小声回禀。
崔慕珠蹙了蹙眉,旋即从榻上起身,脚还没沾地, 便被刘长湛大横抱起扔回床上, 梅香和梅梧不敢抬头, 躬身前去落下帷帐, 随后听到一声低吟,她们那脸俱是通红, 赶忙后退着将门合上。
本是要歇晌午的, 但刘长湛仿佛格外有兴致, 闹腾了半个时辰才肯罢休, 却不起身, 赖在崔慕珠身上勾她的青丝, 声音也懒懒散散:“下午不想议政了,只想跟你在一起。”
说着便又箍紧她, 崔慕珠被勒的透不过气,扭头,黏湿的发丝贴着颈项,她急喘着想挣开些,不妨被刘长湛轻轻怼向帐内,她抓紧了他的手臂,涂了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殿中摆着两个冰鉴,却是半点用也没有,帐内犹如刚蒸熟了包子,热气腾腾。
崔慕珠得以休息时,刘长湛已经穿好衣裳准备往勤政殿去了,听到她起身,不由笑道:“贵妃再睡会儿,晚上朕还要过来。”
崔慕珠眉眼含雾,殷红的腮颊宛若被胭脂涂抹,红唇似火,她像被捻开绽放的牡丹,便那么柔柔地撑在枕上,温情脉脉地望向刘长湛:“陛下,今日孙美人来过,我瞧她瘦了许多,想来是思念陛下要紧。”
刘长湛回身坐在床沿:“怎么,贵妃是要让朕去旁人身边?你不吃醋?”
崔慕珠双臂勾住他的后颈,嫣然笑道:“妾不吃醋,妾是吃不消。”
笑声扑在刘长湛耳边,听得他喉间一紧:“朕只喜欢贵妃,至于孙美人,也不过是因为长得像贵妃,朕才愿意多看她两眼。谁都取代不了你,任何人。”
崔慕珠起身将唇亲在他腮上,盛情说道:“妾也是。”
刘长湛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抬眸对上崔慕珠的涟涟水眸,忽又压了下去,其实他很想问一声,如今可彻底忘了那状元郎,忘了跟他在宫外度过的三年时光,但他没问出口。
一来是因为帝王的自负,他认为当初崔慕珠离宫,不过是赌气,而非真的喜欢言文宣。她为何赌气,两人心知肚明,不过是刘长湛对刘瑞君多偏爱了些,但那是他阿姊,崔慕珠不该嫉妒,所以当时的争吵刘长湛丝毫没有让着崔慕珠,甚至在争吵之后,他故意冷落崔慕珠,故意去皇后和别的妃子宫中,想让她主动求他。
他是帝王,她本就应该示弱。
二来是不想问,崔慕珠重回宫中后,除了言文宣被杀后那几个月她不肯同自己说话,之后便一切如常了。她到底知道谁才是该爱的,该依靠的,故而从贞武十年至今,总是对他百依百顺,便比从前也多了几分妖娆妩媚。
刘长湛喜欢她这副模样。
刘长湛临走提了嘴闵家婚事,有意观察崔慕珠反应,见她没甚变化后,这才离开。
只是人一走,崔慕珠便厌恶地下床,走去雅室清洗沐浴,将里里外外全都收拾干净后,又换了件薄绸襦裙,刚回前厅,刘识在那同梅梧说话,眼前小案上还摆着一碟剥好的雪白莲子。
“母妃。”他起身,恭敬行礼。
崔慕珠嗯了声,坐在对面,想着刘长湛的话,禁不住问道:“闵尚书如何同意这门婚事的?”
据她所知,闵裕文迟迟不成婚,或多或少跟闵弘致有关,此人瞧着好相与,但脾气很倔,说是与人约定了亲事,便熬到如今也不改口。饶是闵裕文喜欢李幼白,他也不肯点头。
刘识笑道:“我也不知闵尚书是如何想的,只是那日殿上姑母提出要撮合都尉曹陆和李娘子,李娘子上殿拒绝,而后闵尚书便起身前去帮腔了。或许是觉得李娘子可怜,又或者是明旭的意思,总之闵尚书不仅帮忙,还帮的格外自然。”
刘识想着那一对弯月佩,便又说道:“我倒是佩服闵尚书的未卜先知,若不然怎会在姑母刁难时,拿出提早准备好的玉佩,说是两家的定情信物。”
崔慕珠信口道:“许是之前幼白去闵家,文漪给她的,不成想便派上用场。”
“还是闵尚书大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否则,姑母定是要把李娘子和曹陆绑在一块儿的。曹陆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直没有立场,此番若姑母成了,曹陆便是她的人。”仔细回想,刘识仍觉得惊险。
曹陆虽是五品都尉,却是镇守皇城的都尉,若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曹陆会比旁人更加警醒早知。
他也正琢磨拉拢曹陆,却没想到姑母比他更快,刘识庆幸的同时,又为如何说服曹陆而感到头疼。这种人,转着弯说他听不懂,明着说又怕他不敢应从。
崔慕珠擦了擦唇,问:“是对什么样的玉佩?”
