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一二三四五六七 第13节
贝壳婶婶知道禁地的存在,也知道药医往返禁地。
某次,药医采药时,湖水忽然晃荡起来,他险些被卷入禁地的裂缝。贝壳婶婶迷路,无意间行至禁地附近,她救了药医一命。此后,贝壳婶婶并未告诉他人,关于药医采药的秘密。她仅是善意的提醒药医,禁地太过凶险,别再过来了。
药医叹了口气:“她今天来,说是想买一些上等的药材,问我有没有办法。我们现在与河岸的妖怪关系很僵,从他们手里买好东西铁定不容易。禁地附近有一株年份久远的药草,我一直不敢移植,生怕它死掉。这株药草正适合她的需求。”
他抬手揉揉额头,甚是苦恼。近期碧波湖的湖水有些异样,禁地频频出现反常,封印的情况也十分古怪。
药医劝过贝壳婶婶,贝壳婶婶想必自己心里也清楚,禁地那边的路不好走。贝壳婶婶决定先一步探探路,她不走远,单单是瞧一瞧道路有没有坍塌,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药医等了又等,贝壳婶婶始终没有回来。
药医怕贝壳婶婶一时冲动,直接去了禁地,他急忙收拾一番随行的物品准备找人。哪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出发,大黑蛟召集湖里的妖怪问话,打听贝壳婶婶的下落。
碧波湖就那么大,大黑蛟很快得知,贝壳婶婶来了他家,并未再离开。
换作碧波湖的其他妖怪,他们会听信药医的话。
偏偏大黑蛟不同,大黑蛟对他毫无信任感,不仅坚持来到他家,进入院子后,还立刻觉察到了药屋的不同寻常。药医唯有感叹,大妖怪就是大妖怪,与普通妖怪不一样。
药医于是不再隐瞒,道出了贝壳婶婶的行踪。
“你本来计划等我们走后,你再下去找人?”黑玺问道。
药医点了点头,他刚要说什么,又听得黑玺补充了一句:“撒谎!”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黑玺说的不重,砸在药医身上却如同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药医匆忙指向墙角的包袱:“我没骗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黑玺眯了眯眼睛,黑眸里闪烁着寒冷的杀机。他早已不再理会药医的话,这个药医根本不肯说实话,对于禁地的情况恐怕隐瞒得更多。
唯有一点,药医说扇贝妖怪去了通道,黑玺认为有可能,哪怕扇贝妖怪不一定是自愿的。这条路显现的刹那,大黑蛟的感应骤然加深,这条路的前方有他留给扇贝妖怪的玉石气息。
水草紧张地抓紧了鲤鱼的手,鲤鱼朝着水草摆摆头,示意水草不要妄动。这些事交给大黑蛟处理,那就从头到尾由大黑蛟负责,大黑蛟找人,她们不要多话。
与此同时,荷青牵了牵大黑蛟的衣袖,对他说道:“先找贝壳婶婶要紧。我们快点过去吧,万一贝壳婶婶遇到了麻烦,急需帮忙呢。”
黑玺接受了荷青的建议,他不介意到所谓的禁地走一趟,瞧一瞧湖底的裂缝有多么厉害。他手指往前轻轻一点,还是那句:“带路。”
沿着药屋地底的漆黑道路一直往前走,越走越是阴冷。
药医毫无悬念地在最前方开路,大黑蛟和荷青紧跟其后,慢药医两步。水草与他们保持了些许距离,鲤鱼则是不慌不忙的走在最尾巴上。
鲤鱼尽管是最后一个,却并不危险。众人亲眼看见大黑蛟走近药医的家门,大黑蛟尚未露面,谁敢贸然的闯进药医院子凑热闹。除非谁不要命了,才有可能紧随他们赶来。
不安全的当属带路的药医与距离他最近的大黑蛟和荷青。
三者之中,药医往返禁地无数回,他对周遭的环境早就了然于心。哪怕大黑蛟是第一次前往禁地,完全不了解周围的情况。但大黑蛟胜在修为高,武力值高,遭遇突发意外,他能从容应对。
危险值最高的莫过于走在大黑蛟身侧的荷青。荷青修为不行,打架不行,偏偏坚持走前面。大黑蛟劝他和水草一道走在中间些的位置,他还不乐意。
道路仿佛没有尽头,笔直的延伸进了黑暗,只有他们手中的夜明珠照亮了身周的部分区域。
好几次,湖水冷不丁晃荡时,荷青的心跳随之加速,身体发冷。
黑玺对这只荷花小妖怪颇感没奈何,他让荷青不要跟来,荷青偏偏表现的对前往禁地最积极。
湖底的温度低得诡秘,黑玺权衡再三,凭借扇贝妖怪的修为,这般环境,她一个人能走多远?她要走多久才能到达禁地?她又得花费多少的时间,寻得药医所说的药草,并且顺利采摘?
