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75节
所以,当年立太子,是恩赏,还是警示?
警示姜家不要再碰刘识。
姜皇后眼前一阵晕眩,她太累了,斗了多年且一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崔慕珠鲜少搭理她,因为毫不在意,也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这让姜皇后很是挫败,挫败之余更加憎恨崔慕珠,她总觉得若崔慕珠没有出现,陛下一定会跟她举案齐眉,恩爱和睦。
而不该是如今这幅景象。
他已经太久没去过她的宫里了,连一道儿用膳都很是奢侈。
两人见面几乎只在东宫,在太子吐血的时候。
姜皇后闭了闭眼:“陛下,太子那边离不开人,妾先去了。”
刘长湛嗯了声,语气稍微缓和:“去吧,好好照顾他。”
只有这时,姜皇后才觉出他的温暖,他毕竟还看重他们的孩子。
李幼白得知冯氏要入宫时,便急急赶过去阻止,谁知到了门口,冯氏已经离开半个时辰。她只得要来一匹马,疾驰奔往闵家。
闵弘致不在,闵裕文也去了燕王府。
李幼白片刻不敢耽搁,又甩了鞭子,赶往燕王府,此时距离冯氏入宫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
或许有些迟了,但或许还有机会商量对策。
她翻身下马,燕王府的管事匆忙出来,接过缰绳后,李幼白急急道:“闵大人可在?”
“在,在书房。”
见她模样紧急,管事边说边将人往书房引。
自从那日长公主与陛下请求赐婚李幼白和曹陆之后,闵家郎君和新科状元的婚事便在坊间传播开来,据说京中不少小娘子哭花脸,哭肿眼,还有些闹起绝食这套把戏。谁都知道闵家郎君如何俊美,都巴望能有机会嫁过去,虽说也知道他有婚约,却不成想这婚约竟是真的。
管事刚走到廊庑下,外面又传来急速的跑步声,他们两人回头,见一身侍卫装扮的人握着长/枪冲过来,管事惊了瞬,道:“安大人这是作何,宫里出事了?”
安子平脸色凝重,沉声道:“娘娘中毒了。”
刘识听完消息,立刻便往外走,闵裕文出门,看见李幼白,登时一愣,旋即走上前询问。
李幼白沉默了少顷,给他一个眼神,两人稍微站开些。
“我母亲在两个时辰左右前被长公主叫进宫里,而贵妃娘娘偏这么凑巧,遭人下毒,你是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很想冷静,但此刻脑子是乱的,只能凭着一丝丝的警觉来指望闵裕文。
出事的两个人,都与她有关,她的心浮躁起来。
闵裕文凛眉,少顷道:“跟着燕王殿下,咱们在马车上说。”
刘识在车上听完两人的话,又听闵裕文冷静分析:“两种可能,其一毒是长公主下的,那么无非为分燕王殿下的神,令你无暇多思。其二,...”他抬头看了眼,沉声道:“之前查出宣徽院送的东西有毒时,仙居殿便比往日更加严苛,其实依照娘娘的心思,是不会让长公主有机可乘的,也就是说,这毒还有可能是娘娘自己下的。”
话音刚落,刘识和李幼白纷纷朝他看去。
虽稍有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也认为此说法极有可能。
贵妃不是个粗心的,何况先前便有经验。
那么若她自己下毒,到底在传递什么讯号呢?
三人各怀鬼胎,尤其是李幼白。
闵裕文蹙眉:“但,我有一点不明,长公主让幼白的母亲进宫,又是为了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幼白,你可知道?”
