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事实上现实总是和谢铭谦预感的不太一样,谢家老二谢铭蕴并没有和李海渊一起来,而是带着李海渊五岁大的儿子——李洛小朋友一起来的。
  谢铭蕴这个人从外形上来看应该是更像他们的母亲多一些,五官线条比较柔和,眉骨偏高,双颊微微凹陷,嘴唇与谢铭寒和谢铭谦相比也要略微厚一些,看以来很有肉感。
  他穿着深灰色的羊呢大衣,戴着黑框的眼睛,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三十二岁的男人,显得格外的年轻。嘴角微微带着笑,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柔和,学者气质的风范,温和无害,完全不似谢家其他三个男人那般凌厉。
  修颐从楼梯上向下看过去,谢铭蕴把自己脱下的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之后很自然的蹲下来给他牵着的那个小男孩脱衣服,玄关顶上的射灯照下来的光打在谢铭蕴的侧脸上,正好照出了好看的眉骨。
  “那个,”谢铭谦在他后面指指那个小男孩,“我哥给脱衣服的那个,是李海渊的儿子。”
  “李海渊?”修颐听这个名字有些陌生,谢铭谦之前好像没怎么提过,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唔,”谢铭谦沉吟了一下,思考着该怎么给修颐介绍李海渊才能有个比较直观的印象,“文科时被斗倒的那个李家知道么?”
  修颐愣愣的点头,那是当时很有名的冤案,他自然是清楚的。
  “李海渊就是他们家这一代的长房长孙。”
  “啊?唔……”修颐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跟你二哥关系很好?”
  谢铭谦无奈的咧嘴,凑近修颐的耳朵说,“他是我高中同学,你别跟别人说——他喜欢我二哥。”
  修颐张大了嘴,“他……他不是有儿子么!”他用的是气声,不过看着惊讶劲儿,换成真的声音就该是尖叫了。
  “晚上我再给你说讲这段事,你现在就装不知道,我哥还不知道李海渊的心思呢。”
  “啊——?”修颐很疑惑。
  “走了,下楼吃饭。”谢铭谦最后做了个总结,然后装作一脸正直的拉着修颐下楼了,可怜修颐还没从刚刚那般高能的信息量里解脱出来就不得不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客厅里,谢嘉路和谢嘉墨正在撒欢儿的跑来跑去,期间谢嘉路小朋友还眼巴巴的数次望向桌上的菜,用行动表示他小人家现在饿了的信息。
  谢铭谦和修颐到客厅的时候,谢铭蕴已经和他带过来的李洛坐下了。
  谢铭蕴正在看当天的晚报,李洛小朋友很乖巧的坐在他旁边喝饮料,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想跟谢嘉路谢嘉墨一起玩的意思。
  “老三回来了啊。”谢铭蕴放下报纸笑着看跟谢铭谦说话,眼睛却在打量修颐,“不介绍一下?”
  “咳,二哥,”谢铭谦就坡下驴一本正经的说,“这是修颐。”
  修颐有些尴尬的看着谢铭蕴,“你好,嗯……谢院长。”
  “叫二哥吧,”谢铭蕴很温和的对着修颐笑了一下,然后摸着李洛小脑袋说,“这个还在叫李洛,是朋友的儿子,来,小洛,跟叔叔问个好,你还记得谦叔叔么?”