刘识道:“弯月形状,合起来是一轮满月,上面雕着云纹。”
话音刚落,崔慕珠的瓷盏啪嗒掉在地上,登时崩开碎瓷片子,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刘识,像是怔住。
刘识吓了一跳,忙招手令梅香清理了地面,他觉出不对劲儿,故而探身上前低声问道:“母妃怎么了,是那玉佩有问题?”
崔慕珠很快反应过来,长睫一闪,神色恢复如常:“我是想到旁的事。”
刘识却不以为然,但母妃不愿告知,他也问不出什么关键。
坐了少顷,他又同崔慕珠说起拉拢镇国公府世子卢辰钊的事,话里话外是觉得困难,但又不得不去试。去年勋爵门户的郎君们被姑母召进京城,予以厚待,姑母是要趁机笼络世族,为其助阵。一旦姑母得偿所愿,那么日后她若有心起势,凭着老派世族的影响力,也能翻起不小波浪。
所以要想克制姑母此招,需得找有资历的世家,要在世家中说话占据分量。
不管怎么看,镇国公府都是最佳人选。
刘识自言自语分析良多,但见崔慕珠一脸凝重,便停下来,“母妃今日可是身子不爽利?”
崔慕珠闭眸,少顷开口:“镇国公府虽没甚实权,但毕竟是老派世族的代表,他们说话其余世家无不听从,故而你是得好好斟酌,将那卢世子招揽到自己身边。”
“是,我也正在想法子,明旭替我试探过他,他却没给回应,想必也是深思熟虑中。”
崔慕珠点头,末了送刘识离开,状若无意道:“改日你带明旭来,我也好送他什么东西当做贺礼。”
“是。”
刘识便越发觉得古怪了,从前但凡母妃给明旭
礼物,多半由他代劳转送,何至于将人叫到仙居殿。
闵裕文亦是如此,在家换了件雪青色秀青竹纹路窄袖襕袍后,又以玉冠簪发,他本就俊美,如此收拾后更见姿容如月,清冷若谪仙一般。
得知他要去宫中,闵弘致特意将其叫到跟前,把那枚弯月佩交到他手中,眼神示意:“戴上吧。”
闵裕文便见玉佩小心翼翼挂在腰间,这是凭证,是他和李幼白为未婚夫妻的凭证。
崔慕珠乍一看到闵裕文腰间的玉佩,神情宛若僵住。
她走上前来,盯着那上面的云纹图案细细打量,闵裕文低头,崔慕珠道:“你解下来,本宫看不清楚。”
闵裕文便见玉佩解下,恭敬递到她手中。
暖润通透的玉佩,仿若还带着那年言文宣的气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她和言文宣成婚那日,他拿给自己的信物,她很珍视,从来都锁在小匣中保存,还与言文宣开玩笑,道日后女儿成婚,要将玉佩亲手交到她和未来夫郎手中。
而这枚玉佩,如今出现在闵家,也就是说,闵弘致一直知道文宣和她的事。
难怪,他主动让明旭成为三郎的陪读,那般忠心,忠心到让她觉得明旭时刻都能为着三郎去死。
从前闵弘致揭发文宣谋逆,崔慕珠便知道定是文宣的主意,文宣必死,他不肯在死前拖累上另外一条性命,这才让闵弘致将自己摘出来。
所有人都道闵弘致是为了跟文宣争夺侍郎一职,崔慕珠却是不信的。
但她没想到,文宣竟与闵弘致交代如此深密。
今日明旭佩戴玉佩前来,恐怕也是闵弘致的意思,是要问她,要不要跟幼白相认。
崔慕珠迫不及待想要相认,她甚至后悔在幼白来时没能更仔细看她,连梅香和梅梧都道她跟自己很像。但她糊涂了,就因为是刘瑞君安排幼白进宫,才叫她没有多想,若她能早些发现幼白跟自己眉眼如何相像,她可能会早些认出她来。
那是她的女儿,她和文宣疼爱的小女儿。
她被刘瑞君强行带回宫中时,幼白还在襁褓中,只会发出糯糯的“阿娘”声,便是那声音,时常出现在午夜梦回,在她沉睡在仙居殿时,她总能听到幼白的哭声。
崔慕珠从不敢说梦话,怕文宣保护好的女儿被刘长湛或者刘瑞君察觉,怕害了她的性命。
即便她现在想立刻见到幼白,想把她抱进怀里好生亲昵,她也不能见她!
