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551节
看到这里时，伊恩说实话，有点想笑。
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大家族和贵族来说，平反先祖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所有的荣耀都寄宿在其之上。
但于他而言，这最大的‘奖赏’却有点无聊的感觉。
“也罢。”
微微摇头，伊恩叹了口气：“至少普德长老会很开心——而且这也的确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我在帝都就不再是什么没有背景，埃伦家族的朋友，而是古老切哈洛尔沃家族全新的开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白之民家族的家主。”
很多时候，这种名义上的说法，比几十万塔勒更加重要。
对于那些真正的大贵族和大家族而言，伊恩再怎么天才，假如背后没有底蕴，一个强大的升华传承和历史背景，那么他就不可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尊重’……而有了历史背书，伊恩日后无论作出什么事情，无论是在霞辉领作出任何全新的改革，也只会被视作他背后家族的‘底蕴’，进而得到尊重而不是怀疑。
将思绪从这里挪开，伊恩还是更加关注‘铠装维修设备’。
“也不知道征澜有没有修好，估计没有，等回哈里森港的时候去修修，正好参考一下帝国的以太武装炉心是什么结构，为我日后制造出真以太炉做足了比。”
“嗯，用格兰特子爵的以太武装练手，白嫖一下维修经验，格兰特子爵也有的赚，双赢！”
伊恩一向不会让人吃亏，虽然总的来说是他更赚，但愿意和他合作的人也绝对会非常满意。
……
最近这段时间，银峰男爵的名声广泛传播到了整个南岭。
从各地而来的商人，乃至于外国大商会的使者蜂拥来到霞辉领这片古老的山民圣地，他们并没有见到传闻中‘古老的山民文化’，反而见到了许多过去闻所未闻，前所未见的新技术，而这些技术在过去甚至就连雏形都不存在，完全由那位年轻的白之民天才一手创造。
也正是最近这段时间，绝大部分去之前没有关注过伊恩的人才知晓，他赫然是过去曾经显赫一时的切哈洛尔沃家族最后的传人。
在家族还未平反之前，他便以作出功绩，得到领地，而在得到领地后，他更是屡次立下大功，成功洗刷了家族昔日的耻辱，并带领那厚重的历史，走向全新的篇章。
阿尔乔蒙这一姓氏，如今已经成为最近这些年名声最为响亮的新晋贵族之姓。
而帝国贵族厅委员，帝都使者泰摩·迪卡斯子爵在回到帝都，接受相关人员采访时，也给予了高度正面评价。
“虽然我只在霞辉领呆了短短三天，但南岭花海绮丽的风光仍然深深地刻入我心。那是一片美丽而奇特的土地，它有着深远厚重的历史，宛如土壤，而阿尔乔蒙男爵就像是一颗满溢着勃勃生机和新意的种子，在那片土地上蓬勃生长着，表现出整个帝国中都难得一见的活力。”
迪卡斯子爵滴水不漏，但总体来说，还是给出罕见的赞誉：“在霞辉领，我能看见勃勃的野心与开拓欲，这对于年轻贵族而言是最大的赞美，阿尔乔蒙男爵专注于新农业体系的发展与炼金产业的多样化与全面化，并且没有落下矿业开发。在那里，领民团结一心，而领主本人更是我前所未见的优秀人才。”
这样的评价，登时便让不少帝都商会和贵族都将目光投向南岭。
非要说迪卡斯子爵一句话就能引导投资的走向，那是绝不可能的，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极其成功，也极其具备说服力的广告。
反正不过是派人过去考察参观一下，也不碍什么事，不是吗？
尤其是那些原本就知晓伊恩名声的人，更是被唤醒了伊恩在帝都时那段短暂却惊艳表现的记忆，他们更加好奇这位天才在自己领地中的表现。
而那些一直都在关注伊恩的人……
——帝都·镜光之海——
大皇子卡洛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聆听一片泛着波光的镜面传来的汇报声，微微点头：“嗯，我明白了。”
