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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嬉事 第68节

  余三斗认真的点头应诺,眼角余光,扫过了太后宝座后面,用紫色锦缎罩住的几件大物件。
  卢仚顺着余三斗的目光,朝着那几个大物件望了一眼。
  他下意识的将一点灵光融入眼眸,朝着那边一眼望去。
  那紫色锦缎下面,几个大物件上血煞之气冲天而起,卢仚身体一晃,双眼隐隐刺痛,耳边隐隐听到了亿万将士血战沙场的怒吼咆哮声,更隐隐看到了无数煞气冲天、身披重甲的身影扑面袭来。
  好凶狠的器件!
  卢仚深吸了一口冷气,急忙挪转了目光。
  这几个大物件,在普通人眼里,丝毫无法显露出任何的异象。
  但是在卢仚眼里,这几个大物件的杀伤力就太可怕了。
  可见,这才是太后今夜的真正后手。
  胤垣和胤骍弄来的黑狗血、童子尿什么的……好吧,应该有一些效用,但是和太后的后手相比,这两位就好像在过家家一般。
  “齐妃妹子,你出来。”太后站起身来,笑吟吟的看着前方踟蹰不前的血雾:“我们姐妹两,也有好些年没亲近了……”
  “嘻,十九年没见面了罢?”
  “你出来罢,让我看看,十九年不见,你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漫天箭矢不断射向血雾,血雾被打得支离破碎,太后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神态越发的笃定。
  作为一朝太后,手握无数精兵悍将,可以调动无数的资源。
  当年齐妃活着的时候,都被她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齐妃人都死了,莫非还能斗得过她?
  前几天,太后心中还是很有些忐忑。
  一个,害怕她斗不过齐妃所化厉鬼。
  二个,她害怕这件事情被文臣利用。
  但是眼下,亲眼看到了数万禁军精锐如此凶猛的攻势,就连女鬼都在禁军的箭雨中前进不得,太后似乎突然弄懂了一个道理。
  ‘枪杆子在谁手中,谁就有道理’!
  对人如此。
  对鬼如是。
  “军权呵……”太后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乐武,又伸出手,狠狠的拍了拍他肥厚的顶瓜皮:“阿武啊,家里的小儿辈,你可要用心操持,不可荒废了。”
  皇城北面,西北角,角门外,有一片密度极大的民居。
  皇城里贵人无数,日常的吃喝用度等等,是一个极大的消耗,每一天,都需要从外界,向皇城补充巨量的物资。
  所以,在皇城的北面,在这西北角,就有了这么一片民居,里面居住着专门为皇城里的贵人们服务的诸般人等。
  运水的、送柴的、掏粪的、收尸的……尽是一些皇城内的下贱事情,但是依靠着这些卑贱工作,这一片民居中,也养活了老老小小十几万人。
  齐妃卷起滔天血雾,被禁军箭矢逼得不得寸进之时,她气急败坏,仰天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啸声。
  几盏红灯笼凭空在这一片民居上方浮现。
  一群身穿灰扑扑衣物,手持各色兵器的拜鬼母教所属,从黑暗中悄然冒了出来,就好像一群索命的厉鬼,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这一片静谧的民居。
  一名老态龙钟,浑身散发出濒死之人特有死气的老人,气喘吁吁的指了指这一片民居。
  “鬼母降世,渡我残魂……我拜鬼母教,千年来的夙愿即将成就。”
  “只要我等一心侍奉鬼母,吾等就能成就不灭鬼躯,得真鬼正果。”
  “孩儿们,杀,杀,杀,将这些卑贱之人的血和魂,献祭鬼母……等得吾等正果成就,这大胤江山,反掌可灭。”
  一群已经近乎癫狂的拜鬼母教所属齐声呐喊,挥动着兵器朝着那一片民居杀了过去。
  空中,几盏红灯笼微微一晃,下方民居四面八方,顿时有火焰、血雾升腾而起,将民居整个圈在了里面。
  第71章 九阴教主
  拜鬼母教准备血洗民居时,鲲鹏坊。
  大丞相府下,新设六部之刑部衙门东侧,距离刑部衙门不到一里地,以一座极奢华的园子,门前挂了一块金字大匾——‘六德居’!
