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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迷恋我 第74节

  但廖医生仗着自己私下接过的案例多不胜数,还是答应了裴孝添的高价聘请。
  “说实话,我手上的病人那么多,你的疗程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我一度以为你会扛不过去。你大脑的反抗意识很强大,就算忍受着折磨,也还是不肯妥协,最后足足折腾了十多个小时,整个人都奄奄一息了,才总算成功。”
  他用几句话,概括了当时惊心动魄的场面,极为血腥、极为残酷。
  当时的裴逞,不过是个19岁的孩子,明明瘦骨嶙峋的,可他眼神的顽强、他的不甘、他的坚持,令人看了都为之动容。
  廖医生目光定在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电击剥离法过后,你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变得听话乖顺,裴老先生很满意,许我一大笔费用,我隐居了起来。”
  “没想到事情还没完,你的苏醒机制没有一刻放弃过挣扎,你频频头疼耳鸣,令裴老先生很担心,害怕有一天你会彻底想起他对你做过的事。”
  “在他的安排下,我成为你的心理医生,并趁机把能抑制你的药物,当成止痛丸给你服用。只要你按时吃药,你会永远想不起来,不会头疼,裴老先生放心,我也赚钱,是个三赢的事。”
  廖医生当时一度想不明白,到底这个男孩有什么是那么不愿意放下的,即使赌上性命也想要守护的。
  今天看到杜昕然的那一刹那,他总算了然。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会再次互相吸引,他研究了大半辈子,能把人的记忆剥走,却剥不走人的情感。
  裴逞从口袋拿出一瓶药罐子,仿佛记起了什么痛苦的经历,他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连手都在发抖:“就是……这个?”
  杜昕然也认得那瓶罐子,是裴逞偶尔头疼的受不了,会躲起来吃的。
  他性子要强,问及他的时候,他也不说,只说了些就是维生素之类的托词。
  没想到,背后还有那么多隐情。
  见廖医生点了点头,裴逞深吸了一口气,再问:“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记起所有,被你剥离的记忆?”
  他没忘记今日前来的目的,找到真相只是其一,重要的,是答应杜昕然的,要把记忆拾回来。
  廖医生沉吟片刻:“其实也简单。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我的疗法不能彻底删除你的记忆,顶多是把它隐藏了起来。”
  “而你每次想要去记,就是强行扒开那个铁笼子,那你的脑袋能不疼吗?如果真的坚持要想起来,只需要停药,靠你自己的意志,相信很快就能想起。”
  “但是你想清楚了吗?你一旦停药,脑袋就会像之前那样疼得痛不欲生,疼得满地打滚,这个代价,你真的愿意承受吗?”
  裴逞没有迟疑,他把手上的瓶子重重放下:“要是我当时知道,我的记忆里有那么珍贵的东西,我就是疼死也不会吃这种药。”
  他眼神坚毅,像是为了她,他就会变得无惧无畏,面临再多的风雨也不害怕。
  杜昕然一阵唏嘘。
  天意弄人,她实在对裴逞当年做的决定埋怨不起来。
  要换做她面临同样两难的境地,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没想到,原来他经历过那么多的苦,她能一下忘掉所有的事,有着多年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上天的恩赐。
  而裴逞,他的记忆是被硬生生剥走的,纵使没有亲历那个场景,她也能想象到,那种被严厉禁止的疗法是有多么可怖。
  裴逞那么强硬的人,是有多痛,他才会缴械投降……是有多痛,他才会乖乖服药?
  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怀疑他,责怪他,站在他的对立面。
  杜昕然拍了拍他放在药罐上的手,给他鼓励。
  廖医生见状,战战兢兢道:“裴……裴总,您看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连记起来的方法都说了,您能不能手下留情?”
  现在追究廖医生也无用,毕竟他只是收钱办事。归根究底,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那个专.制.独.裁的裴孝添。
  “我要打给爷爷,问清楚。”
  裴逞拿出静音的手机,正准备拨出去,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不知是谁,说的又是什么。
  只见裴逞的面色骤然发白,如同晴天霹雳般愣在了当场。
  他木然地看向杜昕然,半晌才说出话:“我爷爷……死了。”
  第44章
  一个小时前。
  裴氏老宅, 书房内。
  “……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言。”
  裴孝添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他面容憔悴,看着全家福的合照, 在手机拨了好几次裴逞的手机号。
  但裴逞自打进心理诊所后, 就把电话调静音了, 所以并没有听到他的来电。
  “唉, 阿逞啊是爷爷。”他拿着手机欲言又止,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生爷爷的气, 爷爷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爷爷是真的错了。”
  他望着全家福里, 已故长子的人像,一丝懊悔爬上他皱纹满面的脸庞:“其实当年我就错了……你父亲是个不可多得的商业人才, 裴氏在他的带领下逐渐走向辉煌。可我食古不化,我想他娶上流的名媛作媳妇, 才会导致我们父子关系越来越疏远, 把他和你母亲逼得离开了这个家。”
  “后来再次把你接回来, 我其实很高兴,不止是因为你比你姑姑和表弟还要聪慧, 更是因为你很像你爸,我每每看到你,就想起这个我亏欠过的儿子。”
  他长叹一声:“我越是亏欠,越是想要给你更多更好的,我病态的开始控制你,结果却重蹈覆辙, 把你也逼走了。”
  “这段时间, 爷爷想了很多,阿宇的性格太过冒进, 裴氏在他手上迟早会完,你才是我属意的继承人……你先回来,我们爷孙俩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可没想到,裴孝添的这一番话,全都落在了裴泽宇的耳朵里。
  裴泽宇怒不可遏的推开房门:“爷爷!”