扇贝妖怪的处境不乐观,黑玺对此深信不疑。
荷青冷得直哆嗦,刚要开口询问药医,禁地还有多远。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荷青的手,他的手被对方捂在手中,霎时驱散了寒意。
他偏过头,大黑蛟平淡的神情如常,未有多少变化。只是,大黑蛟的表情很冷,手心却分外暖和,荷青能感觉到通往禁地的道路不那么冷了。
第17章 两条路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黑暗的道路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荷青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那样无限蔓延的黑暗早已浓郁到了可怕的程度。荷青从来不知道,碧波湖居然有如此寒冷的地方。
在荷青的意识中,碧波湖铺撒的阳光既明亮又美丽。尤其是阳光透过湖面来到湖中,一道道的光束映衬在清澈的湖水之中,是那么的眩目,又那么的让心欣喜。
偏偏拥有这般美景的碧波湖,竟也存在着这么阴冷之地,阴冷的都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碧波湖,感觉如此不真实。
荷青有大黑蛟替他驱寒,情况比较乐观,与他们同行的水草和鲤鱼就没有这么幸福了。
由于道路里太冷,她们幻化的厚实外袍根本抵抗不了寒意。她们肩并肩,紧紧地牵着对方的手,亦是冷得受不了。水草冷得脸色发白,要不是她心心念念着一定要找到贝壳婶婶,她实在是多一步路都不愿再走了。
于是,药医不得不停止前行,他取出驱寒的药物:“这儿很冷,禁地会更冷,这些本来是我留着给你们在禁地服用的药丹。你们受不了的话,就先回去,千万不要逞能。”
药医拿出来的驱寒药物,黑玺看都没看一眼,他压根不需要这些。
正因为大黑蛟不要,被大黑蛟牵住手的荷青也没服用驱寒的药物。这会儿,他牵着大黑蛟的手感到特别暖和,无需药物辅助。他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不如暂时不吃。
不管怎么说,药物弥足珍贵,他眼下完全能节省一些,将这些药物留给更需要它的人。
鲤鱼和水草着实冷得受不了,她们急匆匆地接过药丹一口吞下,脸上这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黑玺见状不问不劝,她们若是不服用药草的话,一直冷着冻着也不是个事儿。她们与黑玺的修为相差甚远,达不到自行的驱除寒冷的程度。
服了驱寒药物的水草很快缓过了劲儿,她又有力气继续赶路,不再是哆哆嗦嗦的困在半路走不动。她冲众人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能坚持得住。”
再次启程,药医不快不慢地走在最前面,他始终处于大黑蛟触手可及的位置。一旦药医有任何异动,大黑蛟可以立刻制服药医,避免药医伤及他人。
在此期间,药医没有刻意改变步速,大黑蛟也没有刻意的改变步速。他们之间保持距离的原因,彼此心知肚明。
黑玺笃定,药医在睁眼说瞎话,不值得相信。接下来要怎么寻找扇贝妖怪,黑玺会采用自己的办法,与药医完全无关。
眼看他们走的时辰越来越久,荷青愈发疲惫,黑玺认为,他们没有再继续走下去的必要。任由药医带路,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
根据黑玺的判断,他们此刻走的这些路程,已然超过了扇贝妖怪独自前行的长度。
其中,至关重要的判断依据是玉石的气息,玉石的气息逐渐远离黑玺,黑玺和玉石所在的位置拉开了距离。
此前黑玺也曾考虑,倘若玉石无意间从扇贝妖怪口袋内掉出,落在了某个不相关的地方,它不在扇贝妖怪的身边,该如何是好。
即使如此,黑玺同样认为他们很有必要先寻得玉石的下落,进而猜测扇贝妖怪的处境。
没有任何征兆,黑玺停下脚步。他不再往前走了,紧跟黑玺身侧的荷青也随之停在原地。
荷青纳闷地看着大黑蛟,不懂大黑蛟突然止步不前的理由。大黑蛟握着荷青的手温暖依旧,这一刻,荷青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平静,并非中途忽然出了意外。
他记挂贝壳婶婶,却也犯愁这么茫然的前行何时是个尽头。
药医对这番变化一头雾水。大黑蛟不走,药医也不得不停止赶路。大黑蛟命令药医带路找人,他们尚未到达禁地,大黑蛟这是又要闹哪般。
他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大黑蛟,就听到大黑蛟问道:“这里只有一条路?”
“是,只有一条路。”药医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答案一目了然,大黑蛟何必多此一问。这里从头到尾只有一条路,纵是它曲折昏暗,可它没有分岔路,难不成大黑蛟将至今没找到贝壳婶婶的原因,归于他带错了方向。
只此一条道路通往禁地,再无其他。
黑玺听得药医的话,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冰冷还透着嘲讽。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回走。
药医一脸疑惑,鲤鱼和水草也是迷茫不解地看着掉头就走的大黑蛟。他们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可是,贝壳婶婶尚未找到,大黑蛟怎么回去了。
荷青握着大黑蛟的手,大黑蛟往回走,他也只能往回走。他忍不住仔细的观察大黑蛟,唯恐大黑蛟出了异样。
然而,映照在夜明珠的光亮之下,大黑蛟的神情并不算暴躁,好似成竹在胸。荷青轻声问了句:“我们去哪儿?”