  大胤文教弟子,说‘君子’有‘六德’,是‘智、信、圣、仁、义、忠’六种。
  这座园子以‘六德’为名,顾名思义,这里日常进出的,都是文教的谦谦君子。
  这‘六德居’,也的确是镐京文教弟子们,一处级有名的聚会所在,时常有文人雅士在这里高谈阔论、抨击朝政,又或者臧否官员,大骂某些祸国殃民的‘阉党’、勋贵等。
  今夜,六德居中并无聚会。
  后院一处小楼中,地下一座建造得极其坚固的密室里,六德居的主人,当今刑部左侍郎端方昕的儿子,在工部挂了营造郎中一职的端方玉,被三条金灿灿的绳索,绑得和粽子一样,悬挂在密室的墙壁上。
  一名老态龙钟,浑身都散发着沉沉死气,头发几乎掉光,头皮上满是一块块老人斑,身体已经无法直起,和烧熟的虾米一样弓着的老人,正坐在密室正中的小方桌旁,一口花生米,一口小烧酒,吃得无比惬意。
  在密室的西面,墙根下,一座极其华丽的供坛上,供奉着一座纯金铸就,高有九尺,面容模糊的女子神像。
  神像造型诡异,女子一头、八臂,八条手臂伸展开来,手掌上,分别托着一颗栩栩如生,或者笑,或者哭,或者怒,或者扭曲、麻木、癫狂的女人头像。
  在神像下方,一块灵牌上,端端正正写着一行鎏金小字——‘厉万劫渡残魂掌阴司断阴阳九阴鬼母至圣尊位’!
  平日里高朋满座,往来无白丁的六德居,悍然是拜鬼母教在镐京的总坛所在。
  而我们刑部左侍郎的宝贝儿子,大胤工部营造郎中端方玉,在镐京城内以‘慷慨’、‘仗义’、‘朋友遍天下’而著称的端方玉,悍然是拜鬼母教内排名第三,主持镐京城内一应事务的‘九阴圣子’!
  哦,对了。
  大胤的其他教门,称呼自己教门内有可能继承教主宝座的嫡传为‘圣子’。
  而拜鬼母教,他们供拜的是‘九阴鬼母’。
  所以,他们平时对端方玉的称呼,是‘鬼子’!
  此刻,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端方玉,正双眼通红的朝着那老人破口大骂。
  “石长老,你们如此肆意妄为,本教在镐京城的基业,就要被你们彻底断送啦!”
  “你们前些天,下令让本教教徒倾巢而出,袭杀镐京各坊市衙门,本教辛苦发展的众多教徒,被击杀了八成,剩下两成,也要被择日斩首!”
  “我教如今在镐京,只剩下那数百名最核心的精锐!”
  “你们居然,居然要用他们去袭杀皇城,然后还要让他们自尽献祭!”
  “你们是九阴教的罪人,你们毁了九阴教先辈在镐京城辛苦数百年,好容易积攒的基业!”
  “你们,你们……”
  端方玉声嘶力竭的朝着老人咆哮:“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啊!”
  石长老咀嚼着花生米,静静的看着端方玉。
  等到端方玉杜鹃啼血般,吼得嗓子都哑了,他这才不紧不慢的端起小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鬼子,你还年轻,你风华正茂,你才三十出头……是拓脉境的修为,你寿可一百二十,你还能有几十年好活。”
  “尤其,你是文教君子,你出身官宦之家,你更是本教鬼子,每年从你手上流过的金山银海,足够你一辈子锦衣玉食、奢靡无度。”
  “可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我们在镐京城内,辅佐你的九个老家伙,我们都多大了啊?”