这位有着白金色长发，深蓝色眼眸的高大男人淡淡笑着：“有意思，他不加掩饰地表现出自己对平反家族的不感兴趣，而且对过去那段历史也没有半点想要探寻的意愿——聪明人。伊恩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这种人却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探究背后的秘密。”
“这是一个活在现在，却全心思考未来的人。”大皇子评价道：“在我看来，伊恩属于典型的远视主义者。”
“他这种人，因为自身的聪慧，总是容易太过看重炼金技术与各式各样的科学发展对世界的影响，这并不是错的，只是过于偏重。”
“他所谓的新农业改革，其实是他真正目的的第一步，意在彻底破坏原始的农耕制度对人的束缚，在解放人的自由后，再由他来缔造一种全新的伦理和道德标准。”
“想象一下吧，迪卡斯，如果说一个领地中不再有哪怕是一位农民——对，我知道，你参观过农业大楼，里面还是有不少农业工作人员，但自动化设施很难吗？铠装的生产线技术倘若运用在这里，是不是就不需要任何操作人员，全自动化收割种植各种农作物，稳定产出所有粮食？”
“同理，我可以大胆预测，伊恩未来绝对会对矿业方面做出改革，他将会设计一个专业的采矿流程，为自动化矿业打下基础。”
“你问为什么？”听到这里，大皇子卡洛斯微微摇头：“迪卡斯，我说过，让你去多学学现在最前沿的炼金技术……知道的越多，梦想越大，力量也就越强。这还有为什么吗？”
“当农业，矿业，乃至于一切基础资源的获取，都不再需要人去付出体力后，那么这些人能去干什么？”
“当然不是失业和冲击市场！愚蠢，你以为我不知道祖父当年缔造的市场灾难吗？但这一次不一样，伊恩这一次并非是从炼金药剂这种高端产业入手，而是从低端产业开始逐渐取代……如无意外，他接下来将会大规模扩展炼金生产业，用庞大的工业生产吸收掉所有人口！”
【这我能理解，殿下】
镜中传来的迪卡斯子爵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假如伊恩真的是打算这么干的话……那他生产的商品也太多了——他准备卖给谁呢？谁能消化掉这些商品呢】
【而且，这样剧烈的改革和变化，绝对会让领地产生巨大的动乱，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接受这种太过匪夷所思的变化】
“他只是一个小领地，现在是战争时期，生产再多，我们也吃得下。”
有着深蓝色眸子的男人侧过头，看向遥远的帝国南方：“至于如何压制改革的动乱……他不是已经给了你我答案吗？”
他平静道：“宗教。”
“一个全新的，完全由他控制的宗教。”
“只要能把持住国民的信仰，拥有解释生活中一切变化的权利，作为山民如今的龙神使者，最高意志的解释者……伊恩当然可以轻松压制他领地内的一切乱象在源头。”
“绝佳的思路，虽然还有不少不完善的地方，但有些方面的确值得我们借鉴。”
第707章 大人！咱们领地有钱啦！
摸着伊恩过河——虽然听上去有些奇怪，但这就是卡洛斯如今的想法。
“我们可以学习这方面的经验。”
如此给出最后的评价，卡洛斯道：“迪卡斯，保持对霞辉领以及‘崇灵教’的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决策我都要知晓——这是一次相当重要的社会实验。”
“这么多年来，我因为大皇子之名被困在帝都，无法亲手去实施，但借鉴他人经验却还是可以做的。”
【遵从您的意志】
镜子彼端，迪卡斯子爵怀着敬意回复。
他之所以追随卡洛斯大皇子，除却因为对方可以为他指引梦想彼方的道路外，对方这份谁都可以学习态度，以及追逐时代前沿的精神，都是他所向往，但难以模仿的。
此刻，卡洛斯缓缓闭上眼睛。
“又是一个梦想改变世界者吗……永远都感到钦佩，永远都想要赞美。”
“可惜，能成功的人万中无一，乃至于千百年来，一个都无。”
这一切对他而言并不难猜，伊恩的目的对于泰拉大陆上的其他贵族来说，或许都能算是‘新奇与无法理解’。