  平日的温文尔雅全数不见,只剩下急躁和不安。
  他不顾礼数大步走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挂断裴孝添给裴逞的留言。
  而后又是一连串的质问:“爷爷,我听说你把律师找来,是想干什么?”
  裴孝添也不打算隐瞒:“我还是决定把裴氏交给阿逞了,遗嘱那里我也会跟着改。”
  他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像是在跟人商量,而是意思意思的通知。
  裴泽宇满脸的不敢置信:“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改?这些天我一直为裴氏尽心尽力,您不是没看见的。”
  他的语气太过冒犯,令裴孝添大为不悦。
  他哼了一声:“我的决定你不用质疑,反正以后你继续辅佐阿逞,该你得到的,自然不会少。你也别说爷爷偏心,你的能力,确实不如阿逞。”
  他左一口一个阿逞,右一口一个阿逞的,令裴泽宇嫉妒的红了眼。
  裴泽宇自嘲一笑:“你不偏心?你偏心得都没边了。”
  “裴逞他顶撞你,忤逆你,你还是一如既往纵容他。我呢?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在你面前恪守本分,你有用正眼看过我吗?!”
  他越说越激动:“就因为我是你的外孙,我妈妈是女的,所以我们的付出在你眼里就不值一提!不管我是不是姓裴,我是不是在你膝下长大,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一家人!”
  裴泽宇向来低眉顺眼,这时候突然爆发的他令裴孝添难以接受。
  他抬高的声量,他的肢体动作,还有他粗鄙的语言,早已超出一个长期心脏病患者的适应范围。
  裴孝添喘着粗气,心脏开始抽搐:“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拿出随手携带的药罐,打算服用,但手一抖,药罐便跌落在地面上,它顺势滚了几圈,滚到了裴泽宇的脚边,距离裴孝添有一小段距离。
  裴泽宇冷眼瞧着,没有丝毫动作,裴孝添开口就是惯有的颐指气使:“还不把药捡起来给爷爷?!”
  然而空气仿佛凝固,裴泽宇依旧站在那儿,眯着眼打量他,仿佛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举动。
  裴孝添心里开始发毛,但越是紧张,身体越是无用,他甫一站起来,便站立不稳,狼狈的跌落在地。
  他也顾不得其他,就这样狗爬似的匍匐前行,满心的只想勾到裴泽宇脚边的药罐。
  眼看好不容易要到达时,裴泽宇伸出脚随意一踢,药罐子滚去好几米外,他再也难以企及的地方。
  裴孝添瞳孔紧缩:“你!”
  裴泽宇懒得再掩饰,他露出邪恶的本性,嗤笑了声:“你还不明白吗?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就没想让你活着走出这个门啊。”
  他蹲下来,在与裴孝添齐视的地方,气定神闲道:“你对裴逞那么好,他也不见得领你的情,不如继续把财产留给我,我说不定还能给你挑水担福。”
  裴孝添已经面色发紫,他用颤抖的手指着裴泽宇,说不出半句话来:“孽……”
  这个时候裴璐推开虚掩的门进来,看到裴孝添的状况后,第一时间就是上前:“爸!”
  然而裴泽宇却适时拦住,并示意道:“妈我们走。”
  裴璐眼神惊恐,却似乎已经领会到儿子的意思。
  一时之间发生太多事,她根本反应不及,只能四肢僵硬的呆望着自家父亲,任由裴泽宇把她带走。
  最后,裴泽宇把药罐子拿走,掩上房门后,室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
  医院外,裴逞坐在长廊上,头低低的垂着,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刚刚在太平间里,杜昕然是陪他一起去看的。
  那一刻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本来以为知道了裴孝添棒打鸳鸯的真相后,她会对他恨之入骨。
  可看到遗体的那一刹那,心却是平静的。
  逝者已逝。相信裴逞跟她的想法一样,所有的恨,都随着裴孝添的离去而消失;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释然。
  杜昕然心疼的伸手揽住他:“别这样。”
  裴逞在哽咽,他放纵自己把脸埋进她的肩膀上,把难得脆弱的一面呈现在她眼前。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即使裴孝添做了再多坏事,再讨人厌,他也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几年,就算他们爷孙俩经常争锋相对,也不可否认,裴孝添在他原本空白的世界里,占据了很多的位置。
  裴逞怎么也想不通:“我爷爷心脏病很久了,他一直药不离身的,怎么可能因为身边没有药,发现不及时才导致死亡呢?”
  他握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爷爷最后还给我留言,说他要见我。他还要见我的,怎么可能下一秒就死了?!”
  他眼尾泛红,捏着杜昕然的肩膀,偏执道:“一定是裴泽宇动的手脚,留言的最后出现了他的声音,一定跟他有关系。”
  两人马不停蹄的找到蒋岳,向他咨询法律相关的程序。
  蒋岳也觉得棘手:“虽然这段留言里有说明你爷爷有改遗嘱的意愿,但也证明不了他是被谋害的。现在裴氏是由裴泽宇掌控,他只手遮天,就算我们提出控诉,最后也可能会失败。”
  “除非……我们能找到更有利的证据。”
  裴泽宇仗着自己掌权,便无法无天,裴孝添离世那天,他迅速把人下葬,纵使有其他铁证,恐怕也被掩埋在尘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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