李幼白摇头:“我不知。”
除了闵尚书,她不能将生母身份告知任何人,哪怕是闵裕文。
闵裕文效忠燕王,而燕王不仅仅是贵妃的儿子,更是陛下的皇子。
她不确定在燕王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斩草除根。
马车从宫门进入,经过重重大门后,燕王去往后宫仙居殿,闵裕文则领着李幼白去找闵尚书。
闵弘致比任何人反应都快,在李幼白朝他投来求救目光后,他便知道该如何谋划。
“明旭,你去宣徽院找闻人望。”他招手,闵裕文上前,接过递来的腰牌后,闵弘致又道,“告诉他,时机已到,可以对贾源动手。”
闵裕文离开,他又与李幼白说:“你应当知道她为何这么做。”
“我知道。”李幼白咬着唇,内心震撼不已,为着崔慕珠的决绝和义无反顾。她一定是得知了刘瑞君召见冯氏的消息
,然后猜出刘瑞君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这才铤而走险。只有让刘瑞君率先步入下毒杀人的陷阱中,才能让她暂缓调查李幼白身份的计划。
没有实证,刘瑞君便不能拿李幼白怎样。
“合欢殿那边应当已经问完话了,你回李家,务必嘱咐你爹娘不可轻举妄动。”
“长公主呢?”
“单凭贵妃这一剂药不成,我需得为其添把火,能让陛下对刘瑞君痛下决断的,还要触动他不容撼动的皇权。”
闵弘致冷冷看着前方,“在此期间,你与李家人皆不得参与其中。”
李幼白知道,贵妃和闵尚书此举,是在竭尽全力保其性命,更是在紧要关头绝地反扑。
她隐隐感觉出,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第66章
京郊兵马异动, 消息传到宫里时,刘瑞君正暗中安排人去往济州和江州两地打探消息。
“贾源病了?”
她皱眉,修长的手指捏着杯盏, 眼皮倏地抬起来:“何时病的?”
“说是昨日晌午,贾大人病后,宣徽院暂时交由闻人望来主理。今儿奴婢过去找人,便被那守门侍卫拦住,说是没有闻人望的手牌, 一律不许入内。”翠喜跪在地上,被人毫不留情拒绝的时候, 她很是震惊。她是长公主的贴身宫婢, 从来进出宣徽院都是堂而皇之,且门口的守卫每次都极其客气,而这次不一样,侍卫拦了她, 甚至连句话都不肯多说。
刘瑞君缓缓直起身来, 心中生出些许不安:“侍卫可换人了?”
“没有, 先前过去也是他们, 只是变了脸。”翠喜觉得,他们大约是看贾源不在, 而闻人望又忽然替代贾源成为宣徽院正使, 即便只是暂时代替, 他们便对合欢殿的宫人鼻子不是鼻子, 眼不是眼。想着自己在那被几个小宫女围观, 私下里指不定如何嘲笑, 翠喜便觉得郁愤委屈,遂嚼着碎牙恨恨道:“都是见风使舵的狗东西, 眼见着咱们失势...”
她忽然禁口,合欢殿最近不大热闹,无非为着陛下的冷落。宫人们都传,陛下和长公主殿下生出龃龉,怕是不会像从前那般亲密了。此事他们也都听说,但不敢当着长公主的面提及,翠喜巴不得咬掉舌头,懊恼死了,也是自己蠢,怎的受了点委屈便没看到殿下阴沉的脸,此刻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果然,刘瑞君站起来,睥睨着她冷笑道:“你又算什么东西,还不就是一条狗!”
孔嬷嬷瞪她一眼,翠喜瘪了瘪嘴,赶忙起来躬身退出去。
“殿下何故生气,平白弄坏身子可不值当,奴才便是奴才,没读过几本书,没见过几次大场面,哪里懂得那么多,口无遮拦了些,可翠喜到底忠诚。”孔嬷嬷上前劝着,说罢倒了盏菊花茶,“这是济州的茶,您尝尝,消消火。”
济州那边倒是有消息,但还在调查当中。
刘瑞君打听到个令她很是意外的传言,说是李幼白并非冯氏和李沛所生,而是李沛养的外室跟他鬼混生下来的。旁人便也罢了,刘瑞君却是不信的,李沛是什么人,木头一个,官场没甚长进,却唯独有一个好处,那便是疼娘子。这样的人岂会在外面养外室女?大抵不会。
那么李幼白的来历便有问题。
刘瑞君心中有怀疑,觉得李沛很可能在当年同言文宣有联络,那么会不会是为了同科之情,李沛救下李幼白,认作自己孩子?那么认定李幼白的生身父母便尤其重要,若刘长湛知道崔慕珠跟言文宣生过一个孩子,他会是何反应?一定很精彩吧!