但对于伊奈迦二世的子嗣，瑟塔尔皇室而言，伊恩所作的一切，无非就是当年黑暴君想要做的事情的翻版。
只是，规模更小，力度更弱，局限更大，进度更慢。
所以……
也更加安全，更加合适，更加平稳。
更容易成功。
但也仅仅是‘更容易’。
卡洛斯很清楚知晓，伊恩这位重视技术的远视主义者，将会遇到什么难题——人文社会的阻碍，古老传统的抵制，人们自身欲望对秩序的反抗，以及升华者在适应新时代后，对新时代规则的再一次颠覆。
即便是伊恩极其聪明地使用宗教来缓解诸多矛盾，但假如不能将升华者也融入进这个体系，那么无论什么改变，最后都会收束回来。
但这并不重要。
阻止？警惕？
对于这种想法，卡洛斯简直想笑。
有些时候，就是有一些皇室不能做，不能太快去做的事情，有太多事情想要尽快做完反而无法成功，改革就是如此……既然自己的弟弟支持伊恩去做这些改革，那么他也没必要去妨碍。
大家一起学才是正常。
而他，显然学的更快。
“伊恩……你的梦想即便是我也一时间看不见尽头，真有意思，就算是父亲与弟弟也无法与你比拟……”
再次睁开双眼，卡洛斯的双眸中闪动着宛如日月般闪耀，又如海洋般浩瀚的明亮灵能光辉。
他平静地自语：“当年的小弟不过是个梦火如凡人般渺小，没有半点值得期待之点的凡俗，而在行走帝国归来后，他的梦火却明亮如骄阳。”
“而在与你交流后，他的光辉更甚……可我甚至却看不见你梦火究竟有多明亮。”
“有意思，你们的共通点究竟在哪里？”
“对了。”
想到这里，卡洛斯在挂断通讯前，询问迪卡斯子爵最后一个问题：“伊恩在你离开前，还问了你什么问题？无法理解的话也可以和我说，那未必是对你说的，而是借你之口，询问我的问题。”
【有的，殿下】
而迪卡斯子爵想了想，回答道：【是有点敏感……银峰男爵问我，他问……陛下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有点太敏感了，我没敢回答，而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卡洛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懂了——真有意思啊，这个小家伙。”
笑着摇头，卡洛斯感慨道：“他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问我……为什么父皇还活着，而且还没有到寿尽的时候，我和米卡埃尔和阿莱格里亚他们就已经开始竞争起来……”
“这的确是一个好问题。伊恩抓住了如今帝国政局为何如此怪异的本质。”
显然，卡洛斯没打算在这里告诉迪卡斯子爵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而子爵也非常知趣地告退，挂断通讯。
大皇子静静地坐在镜光之海穹顶的下方，俯瞰着帝都之下的诸城。
“其实但凡是有心人都能知晓这个答案……”
男人凝视着这个国家最菁华的一部分，轻声自语：“千年来，瑟塔尔皇室的第五能级从未中断，旧帝逝去，新帝登基，即便是祖父驾崩，也有父亲迅速登上顶座，再铸秩序。”
“第五能级的传承……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最顽固的诅咒啊。”
发生在帝都的事情，并没有直接影响到霞辉领，可大量来到领地并建立起合作渠道的各国商人，却在短时间内改变了整个领地的精气神。
别的不说，最简单也是最大的改变只有一件事。
“大人，咱们领地有钱了！”
自马瑞斯上校申请的资金到位，一箱箱银塔勒和珍贵的炼金基质被运送到霞辉领，瞬间砸晕了包括伊恩在内的所有人的头。
作为领地各种政务的实际负责人，从哈里森港转到霞辉领，过惯了苦日子的斯科特唯一的感想就是‘还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什么新农业大楼的建筑材料，买！
什么专业军队脱产计划，练！
什么炼金工坊全面升级，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