“找一件东西。”黑玺回道。这件东西与扇贝妖怪息息相关。
此次,众人的先后顺序发生了变化。
黑玺和荷青走在前面,鲤鱼和水草走在中间,药医反而落在了后方。从始至终,黑玺都没回头,丝毫不在意药医到底有没有跟过来。药医是否与他们同行,也就那么回事,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黑玺往回走了小段路,再次停下,他在周围徘徊几遍,终是确定了一个位置。黑玺站定了,伸手按在凹凸不平的泥石表面,准备强行破坏。
药医面露难色,语速不由较快了几分:“你做什么?万一上面塌了……”
“塌不了。”黑玺分外淡定,他的手中猛地加大了力度。伴随着药医的制止疾呼,泥石纷纷跌落,这条道路挖的极深,一不小心就可能引起头顶的塌陷。
可惜,黑玺对药医的劝阻充耳不闻。
喀嚓一声,黑玺落拳的位置裂开了一道长缝,紧接是第二道缝,第三道缝……这些裂缝如同蜘蛛网般扩散,轰然倒塌。
众人头顶上方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泥土接二连三的掉下来。黑玺拉住荷青的手一步迈过,来到了另一边。
鲤鱼和水草快步跟上前,药医也慌忙跟随。他对大黑蛟的行为不满,认为大黑蛟不该鲁莽暴力,他们头顶上是整个碧波湖,大家的家园,弄塌了如何是好。
黑玺对药医一如既往的视而不见,他朝前走了几步,弯腰拾起了落在那儿的一块灰白玉石。玉石尚未经过打磨,看起来平淡无常,实则是一块珍贵的璞玉,精雕细琢后它会成为一块上好的美玉。
正因如此,贝壳婶婶舍不得用掉它,而是留在了口袋里。而现在,玉石落在了此地,贝壳婶婶却下落不明。
黑玺把灰白玉石放在荷青的手心,说道:“收好。”
玉石的表面还残留着贝壳婶婶的气息,仿佛贝壳婶婶上一刻仍在这里,荷青从不怀疑,大黑蛟有本事找到贝壳婶婶,大黑蛟在道路的另一边,就已觉察到了这条路的存在,他的判断无比准确。
见状,鲤鱼和水草凑近:“这是?”
荷青摊开手心,给她们看玉石:“是贝壳婶婶的东西,还有她的气息在,离开她身边应该没多久。”
鲤鱼水草和荷青的看法一致,佩服大黑蛟能找到这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最后过来的药医,心情格外复杂。头顶上方掉落的泥土尽染湖水,变成了淤泥,淤泥弄脏了药医的头发,药医颇有几分狼狈。
药医始终缺了该有的解释,而黑玺根本不在乎药医说什么。
药医说不说,说真话说假话,黑玺均是无所谓。他对药医欺骗的怒火,早已转为了不屑,他倒是要看看,对方耍什么花样,闹的是哪一出。
黑玺在想,是这个药医胆大包天,敢在他眼皮底下装模作样,还是药医身后另有其人,指使药医这么做,药医对对方的忌惮超过了黑玺。
药医说贝壳婶婶走的刚才那条路,偏偏对方的玉石留在了这里,又是一次假话。
两条路,它们也许通往同一个地方。它们仅仅是一墙之隔,两边的情况天差地别。
药医领着他们走的那条路,又黑又冷,挖得高低不平,曲折难走。好多地方,大黑蛟还得弯腰低头,相当的不自在。
然而,此刻的这条路,它修得平坦整齐,还用石块搭建了石壁,两侧均有照明,又宽敞又亮堂。最关键的,这边一点儿也不冷,不知是用了何种手段,驱散了那股阴冷得让人难以忍受的温度。
黑玺觉得药医再对天发誓,说自己毫不知情,都是鬼扯。药医的话,黑玺从未往心里去,他仅是通过药医进行观察,判断药医或者药医身后的那人何时露出本来面目。
依照黑玺的想法,直接掀平碧波湖和碧波湖周围区域最为简单方便。到时候,看这些小妖怪还闹腾不闹腾,还要折腾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面对对方质疑的目光,药医不吭声,黑玺懒得多说,听这些谎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只不过,大黑蛟与药医不熟悉,荷青他们却已与和药医相处很久了,他们的心里很不好受。荷青环顾附近的环境,又瞧了瞧药医,他张了张嘴,话却说不出口。他记忆里的药医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医者,而不是谎话连篇的骗子。药医被大黑蛟揭穿了一个又一个谎言,却一句解释都没说过。
贝壳婶婶不见了,药医却一次次的欺骗他们,荷青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荷青垂下眼帘,紧跟着大黑蛟沿着这条新的道路往前走去。这一条道路平坦,明亮,还十分暖和,荷青的心却莫名的很冷,他不知道贝壳婶婶如今是否平安。
贝壳婶婶一直非常照顾荷青,荷青喊她贝壳婶婶,可是贝壳婶婶在他的心底,就是母亲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