  “老大,他自己估量,大概还有两年阳寿,再挣扎,也续不了命了。”
  “老二,比老大更惨,他年轻时好勇斗狠,和司寇台的狗爪子厮杀数十场,满身重伤,伤了根本。年轻的时候无所谓,现在呢,他比老大年轻十几岁,但是现在,他的阳寿,满打满算,还能坚持半年吧?”
  “其他几个兄弟,就不说了。”
  “而我呢,我自己有感觉,浑身元罡几乎溃散,开辟的经脉、窍穴在不断干瘪、萎缩,大限,也就是两三年之内的事情。”
  “可是,我不甘心啊。”
  “老大,老二他们,也不甘心啊!”
  “我们豪宅大院住着,美妾丫鬟玩着,锦衣玉食享受着,哎,这人间如此美好,我们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呢?”
  “我年前,刚刚弄到一双孪生姐妹花,做了我第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房小妾,老夫刚刚品鉴出一丝滋味,怎么舍得?”
  “我的千万家私,我在镐京城内外数百套宅邸、庄园,镐京城外,我那千万亩的良田、山林、牧场、渔场、矿场。”
  “还有,我的那么多儿子、孙儿、重孙子……”
  “我甚至还养了一支十几万人的私兵,在我的私家地盘上,我比天子也不差啊?”
  “你让我丢开这一切,让我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
  老头看着端方玉摇头微笑:“不可能,不可能的,不要说你只是第三鬼子,就算是第一鬼子,甚至是教主当面……谁也无法阻止我们。”
  端方玉目光深深的盯着老头:“我已经将镐京城内的异变,通传教主。”
  老人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等教主收到消息,赶到镐京,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可是只要等到天亮,一切就尘埃落定!”
  “我们帮鬼母血洗皇城,献祭了这么多教徒,更献祭了这么多镐京百姓……我们兄弟九个的要求不多啊,我们就是想要转变成不死鬼躯,继续享受我们的荣华富贵。”
  “只要我们还能活着,这些损失的教徒,还能慢慢召集、慢慢培养……”
  端方玉死死盯着老人:“教主……师尊他,不会放过你们……哈,镐京城的教众,是本教最大的财源,聚集了本教大半精英……你们为了自己的命,将他们短短时日内消耗一空,你们……罪无可赦。”
  “教主不放过我们,那就弄死他,再换一个教主。”老人笑吟吟的看着端方玉:“谁让我们幸运,数月前,我们先迎接到了降世的鬼母呢?”
  “只要我们得了本教传说中的真鬼之躯,我们就超脱凡俗,我们就是鬼神一类……”
  老人说着说着,兴奋得身体不断的哆嗦,他一口酒没咽好,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前俯后仰,嗓子眼里都喷出了血。
  端方玉绝望的看着老人:“石长老,你们迎来的那鬼东西……真是我们九阴教万年来膜拜的九阴鬼母么?你们,相信么?”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灿烂一笑:“信不信,有什么重要?她是鬼类,是女子,那么,她就是鬼母……只要她能赐予我们真鬼之躯,她是九阴鬼母,或者不是,重要么?”
  斜眼看着端方玉,老人悠然道:“鬼子,你不要被教主的那套老说辞给糊弄了……九阴教的教义,啧,早过时啦。”
  “现在的九阴教,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个捞钱的工具……既然是工具,要用的时候就用,要丢的时候,就应该丢啊!”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马蹄声,居然是从密室的石墙后面传来。
  在石长老和端方玉惊恐欲绝的目光中,一匹通体缠绕着灰色雾气,双眼喷吐着血色幽光,四蹄也被血光包裹着,鬃毛如波浪一样飘逸,不断向外喷出阴寒刺骨的灰色寒雾,通体泛着淡淡磷光的高头大马,猛地从石墙中窜了出来。
  马背上,坐着一名生得俊秀、儒雅,看上去有四十多岁,面如冠玉、蓄了短须,比起镐京城九成九的读书人更像是一名谦谦君子的紫袍男子。
  紫袍,玉带,螭龙玉佩,头戴五梁乌纱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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