至少在此时不能!
她需得忍耐克制,需得防备那无处不在的盯视。
崔慕珠把玉佩还给闵裕文,忽而冲他笑了笑,道:“明旭,既知她是你未来妻子,你便该明白,从今往后你需得珍重她,保护她。就像你父亲对待你母亲那般,一生一世都不要让她难过,知道吗?”
闵裕文拱手作揖,道:“明旭定会如此。”
崔慕珠了解闵裕文,知道他出生在如何有爱的家庭,他是个儒雅斯文的郎君,即便她不说这番话,他也一定会爱护他的妻子。
这很好,文宣的决定,从来都是妥帖完善的。
这厢闵弘致没有等到回应,便知崔慕珠不想立刻认李幼白。
其实在闵裕文进宫前,他便猜到崔慕珠会作何决断,但毕竟是她的女儿,闵弘致还是要看崔慕珠自己的决定。
闵弘致放在心头的重担终于落下,而后便只有三件事等待他去完成。
一是遵照文宣遗愿,让两家孩子结成夫妻。
二是保护好李幼白,令她早日与崔慕珠相认。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拥护燕王顺利登上帝位,而后为冤死的文宣洗雪陈情。
莲池这两日上火,鼻子嘴巴全都鼓泡,眼见着饭菜如端进去那般完好无损地端出来,他跺了跺脚,蹲在廊庑下唉声叹气。
世子爷每日除了去大理寺上值,便是回来躺在床上,盯着那帐顶目不转睛的看,也不知那帐子究竟有和不同,世子爷看上一刻半刻便连饭都省了。
一日还好,这都三日了。
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世子爷更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原先俊朗矜贵的脸满是意气风发,而今却疏于打理,透着股森冷郁沉,衣裳也不换了,穿着那玄色修身长袍都沤出酸味。
莲池不敢说,每日备好洗澡水,世子便整个儿泡进去,泡完又湿漉漉的出来,扯了大巾随意一裹,看着生无可恋的模样。
大理寺的同僚来看过他,悄悄与莲池嘱咐,说是寺正大人是被孙少辉的五日期限愁的,叫莲池最好别惹他。
莲池可不这么想,孙少辉那点事算什么,即便世子爷当真查不出,还有镇国公府托底,总不济受顿呵斥,罢官回齐州。
世子爷分明是受了情伤。
嗨,莲池拍了下脑门,听到门外有人叩门,便无精打采上去,只以为是大理寺的人,不成想一打开便看见半青的大圆脸。
“半青,你可来了!”莲池像看到救星一样,几乎就要尖叫起来,抱着半青便委屈了。
半青愣住,甩他,甩不开,嫌弃地怕他鼻涕擤上,便拿手推他额头,粗声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真丢人。”
莲池瘪了瘪嘴,往她身后探头探脑,却没看见李幼白的身影,遂愣住问:“李娘子呢,没跟你一道儿来吗?”
半青抹平被他弄皱的衣袖,道:“闵夫人请我们姑娘过去说话,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用膳。”
“她去闵家?”莲池说完便捂住嘴,可他的声音实在是大,卢辰钊那耳朵又很是灵敏,“闵家”二字犹如尖锐的针,狠狠扎着他的神经,他将那帐子胡乱一扯,“撕拉”一声,帐子被生生扯落下来。
半青点头,又把怀里的东西往他手中一送,都没来得及开口,莲池又问:“她怎么能去闵家?”
半青张嘴:“姑娘为何不能去闵家?”
“她...她和我们世子爷...”
半青歪着脑袋,等他结巴完那话,却无论如何结巴不出后头的,遂抱着手臂往后一站:“我之前也都说了,姑娘要嫁谁,还真说不准,偏你笃定,这会儿倒是说不出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