刘瑞君忽然笑出声来。
但京郊驻军如何会有动作,此番消息回传竟然比之前延迟了一日,也就是说,她的眼线很可能出了问题。
刘瑞君神情凝重,忽听外面有人来报,道是贾念之,她一听,愣了瞬,随即才叫人将其请入。她跟贾念之,向来没甚交情。她是贾源的妹妹,也是庞弼的徒弟,照理说该为几用才对,可她宁可出嫁,也不屈服自己,是个十足的倔种。
她不明白贾念之又做什么,在她穿着青灰色道袍进来后,刘瑞君看过去,笑道:“女冠有何事,倒是稀客。”
贾念之冷眼望向她,开口:“你若是想保全性命,便赶紧去往陛下跟前认错,交兵权。否则,你跟他都不会善终。”
刘瑞君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贾念之:“我知道你都明白。”
刘瑞君敛起神色,惋惜:“你哥是个聪明人,可惜你是个愚蠢的。”
“我虽愚蠢,但比起自作聪明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庆幸。”
刘瑞君勾了勾唇角:“你今日过来便是为了说这些?是为了你哥哥,不是为了我吧?”
她知道,贾源此番病的蹊跷,很可能是做的事被刘长湛得知,而刘长湛素来顾念以往恩情,不愿动她,便要杀鸡儆猴了,如此她再怎么求情,刘长湛也不会饶过贾源。
毕竟她指使贾源所做之事,随便拿出来一桩便足够问死罪。
刘瑞君却是不慌不忙,品了口茶冲一脸淡然的贾念之道:“你放心,你哥哥是个正义的,便是打断骨头都不会连累我,他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所以,你也不必来的,没有用。”
言外之意,是要弃卒保车了。
贾念之望着她,天家公主,尊贵显耀,可就是这么个人,做的事情却皆是搬不到台面上来的勾当。多年蝇营狗苟,贾源为了往上爬,谄媚逢迎,仗着还算清秀的脸,便妄图一步登天,而今终于得到反噬。
贾念之想,贾源没救了。
她站起来,一声不吭走到屏风后,刚要抬脚跨出门去,刘瑞君忽地开口:“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去找旁人救他,你们兄妹情谊早就断了,为了这么个人不值当。何况,你便是念着兄妹情,也该成全他..”刘瑞君挑起眼皮,道:“你哥投靠我前,不是没净身吗?既没净身,你该知道他跟那相好的事儿吧?”
贾念之一愣。
刘瑞君缓缓说道:“他有两个儿子,你有两个外甥,而今,他们就在我手中。”
这才是贾源生病后,她临阵不乱的重要依靠。
从贾源入宣徽院那日起,她便早就防着他了,自己跟刘长湛多么小心谨慎熬过来,岂会栽倒宵小之辈手中。贾源虽好,但到底只是一条狗,这条狗死了,那便死了,日后还会有更多的狗,只要利益给的到位,有的是人愿意俯首称臣。
贾念之看了眼她,眸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眼神从惊讶变到平静,再到不屑。
“难怪...”
又要走,刘瑞君问:“难怪什么?”
贾念之露出一抹及轻蔑的笑,却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两个字后便转身踏出大殿。
她想说的是,难怪陛下不喜欢你,可她终究没说出口,与其叫她知道,不如叫她怀疑,做多了亏心事的人,总觉得四周全是眼,这会儿便指不定在想些什么。
贾念之知道点安福的事,也猜出安福之死与长公主脱不开干系,她出来后,脑中实在忍不住去比较。
崔慕珠与刘瑞君,同样都是极具自信和光芒的女子。
崔慕珠的美从内到外,是一种雍容华贵的端庄大度,她能让安福死心塌地跟随自己,又能在安福消失后收留她的弟弟妹妹。弟弟安子平如今是燕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同样忠心。
而刘瑞君,是一种令人胆寒的阴诡不定,她要用人,必定紧紧握住那人的一切把柄,确信即便他被揪出也决计不会影响自己。她是自私且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一种人。
她甚至觉得只要谁违背了自己,便理应该得到报复,她是个手段残忍的小人。
难怪刘长湛会选崔慕珠,谁都会选她。
贾念之在宫里修行多年,很多事都明了,只碍着少言寡语不便说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