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跟着你爸也有很多年了,是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况且他家还有老婆孩子,我们总不能不放他走。”简夫人回答到,漫不经心地将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掩盖了过去。
  第20章 重逢又重逢(一)
  甘小栗在高家的杂货铺做了几天伙计,负责搬货理货和打扫卫生,基本上把这里的人认熟了。
  铺子里除了高老板夫妇,只有一个账房管收钱和算账,另外还有一个看店的老头只在晚上过来守夜。铺子经营南北杂货,是附近街坊日常所需的主要采买来源,和街坊相互依赖,所以来这儿的街坊基本也是些熟面孔。
  甘小栗生来一副笑脸,讨人喜欢,记性又好,只要街坊们来过两三次,他都能招呼得上。那些来买东西的华人妇女,离了本土的山水,被岛上的海风吹上一阵子,也纷纷放下约束变得热情奔放起来,她们见新来的小伙计机灵活泼,长得又俊,便在买东西之余爱过跟他聊上几句。
  “小哥,你们店里进的布鞋不耐穿呀,下次弄点质量好的来吧?”一位系头巾的少妇抱着孩子站在杂货铺门口这样跟甘小栗搭讪。
  甘小栗正在货架之间不停穿梭,不时把新进的商品搬上货架,又把实在卖不掉的玩意重新整理得像样一点,他停下手中的活,把身子探出店铺来回答那妇人:“我把这事跟我们老板反映吧,有质量好的上货了第一个告诉您!”
  杂货铺另一头的货架后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这儿没你事,轮不到你说话。”接着转出来一个身材玲珑的女子,盘着发,耳朵上垂着一对前后打晃的玉坠子。
  这位是杂货铺的老板娘,本姓何,是高老板的续弦,夫妇俩年纪差了二十好几,甘小栗从街坊那里听说老板娘也不知原籍哪里,从前在“风月场”混过,倒也不曾红过,后来年纪大了考虑出路,不得不选择到高老板这样的小户人家当续弦。
  听见老板娘的训斥,甘小栗忙把脑袋缩回了店里。
  老板高元保不在,过了一会儿老板娘何氏凑到甘小栗跟前,一只手揪住他的耳朵往上提,吹气如兰地说:“店里有我照应,你只管好你的事,不要随便跟外头那些女人多话。”说话间一股香味从她身上飘了出来,甘小栗不习惯这个味道,打了个天大的喷嚏,也不知是口水还是鼻涕,直接喷到了何氏的脸上。
  何氏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擦着脸大骂了起来:“该死的兔崽子!没教养的东西!”
  甘小栗乐得跑开,说:“对不住了老板娘,我突然鼻子发痒。”
  他心里自然是模模糊糊感觉到了老板娘是什么人物,何氏嫁给高老板之后不曾生育,如今才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不能称之为“美人”但是举手投足里风情还在,偏偏高老板那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让何氏免不了有点寂寥。
  账房正在柜台上看报纸,他是个矮瘦的老鳏夫,从来不管金钱之外的一切事情,何氏也从不把这人放在眼里,偶尔和来买东西的男人打情骂俏一番,就在店里无须避讳。
  何氏被喷了一脸口水鼻涕,气得掀开铺子后头一个门帘回家去了。这间杂货铺属于“前店后家”的模式,店铺和住宅只见隔着一个小天井,天井中粗粗布置了一点花草,何氏也无心打理,任由植物疯长,把本来就潮湿的地方弄得绿油油、湿漉漉。天井里一个老妈子正在洗衣服,何氏爱答不理的,径直上楼走回卧室。
  甘小栗在铺子里闲了下来,凑到柜台旁,账房这会儿大约是看报纸看累了,合上了眼睛,眼镜从鼻梁上半滑下来。甘小栗看了一眼报纸,右侧最上面一排印着一行大字——槟榔晨报,再翻到最后一版,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栏目抓住了他的眼球。
  来槟榔屿也有数十日,除了马不停蹄的工作之外,甘小栗见缝插针地打听阿爸的消息,他几乎在姓周桥挨家挨户打听过,又去泰隆侨批局问过,没有人听说过他阿爸,就在他颓丧失望之际,这份报纸又让他重燃希望。
  原来《槟榔晨报》的最后一版有个小栏目,专门刊登读者投去的各种启事,有通知结婚的,有发讣告的,有家庭在上面寻找帮工,甚至干脆是把家长里短的事情发出来让大家评理的。甘小栗看着上头的文字,暗想自己也可以发这样一个寻人启事,可不比在人群里一个一个的打听要来得便捷得多?
  这时账房醒了过来,把眼镜重新在鼻梁上架好,见甘小栗正盯着自己的报纸,于是咳了一声,让他闪开。
  “您能把这报纸借我一下吗?”甘小栗装得最可怜巴巴地问。
  那老鳏夫浑浊的眼珠子稍微转了一下,跟着手肘带动上半身往边上挪了一下,回答:“记得还给我。”
  甘小栗得了报纸,拿到铺子门口蹲在地上看,正巧老六拉车从门前路过,看到他老远打了个招呼。
  “这不是我们爱学习的好少年吗?”
  甘小栗听出是老六的声音,抬头咧开嘴就笑:“六哥!”在他眼里,老六是个线条刚硬却心思细腻沉稳的人,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几乎成了心目中的“可靠大哥”。
  “咦,今天怎么看起来格外高兴?”老六说。
  “我平时难道不开心吗?”
  老六放下空人力车,擦了把汗:“平时笑眯眯的,可看着有点假,不像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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