  谢铭谦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也就二哥还认为李海渊跟他是朋友。
  修颐点点头没有接话,只是弯下腰跟李洛打招呼,“你好啊,小洛。”
  李洛放下手里的饮料,站起来抓着谢铭蕴的裤腿显得有些害羞,“叔叔好。”然后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修颐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戒备。
  “这孩子有点认生,”谢铭蕴摸摸他的头,“去和路路和墨墨玩吧,一会儿就吃饭了。”
  李洛又看了谢铭蕴一看,然后慢慢的放开攥在手里的裤腿去找谢嘉路和谢嘉墨玩了。
  “怎么样?爸没难为你们吧?”看着李洛和谢嘉路谢嘉墨一起玩了起来之后,谢铭蕴又坐了下来笑着问修颐和谢铭谦。
  “没有,老头子没说什么。”谢铭谦说,“修颐送他的那套象棋他倒是喜欢。”
  “哦?”谢铭蕴挑眉,“那我一会可得好好瞧瞧,能让咱爸看得上眼的东西可不多了,”他伸出食指点点唇,“嗯……小修眼光真好。”
  “没什么……”修颐小声推辞道,他还在真不是很懂这个,当初也只是看这套最合适就买回来了,要说还是秦椹推荐的那家店好。
  “李海渊呢?怎么就你带着小洛来了?”谢铭谦翘着腿问,手里还摆弄着刚端起来的茶杯。
  谢铭蕴靠在沙发背上摘下眼镜来揉眼睛,“他晚上有个应酬要去。”
  “他现在倒是越来越忙了,官也越来越大了。”谢铭谦笑道,“连孩子都没空管,还要你来给他带孩子。”
  “那能怎么办呢?”谢铭蕴对这在那边玩的李洛挥挥手,示意他接着玩,“小洛没妈妈,他又忙不过来,小洛又从小就粘我。再说了,你总不能只让他带孩子,小洛要是让他管了,出不了三天孩子就得让他管怕了。”
  谢铭谦笑道,“哪有这么夸张,那是他亲儿子。”
  谢铭蕴摇头,“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压根儿就不会管孩子,不是过分溺爱就是过分严厉。给孩子买东西倒是不手软,就是不会跟孩子好好说话,生气的就要动手,不生气的时候就怎么都好。”
  “那也是他儿子。”谢铭谦撇嘴,“你都快成孩子他妈了。”
  “胡说什么呢。”谢铭蕴笑骂道,“小洛有妈妈的。”
  “可惜他亲妈不要他啊……”谢铭谦一句接一句的接着谢铭蕴的话茬。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谢铭蕴笑着摆手让谢铭谦住嘴。
  然后他们兄弟两个又聊了一些现下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事,无非是谁又升了,谁要下马了,现在的风头怎么样。
  修颐坐在一边听的云山雾绕的,偶尔能有几个熟悉的人名出现,但是对修颐来讲那都是活在电视里的人。
  谢铭蕴嘴角一直带着很温和的笑意,整体感觉就是很温柔无害的那种,十分有学者风范,又让人觉得很庄重,不像秦椹那般凌厉,也不像修颐看起来这弱气。
  过了一会谢老爷子就从楼上下来了,晚饭吃的很愉快,在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中就度过了。
  吃完晚饭又略坐了一会谢铭蕴就带着李洛回去了,之前李海渊已经打电话过来说应酬结束了要不要来接他们两个。
  谢老爷子很喜欢李洛,也许是李洛那种腼腆但是又心事重的性格格和没有母亲的身世格外得人怜惜,吃饭的时候谢老爷子都会给李洛夹菜让他多吃一点。看样子谢铭蕴经常带李洛过来吃饭,谢老爷子的态度完全就像是对待自己孙子一样的照顾李洛。
  晚上回房之后,修颐一脸疑惑的问谢铭谦,“小洛怎么管你二哥叫小爸爸?”
  谢铭谦耸耸肩,“因为我哥像他妈一样的照顾他。”
  “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李洛他妈生完他就跟别人跑了么。”
  “唔,那跟你哥有什么关系?”
  谢铭谦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不是跟你说李海渊是李家这代的长房长孙么,他家自从文革之后就不行了,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从小就想把李家再给撑起来。小洛他妈妈只是李海渊向上的一个棋子而已,他关注的只是小洛他妈妈家的势力而已——说白了就是政治婚姻。”
  修颐更疑惑了,“你不是说他喜欢你二哥么?”
  “但是他需要个继承人,有了继承人才能让他的位置更加稳固。”谢铭谦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小洛他妈生下他之后就跟别人跑了,谁知道这事是不是李海渊自己设计的,不过从明面儿上来看,还是小洛他妈家欠了他的,往后为了不让别人说嘴都要支持他了。”
  修颐没说话,事实上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以往他从没接触过这种事情,遇到谢铭谦之后就算谢铭谦也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但是谢铭谦是那个圈子里的异类,更加的无从了解。
  “反正就是他用孩子把我哥拴住了,他们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李海渊快要忍不住出手了。”谢铭谦接着说,“他从高中开始就认上我哥了,那会借口来找我玩三天两头儿的往我家里跑,就是为了来看我哥一眼。”
  =口=修颐傻愣愣的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词儿——痴汉!
  “这么痴情?!”
  谢铭谦翻白眼,“这都不算什么,我不是跟你说李小洛他妈生完他就跟别人跑了么,据可靠消息说那个野汉子就是李海渊自己找来勾搭他媳妇儿的。”
  “为什么?他自己给自己找绿帽子戴?”修颐很费解,这种行为根本不符合常理吧。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那女人就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玩这么一手一举数得,不仅能用愧疚心拴住女方的家族势力,还能用可怜没人管孩子拴住我二哥,”谢铭谦顿了一下接着说,“最重要的是,他离了一起婚,明面儿上看还是他媳妇儿对不起他,又有了儿子,他就有了一个完美的不再结婚的借口,而且不会再有人逼着他去结婚。”
  听到这之后修颐已经没话说了,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才能合适的表达出他此刻的心情的!
  阴险!
  好阴险!
  腹黑!
  太腹黑!
  竟然连老婆孩子都算计在内……
  “那你哥……?”修颐没说完,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铭谦摸着下巴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从表面上看还挺是过日子那么回事儿的,我哥现在基本上就住在李海渊在三环的那套房子里。他在中科院上下班时间都比较规律也没什么应酬,平时都是他在照顾李小洛的,接送上下学什么的,李海渊一天到晚忙的要死,指望他孩子干脆直接送福利院算了。”
  于是说这两个人之间原来也是一本烂账,说不明白也拎不清。
  “所以你家现在只有你大哥是异性恋么……”修颐弱弱的吐槽了一句,他发现他现在除了吐槽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谢铭谦一愣,然后囧着一张脸思考了半天之后点点头说,“貌似……是这样的。不过我是天生弯,我哥理论上来看是被掰弯的!”
  过了一会儿又神来一笔:“难道这是家族遗传基因的问题么……”
  ☆、45真·不是坑……
  自古大家庭过年都是一个样,全家一起吃团圆饭,然后坐在一起守夜。到了现代,尤其是近几年,团圆饭一般都不在家里吃,都转移阵地到饭店去了。原因无他,年夜饭做起来太麻烦,收拾起来更麻烦,还不如出去吃省心,一了百了。而且吃晚饭回来正好赶上看春晚,何乐而不为?
  因为家里大多数都是老少爷们儿,唯一的一个女人也不会包饺子,保姆也回家过年了,于是谢家守岁的饺子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修颐一向不喜欢吃带馅儿的面食,比如包子饺子馅饼之类的,其中以饺子最为不能接受,从小就一口不吃,每年过年的时候,被他妈哄着骗着好说好说才能勉强吃一个,等他爸妈没了,他和秦椹又都嫌麻烦,这些年就再没吃过饺子了。
  修颐不喜欢吃饺子的原因是饺子有股——“水味儿”。
  这个形容不上不下的很难领会其精神,反正就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面皮儿的那股味儿修颐接受不能,每年勉强吃的那个万分矜贵的饺子必须是晾干了的。
  不过今年就吃一个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虽然家里没人包饺子,但是在年岁大的人眼里——主要是北方人,南方人吃汤圆吧= =——过年那是必须吃饺子的,而且吃的越多越好。
  修颐又不好意思直说他不喜欢吃,所以等十二点饺子煮好了之后也跟着慢慢的吃了几个——虽然不多,不过意思也到了——他那盘的大部分饺子还是都进了谢铭谦的肚子。
  吃饱喝足,一边打盹儿一边等着电视里响起难忘今宵,这个大年三十儿就算是过完了。
  修颐今年不仅过了一个人数大于二的年,而且还拿到了几封厚厚的红包——谢老爷子的,谢铭寒的,谢铭蕴的——就算谢铭谦在回房之后也给了他一个。
  手里举着四个红包,修颐囧了,这叫什么事儿,他都这么大的人了,都是该给别人红包的年纪了竟然还能收到压岁钱。摸摸厚度——不少啊!
  “给你你就收着呗,压岁钱嘛,留着当私房钱。”谢铭谦从后面抱住修颐,嘴唇在修颐后颈处摸索着。
  修颐推开他的头,“感觉好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我家老头儿他们喜欢你呗,你看我就没这待遇。”谢铭谦一边说,两只手一边不老实的到处乱摸。
  “没洗澡呢!”修颐被他撩拨的腿发软,赶紧把红包扔床上按住他的手。
  谢铭谦咧嘴偷笑,一把把修颐扛起来放在肩上,“没洗澡那就去洗呗。”说着就扛着修颐进了房间里的浴室,把门一关,后面嘛……就不知道了。【自行想象吧嘎嘎嘎嘎嘎】
  初一一大早,修颐就被楼下说话的声音给闹醒了,隐约是有人上门儿来给谢老爷子拜年了。外头还有放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看见谢铭谦裸着上半身倚在床头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着谢铭谦上身的各种牙印和抓痕,修颐默默的脸红了……
  谁叫他昨天晚上这样又那样的!他都求饶了竟然还不放过他……
  修颐自我脑内催眠了一下,得出结论——都是谢铭谦的错!
  “醒了?”谢铭谦注意到修颐的动静,放下手机重新滑进被窝里来抱住修颐。
  “嗯。”修颐闭着眼睛说,“还想睡。”
  谢铭谦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那就再睡会儿,还早,才七点半。”
  “唔……”修颐把脑袋扎进谢铭谦怀里用被子捂住耳朵,“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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